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一缕天光(1/1)

江献晚抿着唇,双足虚虚踏在如盖的树冠,隐隐约约,如莺啭一般的细碎声浪,飘转不定,穿林拂叶而来。

她在附近寻了几圈,未能寻到花不休,正是心中浮躁。

头也不回,大力捏紧的玉简反手甩出。

一击命中一道乌沉沉、从头顶不足三尺处疾掠来的庞大轮廓,任其笔直沉重的向下坠去。

五指一握,便握了一手温热的黏腻。

她定定的看了玉简几息,有些冷沉的视线,眺望过四周,点足几个起跳,来到河岸边屈身净手,将玉简上的血污一并洗去。

她给花不休的传音无人回应,花不休也未去寻帝隐与云为泽。

在与师兄和何师姐他们聊天的信道中,又询问了一群小伙伴,得到的回答都是,没看见。

明长老和其他五宗高层在一块,传回来的信息亦是如此。

更无人瞧见林轻染。

江献晚神色难掩慌乱。

她不确定花不休是不是遇到了北境其他两宗不熟悉的弟子,被绊住了脚,或是没有察觉玉简的信息波动。

胡乱安慰自己,花不休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会遇到处理不了的危险。

明知如此,那丝不安却止不住在心中扩大,催的她焦灼。

可虚古境这么大,她到底该去哪里寻找。

江献晚一言不发,瞧着那双冷白的手,瞳色在暗影与微光的交错中,折射出一点细碎的光斑。

她突然起身转脚。

细微的水声就在这时自身后响起,眉一蹙,反手粗暴的劈下。

一截截被斩断的滑腻触手,扭动着砸在她的身后,短短片刻,再次生长出新的肢体,又多又长,浑身上下似乎还长满了眼睛,恶心且诡异。

江献晚愈发不耐,灵力为刃,将甩出一片黏稠汁液,再次向她裹来的几十条触手一并斩断。

她提足踏碎一簇透出幽暗绿光的菌类,正欲飞身离开,面色倏尔一变。

试图错身躲避时,手中玉简脱手飞出,被狠狠扫落河中,两条滑腻的触手又是破水,捆吸了她两只足踝。

带着一股蛮力,将她猛地向下一拽,拖入河中。

水淹没头顶的刹那,江献晚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心更是瞬间沉到谷底。

却不是因为眼前这个,肢体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生长恢复的庞然大物。

她的春潮期,竟在此刻来了!

没有灵力傍身,她连芥子囊都无法打开,如何才能快速脱困,找到花不休!

此时甚至恨自己没有即刻离开,而是来到河边洗手。

江献晚咬紧牙关,竭力探出的指尖,不得不转用力去撕颈间的触手。

每一次的徒劳挣扎,显得格外孱弱,都让氧气加速耗尽。

四肢被小臂粗细的滑腻触手,从四面八方同时勒紧、绞扭,向下拖。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的玉简,在缓缓下沉中冲离了视线,再无踪迹。

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那些坚韧如水草边缘细密的齿舌,隔着衣料狠狠刮擦着皮肤,试图嵌入血肉,仿佛要将筋肉从骨头上剥离。

肺叶在胸腔里疯狂燃烧、挤压,窒息的痛苦尖锐无比。

视野里的水波扭曲成墨绿色的鬼影,骨骼在柔韧的触手绞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忍着剧烈的痛,咬牙不肯发出半点声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她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她要去寻花不休。

她要亲眼看到花不休平平安安!

江献晚眼底渗出一抹凛冽的猩红,双眸充斥着冰冷的戾气。

可异兽似乎并不打算给猎物喘息的时间,蠕动着收紧触手,尝试将她吞入胃囊。

目光触及到那圈近在咫尺的森利锯齿,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五指倏尔紧攥成拳,轰向异兽滑腻而柔韧的头颅,眉心金印一闪而逝,将那巨大的头颅直接斩断。

哗——

江献晚拼着最后一口气,双臂用力一划,浮出了水面。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忍着春潮期的燥热,凌厉而迅捷的带起一股股水流。

手臂又是一摆,在即将触摸到坚硬的泥土,指间倏尔穿过一缕顺滑、宛如发丝之物。

江献晚愣了一下,以为水底还有其他异兽,可当一拳轰出时,不知为何,攥紧的手指下意识慌张打开。

拉了一把。

她抓到了一片再柔软不过的衣料。

面色猝然苍白,猛地侧眸,错愕的视线凝定在那人一袭又素又艳、渐渐沉坠下去的青衣。

心沉闷的一跳,再骤歇。

那人仰面浮在墨玉般的水波上,头颅无力的微侧,露出脆弱的苍白颈项。

湿透的乌发如同散开的浓重水藻,缠绕着他的颈子,又丝丝缕缕贴在颊边。

月光吝啬地割开一小片水面,恰好落在他脸上,将那昏迷中的面容切割得半明半暗。

眉似墨染,容貌若画,眼尾微微上扬,含了三分情,又像冰捻一抹疏淡,透出一股又冷又滟的颜色。

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再难移开目光。

可这样一副世间难寻的出色样貌,此刻却是双眸紧阖,唇线紧抿,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沉重的痛苦弧度。

浓长的睫毛被水珠压得沉重,密密覆盖下来,在眼睑下投出两弯湿漉漉的弧影,如同暴雨中濒死的蝶翼。

那向来美若名贵玉器般的面颊,是一种半透明的冷白,黑丝萦绕,蜿蜒如墨色的泪痕。

任凭这具躯壳,沉沉坠入幽暗的深河。

江献晚双眸几乎一瞬间充红,四肢骤然脱力,水流倒灌入口鼻。

她面颊上已然分不清是水,还是被呛出来的泪。

双臂用力一划,像是抓住一缕即将消失的天光,死死抓上了那截衣袖。

“花不休……”

她颤抖的声调几不成音,在触碰到他冰冷指尖的那一刻,便察觉出他体内灵力四蹿,是爆体而亡的征兆。

湿红的眸子,看到他胸膛还有一处极深的伤口,带着火灵力的痕迹,面颊上猝然划过两行温热的湿意,隐隐崩溃。

那残破衣料下的皮肉,一团模糊,狰狞而不成形的炸开,伤及心脉,可想下手的人并没有留有余地。

那灵力痕迹明明是他自己的!

他自己刺的?

花不休为什么又会中了催情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