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春醒未醒(1/1)
上一回说到,希特勒倾其国力发动的“春醒”行动,非但没能“唤醒”苏联人,反而把自己最后的装甲家底,在巴拉顿湖的泥潭里赔了个精光。德军全线崩溃,败兵如潮水般向奥地利逃窜。而就在德军身后,托尔布欣元帅的苏联红军,这头刚刚被激怒的巨熊,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立刻调转方向,卷起漫天烟尘,朝着一个全新的、至关重要的目标,猛扑过去——维也纳!
维也纳的陷落与地堡里的狂欢
咱们得先回到雅尔塔会议那张牌桌上。当时三巨头瓜分战后世界,东欧大部分地盘的归属,基本都心照不宣地划分好了。但唯独有一个地方,是个悬案——奥地利。
1938年,纳粹德国搞了个“德奥合并”,把奥地利整个儿吞了下去,法理上,它已经成了“大德意志”的一个省。斯大林的眼光,那可是毒辣得很。他敏锐地意识到,谁能先拿下维也纳,谁就能在战后谈判桌上,多一枚分量十足的筹码。这座中欧的帝国古都,不仅地理位置关键,政治象征意义也非同小可。
所以,斯大林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宁可把总攻柏林的时间往后推一推,也要优先确保南翼,先把维也纳这块肥肉叼到嘴里。
德军“春醒”行动的惨败,简直是给斯大林送上了一份天大的厚礼。3月16日,德军攻势刚一停摆,托尔布欣的乌克兰第2和第3方面军,几乎是无缝衔接,立刻就地转入反攻。苏军集结了包括王牌坦克军在内的庞大兵力,像一柄烧红的战刀,轻松切开了德军那本已千疮百孔的防线。3月30日,苏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越过了奥地利边境,向维也纳风驰电掣般地冲去。而那些刚从巴拉顿湖泥潭里爬出来的德军“南方”集团军群残部,包括被打残的党卫军第6装甲集团军,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只能边跑边打,狼狈不堪。
就在苏军兵临城下之时,维也纳城内,一场旨在拯救这座城市的悲壮密谋,正在悄然酝酿。
当时,纳粹高层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把维也纳变成一片焦土,战斗到最后一人。但在维也纳军区司令部里,有一群有良知的奥地利军官,他们实在不忍心看着这座美丽的音乐之都毁于战火。他们的领头人,是一位名叫卡尔·索科尔的少校。
这位索科尔少校可不是一般人,他是1944年“720事件”刺杀希特勒计划的幸存者,能从盖世太保的血腥清洗中活下来,本身就是个奇迹。他策划了一个代号为“拉德茨基行动”的计划(以奥地利着名元帅命名),准备在苏军攻城时,发动起义,让城内守军放弃抵抗,把一座完整的城市交到苏军手里。
索科尔的团队与奥地利的平民抵抗组织“O5”合作,并且艺高人胆大地在4月2日派人穿过了火线,成功联系上了托尔布欣的司令部。他们把维也纳城内德军的详细布防图,像送外卖一样送到了苏联人手里,并约定好,4月6日苏军总攻一开始,他们就在城里动手。
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维也纳似乎就要迎来和平的曙光。然而,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就在起义前夜,4月4日至5日,盖世太保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提前破获了这个阴谋。一场大逮捕开始了,计划中负责占领多瑙河关键桥梁的卡尔·比德曼少校等人,纷纷落网。抵抗组织占领广播电台的行动也宣告失败。
4月8日,为了报复和震慑城内其他人,盖世太保采取了最残忍的手段。他们把比德曼少校和其他两名军官,在弗洛里茨多夫区的大街上,当众吊死在了路灯柱上。
索科尔本人,在最后一刻接到了警告,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胜利大逃亡。他惊险地逃出城市,一路狂奔到苏军阵地,带去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起义,失败了。
随着“拉德茨基行动”的流产,维也纳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场残酷的巷战。
4月6日,苏军从南面和东面发起了总攻。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德军残部,包括党卫军“帝国”师和“骷髅”师这些“老油条”的余部,在南郊拼死抵抗。而第6装甲师,则在城中巨大的普拉特公园里,利用复杂的地形负隅顽抗。
