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陵迷雾之残臂惊变(1/1)

残臂之谜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硝烟味灌入肺腑,沈知白冲出破庙,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搏杀,消耗了她巨大的体力,肩头的伤口也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剧痛一阵阵袭来。但她不敢有丝毫停留,身后破庙里那巨兽痛苦的咆哮和撞塌东西的轰响,如同催命的符咒。

她一头扎进荒草丛中,凭借着记忆和来时的方向感,跌跌撞撞地向裴砚之藏身的断墙跑去。怀里的德军急救包硌得她生疼,却成了此刻唯一的希望。

“姑……姑娘!”络腮胡从断墙后探出头,脸色惨白如纸,显然也被庙里的动静吓得不轻,“那……那东西……”

“快走!”沈知白顾不上解释,冲到他藏身的断墙后。裴砚之依旧昏迷着靠在墙角,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沈知白立刻跪坐下来,颤抖着手打开急救包。借着惨淡的月光,她迅速找出那支贴着德文标签的磺胺注射剂(Sulfonamide)。玻璃安瓿瓶冰凉。她用急救包里的砂轮片划开瓶颈,又找出一次性注射器(这个年代的奢侈品!),小心翼翼地抽吸着淡黄色的药液。

“按住他!”沈知白对络腮胡低吼。

络腮胡虽然害怕,但还是依言上前,用力按住裴砚之的肩膀。

沈知白撕开裴砚之手臂上相对完好的衣袖,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皮肤因为高烧而滚烫。她用碘酒棉球快速消毒,然后屏住呼吸,将针头精准地刺入静脉。淡黄色的药液缓缓推入裴砚之的血管。

做完这一切,沈知白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又拿出绷带和碘酒,重新处理自己肩头崩裂的伤口,剧烈的刺痛让她倒吸凉气。

“姑……姑娘,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络腮胡看着沈知白熟练到近乎冷酷的战场急救手法,看着她那与年龄和狼狈外表极不相称的沉静眼神,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敬畏和恐惧,“那庙里的……是……是东洋人弄出来的怪物吗?”

沈知白包扎好自己,又检查了一下裴砚之胸口的伤口。磺胺注射剂的效果似乎立竿见影,伤口的渗血奇迹般地减缓了,虽然那焦黑坏死的边缘和暗紫色的蔓延依旧触目惊心,但至少恶化的趋势被暂时遏制住了。她看着裴砚之微微起伏的胸口,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我们……”沈知白刚开口,声音嘶哑疲惫。

就在这时,裴砚之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含糊的、意义不明的音节。他的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那只完好的、属于血肉的右手,无意识地抬了起来,在空中虚抓了几下,仿佛要抓住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接着,他的手臂猛地垂落,手肘重重地磕在旁边的半块断砖上!

“呃……”昏迷中的裴砚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肘处的皮肤被粗糙的砖石边缘擦破了,渗出血珠。

沈知白立刻俯身查看。借着月光,她正准备擦拭那点微不足道的皮外伤,目光却猛地凝固了!

在裴砚之刚刚被擦破皮的手肘上方几寸处,小臂内侧的皮肤上——在月光清晰的映照下——赫然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极其规则的、闪烁着极其微弱蓝光的……纹路!

那纹路细如发丝,呈现出完美的几何对称性,像是最精密的集成电路板,又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它们并非画在皮肤表面,而是仿佛从皮肤下透射出来的光芒!这光芒极其微弱,若非在月光下近距离观察,几乎无法察觉!更诡异的是,这纹路的位置和形态……沈知白死也不会忘记——这分明是裴砚之未来那具机械义肢内部核心能量回路的……简化拓扑图!

血肉之躯!皮肤之下!浮现出机械的回路!

一股寒气瞬间从沈知白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之前看到裴砚之新生的血肉手臂上有弹痕,只以为是时空悖论的伤痕烙印。但现在,这清晰浮现的、带着能量微光的机械纹路,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绝不是伤痕!这是……融合?是龙脉能量将未来机械体的某些本质,强行烙印甚至……同化进了他新生的血肉之中?!

“老天爷……”旁边的络腮胡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去,指着裴砚之的手臂,牙齿咯咯作响,“妖……妖怪!他……他的皮肉底下……有……有洋机器的鬼画符!”

沈知白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络腮胡惊恐万状的脸!这个秘密,绝不能泄露出去!在这个愚昧恐慌的年代,一旦被人发现裴砚之身体的异状,后果不堪设想!

“闭嘴!”沈知白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你看错了!是血痕!是月光照的!”

她一边厉声呵斥,一边迅速扯过一块干净的绷带,沾了点水,用力擦拭裴砚之手臂上浮现纹路的地方。说来也怪,随着她的擦拭,那几道闪烁着微蓝光芒的纹路,竟然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完全隐没在皮肤之下,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手肘处那点微不足道的擦伤和血痕。

络腮胡看着那“消失”的鬼画符,又看看沈知白冰冷肃杀的眼神,脸上的惊恐变成了极度的困惑和自我怀疑。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向裴砚之的手臂,确实只有一点擦伤。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被吓糊涂了?

