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葬火礼(1/1)
三日一晃而过。
南郊的天空笼罩着浓重的阴云,灰色像压在城郭之上,令整座王城屏息凝神。
清晨鼓声轰鸣,群臣随号角而动,素衣肃容,齐聚于火种祭坛。
祭坛已被重新布置,四周以赤绫环绕,六十四根朱柱焚起松香,烟雾缭绕宛若云海。
坛中央,火种鼎静静伫立,铜壁泛出淡淡赤光,如同沉睡的古兽,等待被唤醒。
“承火礼——始。”
内监的高声宣告随风飘散,百官跪地,齐声呼应。
那一声声“万岁”,在厚重云幕下回荡,带着古老而森严的威势。
——
宁凡伫立在人群之中,抬眼望向祭坛。三日前血脉试炼的火光,仍在他心底回荡不息。
那种来自火种的呼唤,像是一枚灼热的印痕,日日夜夜提醒着他:
这火,不止是权位的象征,更是大宁数百年文明的延续。
“昭和……若你还在,会如何选择?”宁凡心底低语。
风吹过,袖中那枚火羽微微颤动,像在回应。
宁渊则站在另一侧,眉目肃穆,神色笃定。
他身上的自信与锋芒并未因宁凡的火光而消退,反而更显炽烈。
——在他看来,宁凡再耀眼,不过是虚妄;继承者,必得是手腕、权谋、铁血兼备之人,而非只会空谈守护的痴人。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错,火星四溅,却各自收敛不语。
——
内监再度宣告:
“承火之礼,非唯血脉,需以心火相续。皇嗣依序登坛,以意志御火,若鼎应声燃动,方为合格。”
此言一出,群臣暗暗屏息。
血脉试炼固然重要,但承火礼才是决定性的时刻。
毕竟,火脉传承不仅关乎血缘,更关乎能否镇御人心。
首位登坛的,是宁渊。
他步伐沉稳,登上石阶,肃立于火种鼎前。风卷衣袂,他面色庄重,缓缓伸掌覆于鼎身。
“火脉在心,社稷在肩。”宁渊低声咏念。
片刻之后,火焰在鼎口升腾,赤光摇曳,直冲天穹。
群臣一片惊叹。火光虽不似三日前那般炽烈,却稳固、厚重,宛如一根擎天之柱,象征着镇守与掌控。
宁渊收手,长身而立,神色笃定。下方诸多大臣面露赞许,低声交谈。
“果然镇火如山,合乎大统。”
“若论手腕与威势,殿下当为首选。”
宁渊目光微转,望向宁凡,眼底隐隐含着挑衅与讥讽。
——
轮到宁凡。
他缓步登坛,石阶在脚下回荡沉重声响。
火种鼎静静伫立,青铜纹路似有微光在游走。
宁凡抬眼望去,仿佛看到昭和当年殉火的身影,与烈焰中最后的回首重叠。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覆上鼎身。
掌心瞬间传来灼热。
像有千百火焰要冲破血肉而出。宁凡眉心紧锁,却未退缩。
“火不只为血脉,不只为皇座。”他心底默念,“火在于守护,火在于生民。”
话音未落,鼎中火焰轰然爆起。
不同于宁渊的厚重,这火光狂烈如海啸,赤焰翻腾。
竟在祭坛上空化出一只展翅的火凤,嘹亮的鸣声直贯九霄,震得群臣心神皆颤。
“嘶——!”众人齐声惊呼,跪伏在地。
宁凡身形在烈焰映照下,像被一层光焰笼罩,背影高大而孤峭。
他却未露半分自得,只缓缓收回手,掌心血肉已被烧灼,但眼神沉稳如初。
“若火真择人,那它已然给出了回答。”他心中低语。
——
群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犹疑与动摇浮上心头。
宁渊镇火如山,宁凡御火如凤,孰优孰劣,一时难定。
就在此时,鼎中火焰忽然剧烈摇曳,一道极细的青色火丝陡然窜出,与赤焰相交,发出“滋滋”的异响。
群臣皆愕然。青火,从未在祭典中出现过。
内监脸色骤变,却不敢开口,只是死死盯着鼎口。
宁凡与宁渊亦同时察觉,那股青火气息诡异,既冷且烈,仿佛另有一股血脉在暗处回应。
宁凡心头一沉:这,难道是隐脉的动静?
而宁渊则眯起眼睛,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
鼓声再度敲响,承火礼暂告一段落。内监宣告:
三日后,圣上将亲下诏书,以承火礼之结果,定夺火种继承。
人群轰然,却心知肚明:三日之后,才是真正的抉择之时。
宁凡下坛时,掌心灼痛仍在,火羽随之颤动,似在警示。
“青火……究竟是谁?”宁凡心底暗想。
风卷云层,天地间愈发压抑。火已燃起,却似一场更大的风暴前兆。
夜幕沉沉,王城西郊的荒野上,火种祭坛余烟尚未散尽。
空气中弥漫着松香与炽热金属的气息,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吸入烈焰的余温。
宁凡缓步而行,肩头的火羽微微闪烁,映出他凝重的侧脸。
掌心仍残留着承火礼的灼痛,但那股余热如同某种隐秘的召唤,牵动着血脉深处的青火波动。
“青火……”他轻声低语,瞳中闪过一抹不可言说的警惕。
昨夜祭坛上,那从赤焰中蹿出的青色火丝,不像是简单的火脉现象,而像……某种有意识的信号。
风声卷过荒野,带着冷意,掀起地面灰尘与稻秧残叶,吹得宁凡眉目紧蹙。
他停下脚步,感知着周围的气息。
空气中隐隐带着一股不属于人世的寒意,仿佛在宣告某个未知存在的临近。
——
与此同时,宁渊立于王城南门高台,眺望荒野祭坛方向。
他面色如铁,手指紧扣拂尘,神情中掺杂着几分好奇。
青火出现后,他的心中悄然涌起一股奇异预感:火种之外,还有另一样东西在监视,甚至可能左右未来的权势。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火种之外,若有隐脉出手,亦可为盟,亦可为敌。”
群臣在台下屏息听闻,私下交头接耳。宁渊的声音。
似乎不仅是在宣告,也在无声试探——他要知道,谁敢在暗中与他抗衡?