苏军这次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他们没有一味地正面硬冲,而是派出了王牌的第6近卫坦克集团军,从西面来了一个大迂回,像一把锋利的钩子,成功突入维也纳西郊,占领了重要的火车西站,一下子就切断了城内德军的退路。
战斗的焦点,很快集中到了横跨多瑙运河的几座桥梁上。德军为了阻止苏军,炸毁了大部分桥梁,但最关键的帝国大桥还在。4月13日,苏军上演了一场教科书式的突袭。多瑙河舰队的水兵,坐着小船,与陆军的精锐步兵和空降兵协同作战,从帝国大桥的两端同时发起攻击。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冲上桥面,迅速找到了德军预埋的炸药,咔嚓一下剪断了引爆的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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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决定城市命运的桥梁,被完整地夺了下来。
帝国大桥的失守,宣告了维也纳防御的彻底崩溃。同一天,城内最后的德军放下了武器。苏联红军,完全占领了这座城市。
维也纳的陷落,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两面。
一方面,它带来了政治上的解放。自1938年被吞并后,奥地利的国旗,第一次重新在维也纳市政厅的上空升起。在苏联的默许下,奥地利政治家卡尔·伦纳组建了临时政府,宣布奥地利脱离第三帝国。这为奥地利最终在1955年恢复独立与中立,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
但另一方面,对维也纳的平民来说,“解放”却带来了新的恐怖。
苏军的先头战斗部队,纪律还算严明。但随后开进城里的后方部队,却在城市里掀起了一场持续数周的暴力狂潮。抢劫、谋杀,以及大规模的强奸事件层出不穷。那段时期的野蛮和混乱,被一些历史学家比作欧洲“三十年战争”中最黑暗的时刻。
这种暴行,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有对德军在苏联土地上犯下滔天罪行的疯狂报复,有苏联官方长期以来充满仇恨的对德宣传的煽动,更有战争末期,部分军队纪律彻底崩溃的现实。
维也纳的经历,就像一个微缩模型,预演了整个战后东欧的命运。它展示了三种力量的交织:一个正在灭亡的纳粹帝国,还在徒劳地发出毁灭一切的指令;一股追求民族独立的本土抵抗力量(拉德茨基行动),虽然英勇却最终失败;以及一个超级大国(苏联),它一面扮演着“解放者”的角色,一面又对任何不受它控制的政治力量(比如索科尔的组织)高度警惕,并最终扶植起一个亲苏的临时政府。
这种既“解放”又“占领”,既扶植又镇压的矛盾行为,为未来几十年笼罩东欧的冷战格局,写下了最早的注脚。
就在维也纳的街头炮火连天,血流成河的时候,几百公里外的柏林,帝国总理府地下的元首地堡里,一场更为怪诞的戏剧,正在上演。在这里,军事上的崩溃,被扭曲成了一场神秘主义的狂欢,现实被幻想彻底取代。
人啊,往往就是这样——在最迷茫、最绝望、最无力的时刻,总需要找个精神支点,一个能让自己“相信还没到终点”的心理寄托。有人求神拜佛,有人念叨“上帝保佑”,哪怕只是自我安慰,也能撑过黑夜的漫长。而希特勒,也不例外。
到了战争的最后阶段,德意志帝国四面楚歌,盟军节节逼近,曾不可一世的“元首”早已不是那个站在凯旋门前发表演说、让无数民众热泪盈眶的铁腕独裁者了。他的战场命令越来越脱离现实,将领们频频顶撞,他却反复强调“只要意志够坚定,一切都能逆转”。但他内心早已动摇——他不敢承认失败,但他也找不到胜利的出路。
就在这个时候,希特勒迷上了“星星”——不是天文,而是星相学。没错,一个曾经信奉“理性”“科学”“优胜劣汰”的纳粹头子,开始向宇宙的玄学力量寻求答案。他开始频繁召见宫廷式的占星师和“命理顾问”,研究自己的星盘,翻看战局对应的天象,甚至调整军事会议时间以“配合星辰运行”。
据贴身人员回忆,他在地堡中时常喃喃自语,“命运总会眷顾德意志”“现在是土星与火星相刑,这一切都只是过渡”。他坚信自己不会失败,因为星象尚未否定他。他仿佛又成了那个1919年在维也纳街头漂泊、用神秘主义填补人生空洞的愤怒青年,只不过,这一次,他要用“星星”来证明自己还有未来。
戈培尔这个马屁精那真是相当有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时候的希特勒最需要什么!
