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的风雨没那么容易解锁(1/1)

兄妹俩刚跟着弟子走到内门石阶下,就见一群身着玄衣的人从旁侧竹林里走出,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阿辰和阿糯,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与颤抖:“少主!少主娘!老奴找了你们整整十年,终于找到你们了!”

阿辰下意识将阿糯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这群人:“你们是谁?什么少主?我爹娘叫阿禾、阿芸,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宗主!”

“阿禾?”老者苦笑一声,眼眶泛红,“那是宗主当年隐居时用的化名啊!少主,你们的爹,便是当年名震江湖的‘邪刃’波儿!老奴是他当年最得力的手下,姓林,你们该叫我林伯!”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兄妹俩浑身一僵。阿糯攥着哥哥的衣角,小声问:“哥……他说的是真的吗?爹他……”

林伯往前走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一块残破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半朵青禾纹——那纹样,和阿糯颈间戴着的、母亲留下的玉佩一模一样。“这是宗主当年给少主您准备的生辰礼,后来逃难时弄丢了一半,只剩这残片。”他指着玉佩,又看向阿糯,“少主娘颈间的玉佩,该是宗主当年亲手给夫人戴上的吧?那是我们波字营的信物!”

阿辰看着那半块玉佩,又想起母亲留下的玉佩,心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父亲竟不是普通的农夫阿禾,而是江湖上曾令人闻风丧胆的“邪刃”波儿?那他们体内的力量,难道是父亲传承的邪功?

“当年宗主为护你们母子,故意装作被石禾废去武功,隐居江南,”林伯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可石禾呢?他表面放过宗主,暗地里却让断刀门处处打压我们波字营的旧部!如今你们倒好,竟要拜入仇人的门派,认贼作师?”

“仇人?”阿糯抬头,眼里满是迷茫,“林伯,断刀门的长老说,爹是石禾前辈的弟子……”

“弟子?那是石禾为了掩盖当年的恩怨,编出来的谎话!”林伯猛地提高声音,语气激动,“当年石禾为练《神魂颠倒功》,亲手废了宗主的武功,还逼得宗主不得不隐姓埋名!若不是他,宗主怎会放弃霸业,怎会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他身后的玄衣人纷纷上前,对着兄妹俩躬身行礼:“请少主、少主娘随我们走!我们波字营旧部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就等找到您二位,重建当年宗主的威风,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阿辰看着眼前这群人,又想起在镇上听到的断刀门的声望,想起长老提到“石禾祖师”时敬重的语气,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父亲的过往,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一边是自称父亲旧部、要他复仇的波字营,一边是可能藏着身世真相的断刀门,他不知道该信谁。

“我爹当年……从未提过什么波字营,也从未说过断刀门是仇人。”阿辰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他只教我们好好种田,好好过日子,不许我们碰武功,更不许我们记恨任何人。”

“宗主那是怕你们卷入江湖纷争!”林伯急道,“可现在不一样了!你们体内流着宗主的血,藏着波字营最核心的力量——少主,您前日在山下打飞劫匪的力气,少主娘指尖的银光,那都是我们波字营的‘玄禾劲’啊!这力量不是断刀门能教的,是您与生俱来的!”

阿糯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小时候碰过父亲的短刀时,刀身泛起的银光,心底忽然有了几分动摇。

林伯见兄妹俩神色松动,又放缓语气:“少主,老奴知道您不想像宗主当年那样打打杀杀,可您想想,若不是石禾,宗主怎会惨死?若不是断刀门,我们波字营怎会沦落至此?您现在入了断刀门,不过是羊入虎口!跟我们走,我们会帮您唤醒体内的力量,让您成为像宗主当年一样的英雄,让整个江湖都敬畏您!”

