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虹潮噬城,铁犁天犁(1/1)

琉璃阁外,灯火被风压得一阵明一阵暗。

封锁的暗卫分成四组,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座高台。

禁河水面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偶尔有浮冰缓慢碰撞,发出“咔嗒”的脆响,如同从远古传来的暗号。

阁门被铁锁扣住的那一刻,楼内的史官还未反应过来。

只见两个内侍持黄符上前,冷声宣布:“奉旨,琉璃阁自即刻起封闭——

内有一人一物,皆须留在原处,听候旨查。”

有人低声质问缘由,却被随行的金甲武士以眼神压回去。

那眼神冷得像河底的水,足以冻住所有好奇。

宁凡没有亲自进入阁楼,他站在阁外的石阶上,背后是长夜与风,面前是被锁住的门。

他的目光在门上停留的时间极短,却像已经看透了楼内的每一寸阴影。

苏浅浅站在他身后,隔着夜色望去,阁楼高耸入云,檐角的兽头似乎正俯视着众生。

她忽然觉得,那兽头的眼睛是活的,闪着微弱的光。

像是见证了无数次封锁与审查,也见证了无数秘密被掩埋。

风忽然大了,吹得禁河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涟漪倒映着阁楼的影子,影子被拉长、扭曲,像是在水底悄悄翻身的巨兽。

苏浅浅握着袖中的手绢,指尖沁出冷汗——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座楼并不是被封在此刻,而是早在很久以前。

就已经被一层看不见的锁链束缚着,等待某个时刻苏醒。

夜深之后,宁凡下令撤去外围的大半守卫。

只留下最精锐的暗卫与几名金甲,向猎人留下的最后一圈陷阱。

苏浅浅回到长乐殿时,灯火已尽,宫女们退得很远,殿内只剩她一人。

她没有立刻卸下外裳,而是坐在榻边,静静听外面的风。

那风声像无形的手,推着她的思绪往更深的地方坠去。

不知何时,她靠在枕上,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迷糊间,她似乎看见了一条蜿蜒的金色锁链,从琉璃阁的檐角垂下,穿过禁河的水面,一直没入无底的黑暗里。

锁链另一端,站着一个背影——纤细,披着长发,袖口依旧沾着那抹金粉。

背影缓缓回头,露出一双没有瞳仁的眼。

苏浅浅惊得猛地睁开眼,胸口急促起伏,殿外的鼓声正好传来最后一响——辰时将至。

辰光未透,禁河上弥漫着薄雾,雾气在水面铺开,像是一张巨大的丝绢,遮住了琉璃阁与对岸的半数轮廓。

雾下,河心的暗桩上系着铁链,铁链绷得笔直,似乎在水底牵着什么沉重之物。

宁凡独立于河堤之上,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的黑玉——

这是昨夜封阁后,暗卫从阁楼最顶层取下的。

玉的背面,刻着一行极细的铭文,只有在晨光斜照时才能看清:

“金索不绝,锁者为王。”

他将玉递给身侧的陆砚,语声极低:“去查,文不是中原的笔意。”

陆砚点头,心中却暗暗发沉。

这玉看似普通,可镶嵌的金粉并非常见矿料,而是与赤米炼金过程中的副产极为相似——

这种工艺,朝中能掌握的匠人屈指可数。

雾色渐浓,宁凡的目光却越过河面,落在琉璃阁的高檐上。

那里的檐角兽头沾着一层淡霜,霜下似乎有一条极细的金线,沿着瓦缝蜿蜒向下,最终没入阁楼的石基中。

金线不厚,却散发出一种肉眼可见的微光,像在呼吸。

“金线……不是镶饰。”苏浅浅的声音忽然响起,她不知何时已走近河堤,手指缓缓握紧袖口。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对记忆中的某个画面进行比对,“它在……往下动。”

