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先后苏醒（1/1）
药田内，死寂是永恒的主题。
但在那九尊最初的石雕内部，意识的混沌空间里，时间的流速与外界截然不同。对于王川的意识而言，那“汝之道，为何？”的叩问，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他那冻结的思维嗡嗡作响。
十年外界光阴，在他的意识拷问中，只是一场深刻的冥想。
灰白的混沌空间里，王川的意识，思考的很慢。
他的道，是什么？
是追求个体力量的极致，超脱凡俗，逍遥天地？是背负某种责任，守护一方？亦或是在这崩坏的世界中，寻求一线再造生机的可能？
造化混元，造化在前，混元在后。
造化的生机，混元的包容与平衡无数的念头感悟，如同破碎的星辰碎片，在意识的混沌中沉浮碰撞。
他并非唯一在挣扎的人。
柳七意识空间里，那缕微弱的火焰，在“焚尽不净万物”与“驱散黑暗”的抉择间摇摆不定，火焰时而炽烈欲燃尽一切，时而温顺如烛光。
她的道，似乎关乎毁灭与守护的边界。
苏芷面对的荒芜药田，枯萎的灵植哀鸣不止。
“救一人，还是救天下？”
这沉重的命题让她迟迟无法做决定。
药道济世，世道已崩，她的丹，究竟为何而炼？
石猛的须弥山幻象不断崩塌又重组，他凝固的怒容下，是“守护何物”的灵魂呐喊。师门？兄弟？还是那腔至死方休的热血？他的道，似乎直白而纯粹，却也因此更加沉重。
李林甫的符笔在虚空中划出玄奥轨迹，青木符文的光芒在“借天地之力”与“为天地立心”之间明灭不定。
符箓通天，通的是己道，天道还是人道？
墨离的兵刃虚影环绕着温润玉髓，玄兵之道，锋芒所指，究竟是为何？
阴骨长老好像彻底沉沦了。
天机阁白露，身外已有莫名气机绽放。
十年外界的死寂，对于意识空间里的九人而言，是心灵炼狱般的十年。
就在这漫长而煎熬的意识拷问中，王川万千变化念头陡然回归一点，他的道不是毁灭，也不是单纯的守护，而在于“衍化”。
衍化生机，衍化可能，在寂灭中寻找一线生机，在混元中包容万般变化，寻求那一点重塑秩序的造化！
明悟升起的刹那。
嗡！
王川那尊落满尘埃，灰白僵硬了十年的“石雕”内部，意识冲破一切灰暗。
咔嚓！
像是鸡蛋破壳而生。
十年寂灭，尘埃落定。
王川意识深处那一点关于“衍化”的明悟，越来越清晰。
他突破了认知边界。
细微的碎裂声，在王川那尊落满厚厚尘埃早已与丹室废墟融为一体的石雕眉心处响起。
声音轻得如同枯叶落地，在这片死寂了十年的地方，却无异于惊雷。
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无比精纯的生命波动，艰难地穿透了石化躯壳的封锁。
这气息与丹室内弥漫的万古寂灭之意格格不入，仿佛投入冰湖的石子，渐生波澜。
几乎就在王川眉心裂开的同时，距离他数步之遥，柳七那尊保持着指尖微焰姿态的石雕，指尖处那凝固了十年被尘埃覆盖的赤红印记，轻轻跳动了一下。
一股同样微弱，却蕴含着不灭真意的灼热感，自她石化的指尖，悄然扩散。
那灼热失去了焚毁万物的暴烈，带着一种内敛的温暖。
寂元仙室那无形的屏障似乎被这两股新生的气息所扰动，空气中弥漫的尘埃无风自动，形成微弱的涡旋。
王川石雕表面的尘埃簌簌落下，那眉心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很快覆盖了整张灰白僵硬的脸庞，继而向下延伸至脖颈、躯干。
但裂痕之下，露出的并非鲜活的血肉，而是一种腐朽的灰败。
仿佛支撑了十年的石化外壳崩解后，暴露出的内里早已在时光与寂灭之力的双重侵蚀下，走到了腐朽的边缘。
“呃”一声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干涩沙哑到极致的痛哼，从王川裂开的石唇中溢出。
他的眼皮剧烈颤抖着，试图睁开，每一次颤动都带下簌簌的石粉和干枯的皮屑。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席卷全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具肉身，正在从内部迅速崩坏，肌肉纤维失去弹性，骨骼变得酥脆，血液几近干涸。
唯有心脏，有力跳动。
造化混元功疯狂运转，试图从虚空中汲取混元修补自身，但那新生的混元，杯水车薪，根本无法阻挡这汹涌而来的腐朽浪潮。
柳七的情况同样糟糕。
她指尖那点微弱的灼热跳动得更加剧烈，仿佛在拼命唤醒沉睡的躯壳。
覆盖在她体表的石化层也寸寸龟裂剥落，露出底下同样呈现出灰败枯槁之色的肌肤。
她那曾被不灭火映照得如同流焰的长发，此刻干枯如秋草，毫无光泽。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滚烫的砂砾。
她的火尺缭绕着不灭火，剧烈燃烧，试图驱散死寂，但肉身这座承载火焰的“炉鼎”，却已残破不堪，行将解体。
“肉身在腐朽！”
寂元丹带来的损害似乎是不可逆的！
十年沉寂，隔绝了神魔感知，也断绝了肉身与外界能量交换的可能。
他们的肉身，早已在寂灭丹的极致死寂和时光流逝下，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意识回归，带来的不是新生，而是加速的腐朽。
怪不得会有九转仙丹赠予，若不能尽快获得那九转仙丹重塑生机，即便通过了考验，意识清醒地“活”过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为飞灰。
只是意识苏醒，岂不意味着又陷入了先前的死循环。
会被巨魔骸无咎察觉吗？
就在王川和柳七痛苦挣扎，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腐朽，裂痕蔓延处不断有灰败碎屑剥落之时，丹室废墟的其他角落，也陆续有了反应。
“铮！”
一声清越的、如同玉器碎裂又似金铁交鸣的锐响陡然响起。
声音来自玄兵谷墨离那尊石雕。
他背后的意识激荡，犹如长剑出鞘，此刻竟投射到了现实。
古朴的金属匣表面符文疯狂闪烁，咔咔作响，仿佛内部的无数神兵利刃感受到了主人意识的剧烈挣扎，要破匣而出，斩开这寂灭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