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新老总,是来干事的还是来摆谱的(1/1)
第一百零五章:
丹洋爸爸把《参考消息》慢慢折好,放在床头柜上。
他侧过身,伸手将妻子揽进怀里,语气中带着点刻意的郑重:
“大首长,有个事想跟你请示一下。”
丹洋妈妈从他怀里挣出半张脸,斜睨着他:
“哟,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他被逗笑了,语气却依旧认真:
“你也知道,咱家门店开起来后,拓展业务一直是我一个人扛着,可是我眼瞅着奔五十了,有些吃不消了。”
“小宇是个实诚孩子,干活靠谱,可谈生意总差着点灵活样儿。”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
“我想找个时机,咱们跟那个石添见个面。”
丹洋妈妈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下,没吭声。
“一来呢,”
他继续说,
“帮女儿把把关,看看这小伙子到底怎么样。”
他捏了捏妻子的手:
“二来,要是你也觉得他还行……听说这孩子做业务是把好手,让他来门店搭把手,也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多观察观察人品。”
最后几个字刚落地,丹洋妈妈猛地从他怀里弹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
她皱着眉,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圆圆的:
“好啊!这就是你说的请示?”
“北京那么多年轻人,非请这小子不可?不用说,准是你们父女俩串通好的!”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
“还跟我商量什么?你爱请谁请谁!我明天就回老家,管不了你们父女,我就不管了!”
话说得又急又冲,尾音都带着颤。
丹洋爸爸连忙也坐起身,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脸上堆着赔笑:
“你看你,怎么说急就急呀?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他想拽着她往回按,声音压低:
“小声,小点声……吵醒女儿了。”
他朝紧闭的卧室门方向望了一眼,抬手轻轻拉住妻子的手,声音更轻:
“你自从来了北京,跟洋洋就为这事没断过争吵,我夹在中间,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叹了口气,把妻子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我理解你。是你一个人从小把她带大,盼着她以后日子顺遂,这么想一点错都没有。”
见妻子不吭声,原本呼出的粗气也稍微平和了些,他继续往下说,语气里带着点回忆的温软:
“可我也理解洋洋。”
“我看她对小石那股子认真劲儿,确实是动了真心的。”
“毕竟咱们都年轻过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床头柜那张泛黄的夫妻合影上:
“当年你不嫌我家穷,不嫌我当了兵常年不着家,为了我,你跟洋洋的外公闹得差点断绝关系,不还是铁了心要嫁我?”
“怎么到了女儿这儿,就不能多份体谅呢?”
最后一个字刚落,丹洋妈妈的肩膀突然一颤。
先是一滴泪砸在被子上,洇出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紧接着,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往下淌。
她别过脸去,手紧紧攥着被角。
这泪里,或许有年轻时为爱奋不顾身的热辣回忆,或许也有婚后独自扛着家计的辛酸。
丹洋妈妈用手背胡乱抹着泪,指腹蹭过眼角浅浅的皱纹,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
“还是那句话,正因为我那些年过得太难,才想让女儿过得比我好点!”
“难道我这当妈的,错了吗?”
“当然没错!”
丹洋爸爸立刻接过话:
“可女儿成年了,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爱情,就好像当年我们一样。”
“要是什么都替她规划好,那不是疼她,是断了她作为人的根。”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丹洋妈妈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丈夫,眼里的泪还没干,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在台灯下闪着光。
“谁也猜不到以后的日子是甜是苦。”
丹洋爸爸的声音沉了沉,平时总带笑的嘴角抿成直线,难得露出几分严肃:
“咱们现在该做的,是尊重她,再帮她把我们现在能预见的路铺得平点。”
“我让小石来店里帮忙,就是这个心思。”
“既然俩孩子关系发展得顺利,那咱们当长辈的,该扶他们一把。”
“要是这小伙子踏实肯干,将来就把女儿和生意都交给他……”
他顿了顿,伸手替她擦去脸颊的泪:
“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丹洋妈妈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床头柜上的老式座钟。钟摆左右摇晃,在墙上投下忽长忽短的影子,像她此刻七上八下的心。
看到妻子神色平和了不少,丹洋爸爸这才放缓了语气,声音又变回往常的温和: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他伸手替妻子顺了顺散在睡衣上的披肩发:
“咱们养了快二十年的小花,早晚得让人连花带盆儿都端走。”
“我把小石叫过来帮忙,正是想让他以后的事业跟咱们的店联系在一起,这样女儿将来也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咱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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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手轻轻蹭过妻子手背:
“再说,俩孩子现在还年轻,将来能不能走到最后,谁也说不准。”
“把他们放在咱们眼皮底下看着,好歹能踏实些——你想啊,在咱们跟前,知根知底的,总比让女儿在外头瞎闯让人放心,你说呢?”
老座钟的摆锤还在左右摇晃,只是投在墙上的影子,似乎没刚才那么乱了。
听了这话,丹洋妈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下脑门,原本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下来,若有所思地跟着丈夫的话音,轻轻点了点头。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带着点自嘲:
“还是你想得长远周全。”
“我这些日子被你女儿气糊涂了,那股火一上来,脑子就跟塞了棉花似的,什么都想不进去。”
说着,她把丈夫一直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拽过来,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掌心的粗糙摩挲着她的皮肤,倒让心里踏实了不少。
“那行,就先按你的意思来。”
她抬眼望着丈夫,眼神里少了些火气,多了点商量的软意:
“找个合适的时间,把那小子约来吃顿饭。我总得先见一面,心里有个数,再决定要不要让他来门店,这总该依我吧?”
丹洋爸爸见她松了口,脸上立刻绽开笑,反手握住她的手晃了晃,故意学着部队里的腔调:
“那是自然!必须先过首长‘面试’这关,合格了才能进入下一环节!”
