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黑暗中的微光(1/1)
北疆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办公室外。
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从蔡挺凯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后走出来。
走廊里冰冷的水磨石地面映着窗外西伯利亚荒原特有的、带着灰调的阳光。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格列斯夫甚至下意识地扯松了那条深色领带,仿佛那办公室里的空气令人窒息。
“官僚!”格列斯夫压低了声音,带着浓重的斯拉夫腔调的汉语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股烟草和挫败混合的味道,
“我们需要的不是冠冕堂皇的‘研究研究’,是挖掘机!是推土机!是工程机械租赁合同的重启!现在,港口扩建、新矿区的道路,北疆的农场都他妈是鹰酱国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
德米特里相对冷静些,但深陷的眼窝里也满是疲惫。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说的也没全错,格列斯夫。
以前的合同条款被国内那些官僚搞废了,现在再想重启,别说行政区政府不敢答应,就是鹰酱国那些资本家怕也会阻止。
我们现在享受的是自贸区收益分成,只是泛亚那些人,胃口越来越大,这里也不是无限制的美元提款机。
你看我们自己管理的工厂账目……”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那些‘负增长’报告,连我们自己都解释不清,国内审计团下周就要到了,这才是真正悬在泛亚头顶的剑。”
两人沉默地走向电梯。格列斯夫长叹一声,那叹息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沉重:
“要是周还在就好了。他懂,懂怎么变通,懂怎么让这些该死的机器转起来,哪怕…哪怕是先租后买呢?现在的这些人……”
他摇摇头,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死板、僵化,只认文件不认现实。
德列米特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声音低沉:“都一样,格列斯夫,莫斯科的,这里的,骨子里都流着同一种血——计划经济的血。没有上面的红头文件,谁也不敢多动一根手指头。”
他按下电梯按钮,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走吧,回去想想怎么应付审计团。工程机械的事,看能不能再联系上周,他总能让我们满意,虽然他也贪了点,但我们能将权力转化成美元。”
北疆特别行政区建设初期都租赁毛熊国的设备,但国内有些目光短浅之人被脚盆鸡国的黄金晃花了眼,毁了这份合约。
逼得自贸区只能从鹰酱和龙国国内调运,成本稍有增加,但长期来看却是划算的,只是让泛亚集团少了大笔外汇进账。
本想这次能说服蔡挺凯,从毛熊国内租赁或购买一批他们的机械设备,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泛亚集团在北疆的总部设在一栋灰扑扑的苏式建筑里,暖气开得不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纸张和廉价烟草混合的气味。
两人刚脱下厚重的大衣,一个年轻的毛熊裔办事员就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格列斯夫先生,德米特里先生,”办事员的声音压得很低,“有访客。埃驼国的,说是您的旧识,哈桑·纳吉布少将。”
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交换了一个意外的眼神。哈桑·纳吉布?埃驼国的军事大臣?他怎么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北疆来了?
推开会客室的门,一股更浓烈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沙发上坐着三个人,为首的中年男子穿着笔挺的卡其色军装,肩章上的将星有些黯淡,正是哈桑·纳吉布。
他脸庞瘦削,眼窝深陷,眉宇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焦虑和愤怒。旁边是他的副官和翻译。
“格列斯夫!德米特里!”哈桑看到他们,立刻站起身,大步上前,用力握住两人的手。他的手心滚烫,力道很大,带着一种濒临爆发边缘的激动。
“哈桑将军?我的朋友,您怎么……”格列斯夫惊讶地问。
“莫斯科!”哈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仿佛带着剧毒。
他松开手,烦躁地在不大的会客室里踱了两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我们带着诚意去莫斯科,带着对《友好合作条约》的信任!结果呢?”
他猛地停下,转身瞪着两人,眼中布满血丝,“你们政府把条约当成了擦屁股的纸!我们急需的武器,被他们扣下,转头给了叙驼!
答应好的援助物资,要么拖延,要么要求我们用硬通货——美元!黄金!按他们新定的、高得离谱的价格!”
