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三棺启渊,千鲸衔碑(1/1)
焰线在空气中疾卷,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像被烧出了裂纹,发出“嘶嘶”的焦响。
苏浅浅本能地向侧滑身,半个肩膀仍被热浪擦中,衣袖瞬间碳化,皮肤上泛起一道暗红的火痕。
那痛不是单纯的灼烧,而像有某种极细的尖针顺着血脉钻入骨中,令她眼前一阵发白。
她反手一拨,细刃贴着焰线切过去,刀锋却像斩在一条活物的脊骨上,发出沉闷的“咔嚓”震音。
火光一阵收缩,似是被逼退半步,又倏然暴涨,反卷而来。
廊口外,宁凡的身影终于撕开一线破口。
长刀横斩,将拦路的两名死士逼退到柱后,刀锋上溅起的血珠还未落地,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蒸成雾气。
他一踏廊阶,立刻看见了廊深那团闪烁的红焰与被焰线锁住的苏浅浅。
“浅浅——”他的嗓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什么,却又蕴着逼近爆裂的力。
面具人并不回头,只是抬起另一只手,五指微张。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廊壁上的红光同时暴亮。
梁木像是活过来般震颤,尘屑从高处簌簌落下,带着焦木的刺鼻气味。
宁凡脚下的木板瞬间塌陷半寸,像被从下方抽走了筋骨。
他心中一紧——这不是单纯的火术,而是触动了埋在廊体深处的古火脉络。
苏浅浅咬住牙,趁焰线被宁凡的气息扰动的瞬间。
猛地半蹲滑步,刀锋自下而上挑击,擦着面具人的腕侧划出一抹金红的火花。
那火花竟带着血的腥甜味,瞬间在她的舌尖荡开,让她的心口骤然发热。
“有意思。”面具人低笑,声线在火光中像被拉得极长,“看来火脉的选择,已不是单一的血承……”
他掌心的火纹忽然全数亮透,像是七道锁链同时崩断,整个廊深顿时被一团无形的热幕包裹。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厚重,连呼吸都像要被烈焰吞没。
宁凡的刀已然举起,刀背上凝着一层冷霜,与扑来的热幕相撞,发出“滋——”的剧响,热与冷在瞬间翻滚成一片乳白色的雾。
雾中,三人的身影交错,刀光、焰线与面具的金纹交织成令人目眩的网。
外场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像是被这片热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廊深内,只剩下火与金铁的对撞声,和那若隐若现、似在耳骨深处燃烧的古老咒音——
它带着一种命运般的召唤,让苏浅浅的血脉在胸口一点点沸腾起来。
雾气在廊中翻涌,带着湿与热交错的气息,像一条长蛇缓慢地盘绕在人的胸膛上,压得呼吸愈发沉重。
梁木之上,原本暗沉的雕纹此刻一条条亮起,像是被热流唤醒的古兽脊骨,微微隆起,随廊身一同震动。
苏浅浅的掌心全是细汗,刀柄被汗液与血混合,握着时有一种要滑脱的错觉。
她的心跳与那火纹的闪烁节奏开始不自觉地一致,仿佛那不是外物,而是她骨血深处的律动。
每一次光亮,都牵着她的心脉微颤。
“浅浅,退!”宁凡低声喝道,刀势横扫,将一条逼近的焰线硬生生打断。
火光炸裂的瞬间,他的手臂被溅起的余焰擦过,衣袖上迅速浮现一片焦黑。
但他像没感觉似的,脚步稳稳逼向面具人。
面具人却像早已料到,他的身影随廊壁的光纹一同模糊,脚下的影子拉长,融入那片震动的梁木之中。
下一瞬,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火,不会被剑杀死……火只会找到新的器皿。”
随着这句话,廊壁上的光纹忽然全数涌向苏浅浅所在的位置,如百川归海,带着无法拒绝的力道。
她的脚下骤然一空,一股滚烫的热息从木板裂缝中涌上来,灼得她眼前一片赤金。
宁凡眼神一冷,双足猛踏地面,刀锋直劈裂缝,但那裂缝下的热流仿佛有生命一般。