宁凡眉头微敛。

几乎同时,河面下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如同铁链被缓缓拉动的声响——

那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从水底直透到人心里。

河堤上的守卫立刻持枪列阵,目光死死盯向水面。

忽然,一股细密的水泡从河心涌起,顺着水泡的升腾。

河面上浮现出一截黝黑的金属——那是一枚镶金的锁环,环身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正缓慢地从水底拔出。

苏浅浅心口一紧,呼吸几乎要停住。她在梦里见过这东西——

它本不在河底,而是在某个她不敢回忆的地方,被另一双手举起。

宁凡的手背青筋微鼓,却只是抬了抬下颌:“把金索拖上来。”

暗卫齐声应令,踏着雾气下到河桩,粗大的铁钩勾住金环,缓缓往上拽。

金索从水底拖出,水珠沿着链节倾泻,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像是一场自远古传来的回响。

就在最后一节链环露出水面时,苏浅浅的脸色骤变——

链端并不是普通的锚,而是一只紧握的金属手掌。

那手指向前伸出,仿佛正扣在某个看不见的门扉上。

金属手掌被拖上来的那一瞬,河面上原本飘散的雾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牵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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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成一片厚重的灰幕,将四周的光线都压低了半寸。

铁链在湿冷的空气中微微颤动,链节之间的水滴像冰珠般坠落在木桩上,溅出细密的声响。

宁凡上前半步,俯瞰那只金属手掌。

它的掌心刻着七道极浅的凹槽,像是七条河流的源口,全部汇向手心中央的一个圆孔。

那孔不大,却深不见底,仿佛能将视线吸入。

“殿下。”陆砚蹲下检查,语气透着克制的凝重,“这不是单纯的锁链。”

“它的每一节链环内部都镶了传导金屑……而这些金屑,极可能是为引导某种能量。”

苏浅浅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金属手掌,像是被某种回忆钉住——

她曾在很小的时候,隔着一道光幕,看见过一模一样的东西。

那时它被挂在漆黑的石门上,手掌扣在门心的凹槽里,门后传来如雷的低吟。

宁凡注意到她的神色,低声问:“你认得它?”

苏浅浅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摇头:“……只是觉得,它不该在这里。”

河堤另一侧,琉璃阁的檐角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像是金线断裂的声音。

众人同时望去,只见阁楼石基处的那条金线正一点点熄灭光泽,并随着链节的晃动而微微下陷——

像是阁楼的根基,与这条金索被同一脉络牵系。

宁凡的眉目间压下了一层冷意,他转向河堤上的暗卫:“封锁两岸,不许任何人接近琉璃阁。”

一声令下,岸上的黑甲卫立刻分列,刀锋向外,雾气间闪着寒光。

就在此时,水面下传来第二次震动,这一次比先前更沉重,像是水底的某扇门被缓缓推开。

金索末端的那只金属手掌微微颤动,掌心的圆孔中透出一线冷光——

那光不是水的反射,而像是一道极细的符纹,从深处缓缓蔓延上来。

苏浅浅的呼吸忽然急促,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宁凡稳稳握住手腕:“浅浅,看着它。”

她抬起眼,视线与那金属手掌对上——一瞬间。

耳边仿佛响起密集的低语声,夹杂着水流冲击石壁的轰鸣,像有千百只手同时在门后叩击。

“——你听见了吗?”她的声音带着细颤。

宁凡只是握紧她的手,目光牢牢盯住那金色的链环,不发一语。

河水忽然泛起漩涡,金索被不知名的力量猛地往下扯,数名暗卫险些被拖入水中。

陆砚反应极快,挥刀斩断两根勾索,将金索留在原位——

链环剧烈摇晃,发出的撞击声像战鼓,传遍了雾色弥漫的河面。

雾幕深处,琉璃阁的楼门忽然“吱呀”一声,自行推开。

那里面黑得出奇,连光都似乎被吞没。

宁凡的声音在静默中格外清晰:“——进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