1945年4月初的一个晚上,戈培尔拿来了希特勒最爱读的一本书——英国历史学家托马斯·卡莱尔写的《腓特烈大帝传》。戈培尔声情并茂地为元首朗读了其中最富戏剧性的一章:在七年战争中,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被俄奥联军打得山穷水尽,几乎准备服毒自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死对头、俄国女皇伊丽莎白,突然驾崩了!俄国随即退出战争,普鲁士奇迹般地得救。这一历史事件,被称为“勃兰登堡王室的奇迹”。
戈培尔用他那极具煽动性的语调,向希特勒暗示,历史将会重演,一个类似的奇迹,注定会拯救第三帝国。据说,希特勒听完,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种唯心主义的历史观,很快又被“科学”的占星术给“证实”了。戈培尔,这位曾经把占星术当作工具来愚弄民众的宣传大师,此刻自己也成了这些东西最虔诚的信徒。他命人从希姆莱的秘密档案库里,找来了两份占星图,一份是希特勒本人的,一份是1918年为魏玛共和国绘制的。经过“大师”解读,这两份星盘精准地“预言”了战争爆发、德军胜利、以及1941年后的失败。但最关键的是,它们都“预言”:在1945年4月的下半月,德国将迎来命运的转折,并取得最终胜利!
这些荒诞不经的“证据”,被郑重地呈现在希特勒面前,作为“天命所归”的铁证。当一个政权开始靠算命来决定国策时,那离完蛋也就不远了。
就在地堡里这群人翘首以盼,等着奇迹发生的时候,一个消息,真的传来了。
1945年4月12日深夜,宣传部收到了路透社的电讯: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逝世。
地堡里瞬间炸开了锅!这,不就是他们日思夜盼的“奇迹”吗?!
戈培尔的反应近乎癫狂。据他的秘书回忆,他当时“欣喜若狂”,立刻命令手下:“快!拿出我们最好的香槟来!”然后,他抓起电话,接通了元首地堡。
“我的元首,我恭喜您!”戈培尔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罗斯福死了!星象上写着,四月的下半月将是我们的转折点。今天是4月13日,星期五。这就是转折点!”
1945年4月12日,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连任四届的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在佐治亚州温泉因突发脑溢血去世。
罗斯福无疑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巨人之一。他是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连任四届的总统,带领美国走出了大萧条,打赢了世界大战。可以说,他用自己“打破规则”的方式,为美国和世界塑造了新的规则。
对我们中国人来说,对罗斯福的评价可能比较复杂。尤其是在雅尔塔会议上,为了换取苏联对日作战,他在外蒙古独立和苏联在东北的特权等问题上,对斯大林做出了让步,这在很大程度上被认为是“牺牲了中国的战略利益”,至今仍是争议焦点。
但历史需要放在当时的大背景下看。在那个法西斯肆虐的年代,罗斯福最大的贡献,或许在于他为战后世界确立了一种制度性和平的框架。他是联合国的主要推动者,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设计者。这套体系尽管不完美,却一直延续至今,并且在此框架下,像二战那样的全面世界大战,再未爆发。这本身,就是一项了不起的历史功绩。
也难怪,在美国的历届总统排名中,罗斯福始终稳居前三,仅次于林肯和华盛顿,被视为“现代美国精神”的象征。
然而,地堡里的人,显然不会这么想。
一股病态的、歇斯底里的乐观情绪,瞬间席卷了整个地堡。希特勒和他的核心圈子坚信,随着罗斯福这个“头号战争贩子”的死去,美英的反苏势力必然抬头,他们很快就会跟德国媾和,然后掉转枪口,和德国站在一起,共同对抗苏联。
希特勒随即向东线部队发布命令,宣称“天意已经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战犯从地球上清除”,这标志着战争的决定性转折。这种彻头彻尾的妄想,完全无视了盟国早已确立的“无条件投降”政策。