阿辰攥着阿糯的手,掌心全是汗。他想起父母临终前的模样,想起他们用命护住自己和妹妹,只为让他们远离仇恨。可眼前的林伯,还有那些玄衣人眼中的期盼与仇恨,又让他无法忽视——这似乎是他无法逃避的过往。

“我们……需要时间想想。”阿辰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要先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爹的事,不能只听你们一面之词。”

林伯皱了皱眉,却也没再逼迫,只叹了口气:“好,老奴给你们时间。但断刀门绝非善地,少主您务必小心。我们就在山脚下的客栈等着,您想通了,随时来找我们。”

说完,林伯带着玄衣人转身离去,临走前,还深深看了兄妹俩一眼,眼神里满是期盼与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认定了这对兄妹,是重建波字营、完成复仇的唯一希望。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竹林里,阿辰和阿糯站在石阶上,面面相觑。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却驱散不了两人心底的迷茫。断刀门的真相,父亲的过往,体内崛起的力量,还有波字营的复仇执念……像一张无形的网,突然将他们紧紧缠住,让他们再也回不去江南那片只闻炊烟的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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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客栈里,林伯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缓缓走到兄妹俩面前,双手将盒子举过头顶,声音恭敬得近乎肃穆:“少主,这是宗主当年的佩剑‘碎邪’,当年他隐居江南前,亲手交给老奴保管,说若有一天您能继承他的意志,便将这把刀还给您。”

阿辰伸手打开木盒,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刀静静躺在其中,刀身刻着细密的禾纹,刀柄处还留着一道深可见骨的缺口——那是当年父亲与石禾交手时留下的痕迹。他指尖刚碰到刀柄,一股熟悉的热流便顺着掌心涌遍全身,与他体内潜藏的力量隐隐呼应,刀身竟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宗主当年被石禾废去武功后,夜里常对着这把刀发呆,”林伯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从不说恨,可老奴见过,他攥着刀柄的手,指节都捏得发白,指甲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他嘴上让你们做普通人,心里却从未放下——那是他身为‘邪刃’的骄傲,也是对石禾、对断刀门的不甘啊!”

阿糯凑到哥哥身边,看着那把刀,又看了看阿辰眼底渐渐燃起的火焰,指尖的银光不自觉地亮了几分。这些天在断刀门,她偷偷听过弟子议论,说当年“邪刃”波儿作恶多端,是石禾祖师大义灭亲,才平定了江湖动乱。可林伯的话、父亲的刀,还有体内那股与“碎邪”共鸣的力量,都在告诉她——事情绝不是断刀门说的那样简单。

“不甘……”阿辰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握紧了刀柄,刀身的寒意透过指尖传来,却让他心底的某根弦彻底断了。他想起父母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想起疤脸汉子疯狂的复仇执念,想起林伯说的“石禾逼得父亲隐姓埋名”——原来父亲这些年的“安稳”,不过是被迫压抑的怨恨;原来他们以为的“普通日子”,从来都建立在父亲不敢言说的痛苦之上。

“爹不是不想报仇,是怕连累我们……”阿糯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底却没了往日的温和,只剩冰冷的恨意,“断刀门骗了我们!石禾骗了所有人!我们不能再像爹那样忍气吞声!”

林伯见兄妹俩眼底的迷茫被仇恨取代,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少主娘说得对!宗主的仇,波字营的恨,都该由您二位来报!只要您愿意,老奴这就召集所有旧部,带着‘碎邪’刀,杀回断刀门,夺回属于宗主的一切!”

阿辰猛地站起身,“碎邪”刀在他手中扬起,刀光映着他眼底的疯狂,竟与当年的波儿如出一辙:“好!我要让断刀门付出代价!要让石禾的后人,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他早已忘了父亲临终前“做个普通人”的期盼,忘了江南稻田里的炊烟,忘了父母用命护住他们,是为了让他们远离仇恨。此刻的他,只被“复仇”二字填满——父亲未完成的霸业,未报的怨仇,都该由他来完成。

阿糯也跟着起身,指尖的银光与刀身的冷芒交织,她看着哥哥,眼神坚定:“哥,我跟你一起。爹的仇,我们一起报。”

林伯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忙俯身行礼:“老奴这就去安排!少主放心,这一次,我们定能重振波字营的威风,让整个江湖都知道,‘邪刃’的后人,回来了!”

