第272章 易北河边（三）（1/1）

三架飞机以散乱的精准度将炮弹射向这辆虎王坦克，炮弹穿透发动机舱和炮塔顶部。炮塔的大块金属碎片从侧面飞落。当威尔斯匆忙跑进相对安全的树林时，苏联的飞机掉头折返，再次发动攻击。

虎王坦克依旧前行，身后拖着一道火焰与浓烟。一枚炮弹炸断了一条履带，致使整辆车侧翻，接着向下翻滚，车轮和履带链节脱落。车体仍在滚动，随即喷出一团火焰，直至火球中仅余巨大的炮管。

队伍的幸存者，仅剩下一百名步兵和平民，再加上威尔斯那辆发出吱吱声响的黑豹坦克，他们深入松树林，继续朝西行进。

这片松树林是人工种植的，呈几何图案分布，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防火带和通道。除了这些狭窄的开放式防火带，松树在头顶为他们遮蔽。尽管偶尔能听到飞机低空飞过的声响。

在第一道防火线，他们首先发现了那些带领他们进入下沉道路的第十二集团军德军步兵的尸体。他们面朝下趴着，皆是被从背后射杀的。威尔斯跨过尸体，爬回“黑豹”战车，指挥这辆战车，准备进行最后的突围。

这辆坦克状况极差。左右履带张力不一致，致使车辆偏向一侧，发动机格栅不断冒出刺鼻浓烟。威尔斯能听到变速箱前轮在车体里发出的轰鸣声，他估摸这辆坦克还能再行驶十几二十公里。

沿着冷杉林间狭窄却平坦的道路行驶虽节省燃油，但这意味着炮塔最多只能旋转几度，因为炮管被树木遮挡。只有在道路与左右两侧间隔约一千米的防火通道交汇处，他们才能将火炮转向一侧——而很快他们便发现，这些交汇处充满危险。

当他们接近第一道防线时，步兵前去侦察前方情况，示意道路畅通。他们驾驶“黑豹”坦克来到缺口处，而后冲过两侧延伸至远方的防火道，穿过几米的空地，在远处树林间停下，让行人通过。

最前面的十几名士兵和平民低头匆匆穿过。第二批士兵走出后，左侧防火道传来枪声，一名平民男子应声倒地。又一枪击中一名正在帮助受伤妇女过防线的伞兵，子弹似乎穿透他的身体，还击中了那名妇女。

她躺在伞兵尸体上挣扎，直至也被狙击手击中，头部喷出一滩血，随后瘫软下去。威尔斯未看到狙击手踪迹，也不见硝烟与动静。他让“黑豹”坦克倒车穿过空地，形成一道屏障，人们在“黑豹”坦克掩护下快速通过。

在炮塔里，他听到子弹击中装甲板的声音，担心苏联红军会用反坦克步枪或火箭发射器攻击他们。于是，他们旋转炮塔，向树林发射了一发珍贵的高爆弹，子弹在树干间呈“之”字形飞向另一根树干，然后在防火道深处爆炸。看到最后一批人通过后，威尔斯让“黑豹”坦克继续前进。

就这样，威尔斯他们越过了三道防火线。每次都有少数人在左右两侧狙击手的袭击下丧命，但队伍的大部分人都能成功通过。苏联红军曾试图用迫击炮轰击他们，炮弹在落下之前就被树木弹开，在远处空中爆炸。

一些士兵被弹片炸伤，他们只能留在原地，手中仍紧紧握着枪。在下一个防火线，威尔斯他们彻底关掉了豹式坦克的引擎，瞬间一片死寂。这时，身后传来枪声，伤员们被困在那里，究竟是狙击手终结这些士兵，还是伤员自杀？

终于，他们看到了前方森林的边缘：在晴朗天空下，林间小路尽头是一片烟雾弥漫的区域。他们未作停留，而是加速朝那里驶去，因为他们看到苏联红军步兵在周围树林间穿梭，紧紧尾随着他们。

冲出森林后，来到一片仍在冒烟的烧焦地带，到处都是残骸和烧焦的尸体。一排四号坦克停在那里，被火烧得焦黑，排列整齐。车组人员的尸体塞在舱口里，几只渡鸦栖息在他们的四肢上。

威尔斯他们绕着这片景象行驶，这些残骸应该是守军留守这里的证据。他估算大约还有一公里，两边都能听到零星的战斗声，这表明敌人正逐步向通道逼近。

他们瞄准了低矮山丘之间的一处缺口，威尔斯猜想那里通向第十二集团军的援军，第十二集团军应该就在那里。从烧焦的地面到缺口不到一公里，但地面崎岖不平，豹式坦克只能以步行速度缓缓前进，纵队的其他人则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他们冲过了一百米，豹式坦克剧烈颤抖，随时都会熄火，又冲过了一百米。此时，纵队的幸存者们开始蹒跚而行，而后疯狂奔跑，耗尽最后的能量与希望，准备完成这最后的冲刺。

前方有一片房屋，料想那可能是某个城镇的郊区。炮火瞬间朝他们袭来：大口径野战炮将地面掀起大块碎石，纷纷散落成尘土。炮弹落在他们右侧，碎片击中了几个正在奔逃的人。随后，苏联红军炮手重新调整炮口，炮弹落在他们正前方，形成一道爆炸的幕布，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冲过去。

威尔斯趴在炮塔里，听着弹片和石块砸在装甲板上的声音。一枚炮弹在附近炸开，冲击波穿过坦克，震得威尔斯鼻子喷血，耳朵嗡嗡作响。

随后威尔斯意识到引擎熄火了，隐约听到司机韦斯特试图发动引擎的声音。他估计这辆“黑豹”怕是报废了，于是赶忙告诉车组人员赶紧下车找地方躲避，不然整辆车都会被爆炸掀翻。他们赶紧地爬出装甲车，扑倒在房屋附近的地上。

原来在坦克装甲板的汉斯他们早已抬着瑞奇托芬和纵队的其他人在那里躲避：破碎的门窗后露出一群人，他们挤在一起，双手抱头。威尔斯还瞥见一群苏联步兵，也在房屋边缘寻找掩护，他们被自己的炮火困在空旷之地。

威尔斯看到一栋房子地下室的窗户与地面齐平，百叶窗敞开着，他迅速跳了进去。弯腰钻进地下室，发现里面有几个小孩，六七岁的女孩，还有两个女人。两个女人紧紧地把孩子们抱在怀里，脸上满是恐惧。

外面的爆炸声震得整个地板都翘了起来，墙上的砖石碎片开始脱落。随着砖块在他们中间松动，一双靴子出现在台阶下，一个男人冲进了避难所，紧接着又进来一个男人。他们蹲在地上，盯着威尔斯他们。来人竟是俄罗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