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争渡(2/1)

石猛的苏醒,带着一股不惜粉身碎骨也要砸碎这囚笼的惨烈气势。

“嗡……”

天机阁白露的石雕周围,空气泛起奇异的涟漪,仿佛有无形的算筹在拨动。

她紧闭的石目眼皮下,眼珠在急速转动。

一股玄奥晦涩的气机悄然弥漫。

她的石雕表面裂痕蔓延得极其规律,如同精心刻画的阵纹。

作为天机阁传人,她在苏醒前,就在本能地推演破局之机与那九转仙丹的因果。

“嗬嗬。”幽冥道阴骨长老的石雕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破旧风箱抽气般的声音。

他体表的石层剥落,露出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仿佛陈年的尸骸。

一股精纯凝练到极致的死寂之气,混杂着极其微弱的生机,如同毒蛇般缠绕盘旋。

药王殿苏芷的石雕前,那蒙尘的青萝鼎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挣扎,鼎身翠绿光华微弱地闪动了一下。

苏芷的石雕裂痕蔓延处,没有腐朽的灰败,反而渗出丝丝缕缕带着药香的清新气息,仿佛枯木内部孕育的新芽。

她意识深处,那“救一人还是救天下”的拷问风暴似乎正在平息。

大衍宗李林甫的石雕,符笔虚影在身前勾勒出玄奥的轨迹,青木符文的光华明灭不定,带着一种宏大愿力。

邪道门幽泉的石雕则弥漫着阴诡邪异的气息。

御兽斋杜若溪的石雕旁,隐隐有虚幻的兽影在低吼咆哮。

九尊最初的石雕,在死寂十年后,于同一时刻,因王川和柳七的率先破关引动,集体苏醒了。

裂痕蔓延,腐朽加速,痛苦挣扎,各自的道韵气息如同混乱的风暴,在这狭小的寂元丹室内激烈碰撞。

墨离石雕的体表,也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一股锋锐无比,又隐含温润的气息开始弥漫。

“吼!!!”

一声沉闷压抑、仿佛来自洪荒巨兽喉咙深处的咆哮,在石猛那尊筋肉虬结的石雕内部炸响。

须弥山体修那狂暴无匹的气血之力,即便被石化沉寂了十年,依旧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原始力量。

他石雕的胸膛处,猛地鼓起,裂开数道粗大的缝隙,缝隙中透出暗红如岩浆般的光芒。

那是石猛强行催动、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精血。

时间悄然流逝。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王川目光落在数步之外。

柳七身上的石化碎片已剥落大半,显露出底下同样枯槁的躯体。

曾经的红衣黯淡如凝血,紧贴着寸寸开裂的肌肤。

她低垂着头,干枯的长发失去了所有光泽,如秋日的芦苇。

唯有那按在地上的指尖,一点微弱到几乎与尘埃融为一体的赤红火星,固执地嵌在灰白的指骨间,每一次微不可查的跳动,都引得她枯败的身躯轻轻一颤,仿佛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负。

“肉身终是抵不过寂灭与时光。”

李林甫的声音响起,带着符修特有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凝重。

他拄着那支光秃的符笔,勉强站直,青衫褴褛,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灰败的斑点,如古墓壁画上剥落的色彩。

符笔被他紧紧握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是他沟通天地,亦是此刻支撑自身的唯一凭依。

“老子,还没砸碎那些神魔渣滓!”石猛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不甘。

他猛地一跺脚,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虬结的肌肉上,大片干枯的皮肤连带着薄薄的血肉如同老树皮般剥落,露出底下暗红僵硬的筋肉。

他双目圆睁,赤红的血丝密布,那身狂暴的气血早已被寂灭之力侵蚀得如同布满裂痕的堤坝,此刻全凭一股“山在人在”的执念死死撑着,每一步迈出,都伴随着骨骼细微的摩擦声和血肉剥离的轻响。

“生机,生机何在?”苏芷的声音轻若蚊蚋。

她挣扎着试图靠近自己的青萝鼎,步履蹒跚,枯槁的脸上,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对药道无力回天的茫然与急切。

鼎近在咫尺,寂元丹是绝路,续命丹胚残缺,能逆转这腐朽、重塑生机的真正希望,究竟在何处?

“九转仙丹。”天机阁白露的声音清冷而笃定。

她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急速掐算,每一次推演,都让她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添一分透明,眼角悄然滑落一滴粘稠的血珠,在灰败的皮肤上拖曳出刺目的痕迹。

她蓦地指向丹室中央,那半截玉碑已恢复灰扑扑原状,旁边却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尊由纯粹寂灭道韵凝聚而成,古老而虚幻的丹炉。

炉心深处,三点微弱的九彩光华沉沉浮浮,散发出一种近乎不朽,且令人心悸的勃勃生机。

三个月,众人早已习惯这腐朽肉身。

“在那里!”神行门风隼的身影动了。

即便双腿的肌肉在极速掠动中无声地崩解,露出森森白骨,他掠过的轨迹依旧带着一种超凡速度,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裹挟着腐朽气息的残影,直扑丹炉虚影。

九转仙丹,未必足够。

要活命,就看谁快了。

“破!”玄兵谷墨离一声清叱,背后的金属匣“铮”地弹开一线。

一道惨白如月华,凝聚着锋锐的剑光激射而出。

目标直指风隼前方那片无形寂灭屏障最为薄弱的一点。

剑气无声划过,空间仿佛被裁开一道细微的涟漪。

墨离挥剑的手臂,皮肤如同干涸的河床般寸寸龟裂,露出底下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骨骼,那是他以神魂熔炼的本命玄兵。

此刻一剑斩出,玄兵亦在消耗。

“幽冥有路,仙丹当归。”幽冥道阴骨长老发出沙哑的低语,如同墓穴中的风吟。

灰袍无风自动,一股精纯凝练的幽冥死气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朽坏的躯体,竟强行将其“冻结”、“粘合”。

他化作一道飘忽不定的惨绿色虚影,贴着地面,以极其诡异的角度绕过众人,悄无声息地滑向丹炉。

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一条微不可察,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痕迹。

邪道门幽泉的身影如水墨般融入角落的阴影,气息若有似无。

御兽斋杜若溪身侧,几道虚幻的兽影发出无声的哀鸣,以魂体之躯,默默分担着空气中弥漫的寂灭之力对她本体的侵蚀,护持着她踉跄前行。

这些灵兽不敢出现,否则生气又会引来骸无咎恐怖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