客栈外,夜色渐浓,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叹息。阿辰握着父亲的“碎邪”刀,站在窗前,望着断刀门所在的落星山方向,眼底没有了半分少年的澄澈,只剩与年龄不符的狠戾。

他不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也回不去了。父亲用十年安稳换来的“普通人”的奢望,终究还是被仇恨撕碎,而他们兄妹俩,正一步步走向父亲当年拼命逃离的深渊——那个充满刀光剑影、再也见不到炊烟的江湖。

断刀门后山的竹林里,石禾拄着半截断刀,静静听着弟子传来的消息,原本平和的眉眼渐渐拧起,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

“祖师,江湖上都在传,‘邪刃’波儿的一双儿女找到了波字营旧部,还寻回了当年的‘碎邪’刀,扬言要血洗断刀门,为波儿报仇。”弟子的声音带着惶恐,“他们还说……说您当年是靠偷袭才废了波儿,如今要让您的后人,抵偿当年的债。”

石禾沉默着,目光落在身前的竹林上,叶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破心阁里的厮杀声。他原以为,波儿隐居江南,早已放下过往,连带着那对孩子也能远离江湖纷争,做个安稳的普通人。可他没料到,波字营的旧怨未消,连带着那两个孩子,也被仇恨拖进了深渊。

“他们……还说了什么?”石禾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底掠过一丝痛惜。他还记得波儿最后倒在石柱上,笑着说“您终于不用疼了”的模样——那时的波儿,分明已有了放下的念头,可这念头,终究还是被旧部的执念、被仇恨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还说……要夺回您当年从波儿手中‘抢’走的一切,包括断刀门的宗主之位。”弟子低着头,不敢看石禾的眼睛,“现在江湖上的人都在观望,还有些当年被波字营恩惠过的势力,已经开始暗中联络他们了。”

石禾缓缓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阿禾(波儿)在江南田埂上的模样——那个穿着粗布短衫,牵着孩子,眼里满是烟火气的“普通人”。他原以为,那十年的安稳,能磨平波儿心底的棱角,也能让那对孩子远离仇恨。可他错了,仇恨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有一丝养分,就会疯狂生长,哪怕过了十年,哪怕换了一代人,也能破土而出,将人拖进地狱。

“备车,我要去见他们。”石禾突然睁开眼,眼底没了往日的空茫,只剩坚定。他知道,躲是躲不过的。当年的恩怨,是他和波儿之间的事,不该牵扯到两个孩子。他必须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将那对兄妹从仇恨里拉回来——那是波儿用命护住的孩子,也是他当年没能彻底护住的“遗憾”。

弟子愣了一下,连忙应声:“是,祖师!只是……他们现在对您敌意极深,您若是亲自去,怕是有危险。”

“危险?”石禾自嘲地笑了笑,握着断刀的手紧了紧,“当年我废了波儿的武功,让他隐姓埋名;如今他的孩子要报仇,我若是连见他们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又对得起当年波儿那句‘师父’吗?”

他转身朝着山门外走去,半截断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不再是当年那柄能轻易撕裂邪气的神兵,却多了几分岁月的沉重。他知道,这一去,或许会面对“碎邪”刀的锋芒,或许会面对那对兄妹充满恨意的眼神,可他必须去——不为自己,不为断刀门,只为了波儿当年那句“您终于不用疼了”,也为了那两个本该在江南炊烟里安稳长大的孩子。

风穿过竹林,卷起石禾的衣角,他的背影在山道上渐行渐远,带着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江湖的风雨,终究还是要他亲自去挡;当年种下的因,也终究要他亲自去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