“是……是小的眼花了……姑娘莫怪……”络腮胡结结巴巴地说,脸上惊魂未定,但看裴砚之的眼神依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疏离。

沈知白心中稍定,但忧虑却更深了。裴砚之的身体,正在经历着某种超乎理解的恐怖异变。这异变是好是坏?是龙脉的侵蚀,还是……某种未知的适应或进化?澄渊铜锁的搏动似乎更清晰了一点,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她重新包扎好裴砚之手肘的擦伤(虽然只是掩饰),又给他喂了点水。磺胺似乎开始起效,他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高烧依旧未退。破庙方向,那变异巨犬的咆哮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废墟。

“不能在这里久留。”沈知白沉声道,目光扫过荒凉的四周,“庙里的东西可能没死透,枪声和动静也可能引来日军。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过夜。”

络腮胡连连点头,他巴不得离这鬼地方和这两个“邪门”的人远点。“我知道……知道一个地方……不远……有个塌了一半的土地庙……平时没人去……”

沈知白点点头。她再次背起裴砚之,感受着他依旧滚烫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手腕上澄渊铜锁的搏动仿佛与她自己的心跳逐渐同步。她看了一眼那阴森破庙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裴砚之那只看似正常、却隐藏着惊天秘密的手臂。

前路,依旧笼罩在浓雾之中。

**第四节:庙堂呓语**

土地庙比河神庙更小,更破败。庙顶塌了大半,只剩下一个角落还算完好,勉强能遮蔽些风雨。庙里供奉的土地公泥塑也早已破碎,只剩下一个基座。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鸟粪的味道。

络腮胡帮忙把裴砚之安置在墙角相对干燥的草堆上后,就借口去外面放哨,远远地躲到了庙外一处断墙后,显然对庙里的两人,尤其是裴砚之,充满了恐惧和忌惮。

沈知白没有强求。她仔细检查了裴砚之的状况。胸口的伤口在强效磺胺的作用下,暂时没有继续恶化和出血的迹象,但高烧依旧顽固。她只能用湿布不断擦拭他的额头和颈部物理降温。她又处理了一下自己肩头的枪伤,注射了一点吗啡止痛(非常时期,顾不上了)。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不敢睡死,握着匕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警惕地听着外面的风声。

夜深了。寒风从庙顶的破洞灌入,发出呜呜的怪响。远处,南京城方向,零星的枪炮声依旧没有停歇,像这座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裴砚之在高烧中陷入了深沉的昏迷,身体不时地抽搐,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起初只是无意义的音节,渐渐地,开始出现一些零碎的词句。

“……数据流……紊乱……核心协议……失效……”

“……警告!时空锚点……丢失……”

“……沈昭……坐标……锁定失败……”

这些词语让沈知白心惊肉跳,它们来自未来,来自那个已经崩解的机械身躯的记忆核心!

接着,呓语的内容开始变化,变得更加混乱和……血腥。

“……开火!压制左翼!”

“……三点钟方向!掷弹筒!”

“……保护目标!撤退!快撤退!”

“……兄弟……挺住……医疗兵!”

他的声音时而急促如命令,时而凄厉如呼喊,仿佛在梦魇中重新经历着惨烈的战斗。他的右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臂上的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沈知白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只有在战场上才有的、混杂着硝烟、血腥和铁锈味的凛冽杀气!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商人或军官该有的气息!

突然,裴砚之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呓语变得无比清晰,带着巨大的痛苦和刻骨的仇恨:

“……燕子矶!江滩!……畜生!放开她!……我跟你们拼了!”

他嘶吼着,昏迷中猛地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做出一个凶狠的、仿佛要掐死什么的动作!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瀑!

燕子矶!江滩!沈知白的心猛地一沉!那是南京大屠杀中着名的屠杀场之一!他……他在昏迷中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还是……唤醒了什么被遗忘的记忆?他口中的“她”是谁?

“砚之!醒醒!是噩梦!”沈知白用力抓住他挥舞的手臂,低声呼唤,试图将他从可怕的梦魇中拉出来。

裴砚之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触碰和声音,剧烈的挣扎慢慢平息下来,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缓。但呓语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低沉和……悲伤。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

“……都死了……都死了……”

“……回家……我想回家……”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迷茫,像受伤幼兽的呜咽,重重地砸在沈知白的心上。她看着他在昏迷中紧锁的眉头,看着他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看着他那只无意识中抓住自己衣角、仿佛寻求依靠的手……这一刻,那个叱咤风云、算无遗策的机械战神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在战火和时空乱流中伤痕累累、迷失归途的灵魂。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沈知白的鼻尖。她反手握住了他那只冰冷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温暖着他。

“会回家的……”她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破败的庙宇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渺小,“我答应你,一定带你回家。”

仿佛听到了她的承诺,裴砚之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变得更深沉均匀。他紧抓着沈知白衣角的手,也稍稍放松了些力道,但依旧没有松开。

沈知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毫无睡意。她拿出那个澄渊铜锁,在月光下仔细端详。冰冷的锁身,那微弱的心跳搏动感似乎与裴砚之的呼吸产生着某种微妙的共鸣。“锁在人在,锁亡……则龙脉倾覆,时空永锢!”张伯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摧毁中山陵地宫……韩玉书……这一切的谜团,都指向了那个地方。

手腕上,澄渊铜锁的搏动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与此同时,庙外远处,隐隐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沈知白瞬间警醒!她猛地扑到庙墙的裂缝处向外望去!

只见荒凉的土路尽头,两道刺眼的车灯光柱如同利剑般劈开了夜幕!一辆黑色的、车头插着太阳旗的轿车,正朝着破庙的方向疾驰而来!车后还跟着一辆架着机枪的边三轮摩托车!

日军!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沈知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