副官在一旁低声补充了几句,哈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怒火,但声音依旧发颤:
“总统阁下震怒!我们前线的小伙子们等着装备去收复失地,去教训迦南!可我们背后所谓的‘盟友’,却在卡我们的脖子!顾问?专家?一群指手画脚的吸血鬼!总统已经下令,准备把他们全部驱逐出境!”
会客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哈桑粗重的喘息声。格列斯夫和德米特里脸色凝重。作为毛熊国体制内出来的人,他们太清楚国内的现状了。
格列斯夫沉默片刻,声音带着沙哑:“哈桑,老朋友,说实话吧。我们国内民众的日子也不好过。商店里的货架越来越空,老百姓的日子…就靠着那点低水平的保障撑着。
涅夫同志和他的同志们,口袋也瘪了。再想像从前那样大手笔地‘援助’,不现实了。他们现在,只认钱。”
“钱?我们难道没给钱吗?”哈桑一拳砸在旁边的茶几上,上面的搪瓷茶杯跳了起来,
“我们付了定金!签了合同!是他们想控制我们的政府,想让我们当傀儡,而不是盟友,我们不答应,他们便坐地起价!是他们背信弃义!”
他颓然坐回沙发,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抖动,“没有那些装备……没有防空导弹,没有足够的坦克和炮弹……对迦南的战争……胜算渺茫了。”声音里透出失望。
德米特里默默递过去一杯水。哈桑没有接,只是痛苦地摇着头。
“老朋友,那……你到这里来,是想我们怎么做……,”格列斯夫轻声问道“这政治上的大事,我们怕……”
“泛亚集团能量不小,你们在泛亚的话语权不小,只要你们帮我们说通莫科高层……,那么你们在埃驼的资产肯定会翻倍……。”哈桑看着两人,想通过往日交情,死马当活马医。
格列斯夫看着这位昔日旧识,看着他军装上代表荣誉的勋章此刻却映衬着深深的无力。“你太高估我们的能力了,这政策上的事,“泛亚”也不敢置言,何况我们……。”
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被严寒冻得灰蒙蒙的世界,远处巨大的吊车臂在缓慢移动,那是北疆建设的象征。一个念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他脑海中悄然涌动。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起来:“哈桑,也许……还有一条路。”
哈桑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格列斯夫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味:“毛熊的路走不通了,为什么不试试东方的路?龙国!”
“龙国?”哈桑皱眉,充满了怀疑,“他们……能行吗?他们自己……”
“他们正在变!”格列斯夫打断他,语气急促而有力,“看看这里!看看北疆!几年时间,从一片冻土变成这样!这背后是谁的手笔?周秉昆!”
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怀念,也有某种期冀,“他现在在龙国的权力中心,主管经济政策!更重要的是,龙国人有句话,‘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迦南背后站着谁?鹰酱!龙国和鹰酱的关系,你我都清楚!”
德米特里也反应过来,眼神一亮,补充道:“而且,龙国的装备…虽然技术可能不是最顶尖的,但结实、耐用、便宜!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有产能,更有意愿!周秉昆那个人,我了解,他有魄力,敢想敢干!只要能谈,就一定有办法!”
哈桑的呼吸急促起来,绝望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但依旧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周秉昆?他会愿意帮我们?龙国政府会同意?”
格列斯夫走到哈桑面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目光灼灼:“总要试一试!我们亲自去北京找他!老朋友叙叙旧,顺便……谈谈生意!北疆这边,正好我们也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沟通!”
他指的是工程机械的困境和审计危机,此刻,哈桑的困境似乎意外地与他们自己的困局产生了微妙的联系,指向了同一个可能的破局点——那个远在北京的老熟人。
窗外,北疆的寒风呼啸着卷过空旷的街道,吹动着远处工地上悬挂的、已然褪色不少的毛熊国旗。
会客室内,三个被各自国家或现实困境逼到角落的人,目光交织在一起,一个新的、大胆而充满风险的念头,正在这冰天雪地的边缘之地悄然成型。那指向北京的旅程,仿佛成了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