避开了刀锋,却顺着缝隙攀附上苏浅浅的脚踝,像藤蔓般一路缠绕到她的膝弯。
热息触肤的刹那,苏浅浅的瞳孔猛地收紧——她看见了一幅奇异的景象:无尽的赤色稻浪在风中摇曳,穗上缀着滴血的火珠;
远方的天穹低垂,像被一团燃烧的影子压住,影子里伸出无数条光焰的触手,向她伸来。
“浅浅——!”宁凡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几乎要劈碎空气的力道,将她从那赤色幻境中硬生生拽回。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火纹。
正与廊壁的纹络呼应,像在互相试探,又像在彼此牵引。
那火纹的温度并不灼人,却让她感到一种危险的熟悉——
那是她从未修炼过,却天生铭刻的力量。
面具人的笑声在热雾中低低回荡,像是看见了什么早已等候的结局:“看来,古火已经做出选择……”
宁凡的刀势在这一刻猛然全开,寒芒直逼而上,霜气与烈焰正面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热雾被冲得四散飞扬,梁木震裂,火光与冰屑在空中交织成一场短暂而辉煌的暴雨。
轰鸣声未曾散去,整条廊身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贯穿,从梁木到地板,再到暗中的立柱。
皆泛起一层淡赤的辉光,宛若被烧透的铜器,散着缓慢却难以逼视的热。
苏浅浅被冲击力逼得后退半步,脚跟踩在裂开的木板边缘。
透过缝隙,她看见底下并非土石,而是一条条缓缓流淌的火脉——
它们像是有呼吸的生灵,随着她的心跳律动,忽快忽慢,忽深忽浅。
心口的热流愈发明显,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她的血中一点一点点燃沉睡的火种。
她的耳中渐渐听不清宁凡的呼喊,也听不见梁木崩裂的嘶鸣,唯有一种深沉的脉动——
轰——轰——轰——
那声音来自她体内,与脚下的火脉交织成一片,像是久别重逢的亲族,彼此交换着炽烈的问候。
忽然,她的视野边缘泛起一圈细细的金边。
像晨曦初照在水面上,不断扩散,将整个廊深染上一层暖而危险的色泽。
廊壁上的火纹随之全数点亮,线条流转间,仿佛组成了一幅庞大的、古老的祭图——
在那祭图的中央,赫然是她的面孔。
面具人静静望着,眼底掠过一丝快意与狂热,他的身形似乎与火光一同变得虚影缥缈:
“看见了吗?这是你的根,姒族的根,火井之下的血,终会认祖归脉。”
宁凡刀锋一震,寒光怒卷,将逼近的焰线生生斩断。
但那些断裂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赤纹,像潮水般涌向苏浅浅的掌心。
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一线,脚步急跨,却感到一股莫名的阻力——
空气像被凝成厚壁,冷与热在中间撕扯,发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他跨出的那一步,竟被这波纹硬生生推回半寸。
“浅浅,撑住!”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苏浅浅抬起眼,瞳中那层金光已染透了黑色的眸仁,像一盏在风雪中摇曳的灯——
并非要灭,而是随时可能燃成无法收回的烈焰。
她的声音有些飘,像隔着水说话:“我……好像……听见他们在呼唤。”
话音未落,脚下的火脉忽然暴涨,冲破裂缝直冲而上。
卷起的热浪掀动廊中的雾气,化作一条条腾空的赤龙,盘旋在梁柱与穹顶之间。
每一条龙影都低低吟啸,尾端与她的掌心火纹相连,像无数条血脉与心脏同跳。
这一刻,整个廊深都在呼吸——它的呼吸,便是她的呼吸。
面具人的身影忽而一顿,似在压制体内的某种震颤。
那副面具下传来一句低不可闻的喃喃:“……她的火,比我想象的还要纯。”
宁凡的眼神在瞬间收紧,像看见了某个最不愿应验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