“你呀,别总‘那小子那小子’的叫,”
她抬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纠正道:
“怎么说也是女儿的第一次恋爱的男朋友,以后叫小石,尊重他,就是尊重咱们女儿了,可以吗?孩子他妈!”
这话逗得丹洋妈妈“噗嗤”笑出了声:
“就你嘴贫。”
一周时光匆匆掠过。
第七天下午,石添在家里刚和客户敲定完供货细节,手机就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梁文斌”三个字。
“小石,跟你说下。”
梁文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会议后的疲惫:
“公司新总经理昨天就定了,我表嫂的弟弟,叫徐鑫,新加坡留学回来的,明天就到岗,说是要先给咱们各部门负责人开个会。”
石添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对这个名字陌生得很。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棵老榆树上被风吹得沙沙响的树叶,忍不住问:
“斌哥,这位徐总……人怎么样?”
“你问我?”
梁文斌在那头轻笑一声,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我也是昨天才见的第一面,没深交过。不过瞅着那股劲儿,傲气挺足,大概‘海归’都这派头吧。”
听筒里沉默了两秒。石添望着窗户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心里莫名升起一阵迷茫。
“行了斌哥,我知道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
梁文斌听出他话里所带出来的消沉,立刻换了腔调,还是那副严肃的口吻安慰道:
“你呀,瞎琢磨啥?我就不信了,你踏踏实实做你的新业务,还能做出错来?”
石添对着空气笑了笑:
“斌哥说得是。咱靠本事吃饭,想别的没用。”
“这就对了。”
梁文斌在那头应了声,听着踏实了不少:
“挂了啊,明儿见。”
电话挂断,石添还站在窗边。楼下的风卷着落叶打旋。他又想起了洪胜办公室那盆总也浇不枯的绿萝。忽然觉得,往后的日子,或许要换种活法了。
第二天一大早,离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石添已经站在了公司楼下。初秋的风带着凉意,他紧了紧衬衫领口。心里清楚:今天是新任总经理到岗的日子,半点不敢怠慢。
搭乘电梯到达公司,推开玻璃门时,前台小姑娘正擦着咖啡机,抬头冲他笑:
“小石经理今天够早的。”
他礼貌地朝着她点点头往里走,才发现办公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像是约好了似的,都比平时早到了些。
石添走到自己工位坐下,开机时屏幕亮得晃眼。
他点开Excel表格,打算把近一个月的销售数据重新梳理一遍。
直觉告诉他,待会开会少不了要用这些。
他要把这些数据整理出来,省得一会儿新老总问起来,心里没数。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隔壁工位却飘来细碎的说话声。
“听说了吗?”
乔春燕咬着半截油条,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昨晚晓亮不知道从哪儿搞到新老总的电话,愣是把人请到‘权金城’吃烤肉去了!”
对面的常征猛地抬起头,嘴里的豆浆差点喷出来,眼睛瞪得溜圆:
“真的假的?我昨晚看老刘发的短信,才知道新老总姓徐,他怎么连电话都摸到了?”
乔春燕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勾着神秘的笑:
“听说是人事的孙美芳给的信儿。”
“你说邪门不邪门?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孙美芳那小浪蹄子勾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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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还故意往人事部的方向瞥了瞥,眼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石添的指尖在“回车”键上顿了顿,心里也犯嘀咕。
褚晓亮这步棋走得未免太急了点吧?新老总还没正式露面,就忙着搭关系,到底是机灵还是莽撞?
正琢磨着,刘经理推门进来了,走到工位前,手里的公文包“咚”地放在桌上。
隔壁的乔春燕和常征像是按了暂停键,猛地低下头假装看文件,刚才那股子热乎劲儿瞬间没了,连呼吸都放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还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鸽哨,衬得这清晨格外安静。
办公区的同事渐渐到齐。
墙上的时钟指向八点五十九分时,梁文斌竟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平时总守在库房,从来不参加早会。
腋下夹着的笔记本边缘有些卷边,他穿过前台时,目光在石添和刘经理脸上各停了半秒。
两人心照不宣,几乎同时抓起桌上的本子站起身,跟着他往大会议室走。
会议室里,各部门负责人陆续落座。
石添挨着梁文斌坐下,眉峰微微蹙起,朝他投去一个满是“问号”的眼神。
梁文斌也歪了一下嘴,回了个同样困惑的表情。
谁都没料到这位新老总在待会的这场晨会上会说些什么。
以往洪胜主持会议时,总会提前十分钟到会议室,泡好的茶还冒着热气,等人到齐了就直接开讲。
可今天,一屋子人枯坐了四十多分钟,新任的徐总连影子都没见着。
刘经理最先按捺不住,左手拇指反复摩挲着腕表带,右手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圈,嘴里小声嘟囔:
“这都快十点了,还不来?速战速决不行吗?我那边还有三个客户的货等着对账呢……”
梁文斌起初还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指轻轻敲着膝盖,等到后来也坐直了身子,眉头拧成个疙瘩。
他侧过脸,朝斜对面的总经理助理武子明扬了扬下巴,声音压得很低:
“给徐总打个电话问问?大家手里都堆着活儿呢,这么耗着算怎么回事?”
武子明苦着脸,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又放下,一脸委屈:
“斌哥,我刚发了信息,没回。”
他侧过头轻咳了一声,声音更低了:
“前天下午我给他打电话说财务报表的事,没等我说完,他就火了,说我这电话打得不是时候,‘池塘里的鱼都被吓跑了’……”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哪有工作还没有钓鱼重要的?
石添攥着笔的手指紧了紧,笔杆在掌心硌出一道红痕。
他望着会议室紧闭的门,心里直打鼓:
这位留洋回来的爷,到底是来干事的,还是来摆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