在第三帝国最后的时刻,宣传机器的制造者们,最终成为了自己制造的麻醉剂的最后、也是最忠实的消费者。
就在希特勒和戈培尔为罗斯福的死讯举杯庆祝时,他们并不知道,这一事件真正带来的转折,将与他们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驰。在华盛顿,一位与前任截然不同的人物,正被历史推上舞台的中央。他就是——哈里·杜鲁门。
他跟罗斯福,简直是两个极端。罗斯福是出身显赫的贵族,杜鲁门则是来自密苏里州的平民。他当过农夫,开过服装店但破产了,一战时当过炮兵上尉,是美国历史上最后一位没有大学文凭的总统。他言辞朴实,性格耿直,办公桌上摆着着名的座右铭:“推卸责任止于此”。
他真正进入全国视野,是因为在二战期间领导了着名的“杜鲁门委员会”,负责调查军方的浪费和腐败问题,为政府节省了数十亿美元,也为他赢得了清廉、强硬和公正的声誉 。1944年,他作为各方都能接受的妥协人选,当上了罗斯福的副总统。1945年4月12日,仅仅当了82天副总统后,他就被推上了总统宝座。他对即将承担的重任毫无准备,曾对记者说:“我感觉月亮、星星和所有的行星都砸在了我身上。”
罗斯福的对苏政策,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与斯大林的个人关系,他相信可以“管理”苏联。
杜鲁门则完全不同。他从骨子里就对苏联充满怀疑。作为一个讲求实际、不尚空谈的政治家,他对斯大林那种复杂的强权政治,毫无耐心。
他的上任,标志着美国对苏政策,从“合作”到“遏制”的根本性转变。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的维也纳战役,为这一转变提供了最直接的催化剂。苏联对维也纳的占领,以及红军在当地的暴行,为杜鲁门政府提供了苏联扩张主义的鲜活例证,证实了他内心最深的忧虑,也坚定了他采取强硬路线的决心。
不过此时,现在在对苏联有意见,纳粹德国现在还在,有啥意见也得等把仗打完再说。
杜鲁门上台后,迅速对外宣布:将全面继承罗斯福的对德政策,绝不动摇。这句听起来平淡的表态,对正在柏林地堡里苦苦幻想“命运反转”的希特勒而言,无异于最后一记重锤,他一直寄希望于罗斯福之死能带来西方盟国态度的动摇,幻想着美英之间会因战略分歧而与苏联反目,进而与德国媾和。
但杜鲁门的这项声明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美国的对德政策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围剿纳粹的联合战线依旧牢不可破。
这一刻,希特勒的精神防线几近崩溃。他终于明白:“上天的暗示”并不会改变现实,敌人不会因罗斯福的死而手下留情,所谓的星辰不过是冰冷的自欺。死亡的阴影,开始无声地笼罩在帝国的残垣断壁中。
直到最后,希特勒都没能真正明白:这场战争,早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列强争霸,不再是可以靠谈判收场的“国家之间的冲突”。
早在卡萨布兰卡会议上,盟军就已经明确宣布:这是一场反法西斯的正义战争,是正与邪、生与死之间的较量。他们将追求“无条件投降”作为唯一目标,明确拒绝任何形式的妥协或和谈。
而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惨剧被揭开后,全世界也终于看清了纳粹的真正面目。那一座座焚尸炉,那一排排被毒气吞噬的尸体,那不是战争的副产品,那是系统性的灭绝,是人类文明的底线被践踏。
在这样的背景下,自诩为“正义扞卫者”的盟军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去世转头去与这样的“魔鬼”谈条件!我要再跟你纳粹谈条件这不就是在打自己脸吗。而希特勒到至今仍然还活在一战的阴影里
不过,此时距离希特勒的生命倒计时,已经没多少时间了。盟军最后的胜利近在咫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也是最终的目标,已经锁定——纳粹德国的老巢,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