——
荒野另一侧,苏浅浅独自站在青火余光下。
夜色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而飘渺。
承火礼后的余热仍在她的血脉中回荡,青火仿佛与她的霜脉交缠,产生微妙的共振。
她低下头,指尖轻触稻穗簪上的金纹穗,仿佛在借助它感知青火脉动。
突然,一道冷冽的气息划过她心口,霜脉微微震颤,血液流动如遭冰川切割。
“有人……在暗中。”她轻声呢喃。
青火的律动并非自然之焰,而是一种意志在操控,她感觉到——那是另一个血脉体系的觉醒。
——
荒野深处,青火骤然汇聚成一道如丝的火焰人影,高约丈余,形态诡异却清晰可辨。
火焰如水般流动,映出模糊的人形轮廓,头颅似被某种古老的火冠环绕,眼中闪动幽蓝的光。
“是谁……”宁凡心头猛地一震,血脉深处的呼应让他几乎要踏前一步,却又被理智紧紧束缚。
青火人影未言语,却缓缓漂浮,火焰流光在荒野间扫过,仿佛在观察、在试探,也仿佛在宣告某种权能的存在。
远处的宁渊,亦察觉到这一幕,他唇角微抿,目光骤冷:“隐脉……”
——
数息之间,荒野风起云涌,青火人影猛然散开,火焰如浪般翻涌,刺目的光芒将夜空染成诡异的青色。
空气中弥漫刺鼻的松香与血脉气息,犹如某种祭典仪式的高潮,令在场的所有人屏息。
苏浅浅握紧发簪,心底的霜脉在颤抖:“无论是谁,火种与我在同一脉动。”
宁凡的心沉如铅,掌心火羽爆闪,仿佛要回应那青火人影的召唤。
他忽然明白,今晚的承火礼不过是序章——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
荒野静谧,但潜伏的青火与血脉波动,让每一片稻叶都像在低语,每一缕风都似在警告——
权力与火脉之外,还有某个未曾触碰的未知存在,正在慢慢显形。
荒野上,夜风渐起,带着余烟的焦香与火羽的微热,稻穗簌簌作响,如同低声的叹息。
青火人影自高空缓缓降落,火焰如液体般流动,映出稻田每一片叶脉的青光闪动。每一片光影都像在提醒——
承火礼后的余波并未散去,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宁凡立于荒野边缘,肩头火羽犹如活物般颤动,他的视线紧盯着那道青火人影。
血脉深处的震颤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格外沉重,他隐约感受到,那青火不仅是火焰,更是某种古老意志的化身。
手心火羽忽明忽暗,仿佛在试探,也在回应。
苏浅浅静静站在稻田深处,她的霜脉与青火产生微妙共振,金纹穗簪在她指尖微微颤动。
她闭上双眼,感知周围空气的震动:
稻穗、风声、火光,都化作脉动波纹,透过血脉映射在意识深处。
青火人影的每一次移动,都带动稻田内微光虫卵蠕动,仿佛火焰与生命本身达成了某种默契。
宁渊站在城南高台,视线穿越荒野的夜色与稻浪,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青火显化之后,他内心的不安与野心交织,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一种新的力量试炼。
若能掌控,便可左右王城权势;若失控,则必有不可预料的灾难降临。
青火人影缓缓飘移,火焰随之翻涌成数道尖锐光刃,划破夜空,直扑宁凡而来。
宁凡手中火羽骤亮,如同巨剑般迎向火刃。
火焰碰撞的瞬间,空气中传来尖锐的爆鸣,仿佛整个荒野都被焚烧,却又未曾着火。
火羽的余热灼过掌心,血脉深处传来刺骨的呼应。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与火焰做无声的博弈。
苏浅浅的霜脉微微震颤,她缓缓吹响陶埙,音波如水般荡开,触及青火人影的火焰边缘。
青火忽而涌动,仿佛感知到她的存在,火焰光刃微微偏离,瞬间形成一道环状波纹,将稻田内的微光虫卵甩起,闪烁如星辰。
稻田中虫卵在光波震荡下,蠕动的频率逐渐加快,青火与霜脉相互碰撞,形成奇异的火霜之舞。
荒野深处,青火人影缓缓伸展手臂,火焰流动如水晶般透明,又如同利刃般锋锐,每一次挥动,都让周围空气振颤。
宁凡感到血脉深处的火羽与之呼应,仿佛与之有某种契约,又似被试探边界。
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如铅,每一次眸光都像在衡量自身的力量与火焰的界限。
宁渊从高台俯视,唇角微微上扬,冷声道:“既然显形,便要试炼。火种之外,谁能掌握规则,谁就是未来的秩序。”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仿佛与青火人影产生共鸣。
城中的守卫与群臣皆屏息,感受着那股强烈的火脉气息,仿佛天地都在凝视这一场力量较量。
忽然,青火人影猛地旋转,火焰化作数十条流光鞭索,扫过稻田,触碰每一株稻秧。
稻秧在光鞭下微微弯曲,稻穗内的微光虫卵蠕动加剧,空气中弥漫淡淡的松香与血腥气息。
宁凡纵身而起,火羽与光鞭相撞,火花四溅,光影震颤间,他感到血脉深处的共鸣愈发强烈,仿佛整个荒野都在回应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