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声控灯照亮了他俩未完成的吻(1/1)
第一百零四章:
客厅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越过七点。
丹洋的父母围坐在餐桌旁吃晚饭。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联播》的国内版内容:我国宝岛台湾的新党主席郁慕明率团访问祖国大陆。
丹洋爸爸一边往嘴里扒拉着米饭,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嘴里还嘟囔道:
“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呀!”
“什么时候咱也去咱们的台湾看看,听说日月潭很漂亮。”
丹洋妈妈却没注意到丈夫在说什么,她此时正在抬头瞟了眼挂钟,突然“啪”地放下碗筷,碰得瓷勺在碗里足足围着碗边晃了半圈。
她转向丈夫,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越来越不像话了,刚放暑假就一出去不回来,是不是又找那个石添去了?你这当爹的也不管管吗?”
丹洋爸爸的目光从电视上收了回来,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脸上堆着温和的笑,轻声安慰道:
“你呀,就是爱操心。”
“女儿马上就20岁了,已经是大人了,你就给她点自由空间吧?”
他往妻子碗里添了块鸡肉,继续说:
“这么大的孩子,不光只有爱情,也还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我之前都允许她最晚九点之前回来,难道还让我在女儿面前失去信用吗?”
餐桌旁的立式空调慢悠悠转着,把饭菜的香气吹得满屋子都是。
丹洋妈妈又重新拿起了筷子,眼神落在空荡荡的旁边的座位上——那里是丹洋平时坐的位置。
话虽然是这么说,丹洋爸爸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女儿此刻,准是跟石添在一起。
他先前跟女儿的确有过约定,只是方才跟妻子说的,难免掺了几分圆融。
上次丹洋跟她妈妈吵得不可开交,躲在房间里哭,还是他隔着房门温声细语哄了半天。
等把女儿哄好,父女俩偷偷做的约定说得明明白白:
允许她跟石添交往,但每次见面得提前和爸爸打招呼说一声,而且晚上九点前必须到家。
他歪头也看了一眼那个时钟,眼睛却顺势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想起女儿也和自己肩膀一样高了,心里叹着气:
这年纪的孩子,情窦初开又带着点叛逆,真要硬拦着,反倒容易把孩子推得更远。
再说,上次他也亲自见过石添。
多年在部队搞政工的经验,让他练就了看人的本事:
那孩子说话时腰杆挺得笔直,眼神不飘,一看就是从小有规矩,实诚。
说起自己辍学是为了给母亲治病,聊起工作时又透着股认真劲儿。
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上进,是个老实本分的坯子。
他不是不懂妻子的心思。
那份对女儿的紧张里裹着多少疼爱,他比谁都清楚。
可自己现在拼命维系着家里的平和,更多是为了填补心底那片沉甸甸的愧疚——
那愧疚像块浸了水的海绵,从丹洋刚出生时就压在他心口。
那年他还是连指导员,部队的训练任务排得密不透风。
妻子挺着七个月的肚子,既要去医院上班,回家还得自己提着菜篮爬三楼。
他在电话里听见她喘着气说“灯泡坏了”,却只能隔着千里电话线说:
“找对门邻居帮帮忙。”
女儿出生那天,他正在野外驻训,收到电报时,“母女平安”四个字被汗水洇得发皱。
他攥着电报在帐篷外站了整夜,军靴上的泥渍都冻成了硬块。
丹洋第一次蹒跚走路,他在演习场;
女儿背上书包第一天上学,他在拉练途中;
就连她十三岁生日说想要个会唱歌的布娃娃,等他托战友捎回家时,娃娃的电池都已经跑光了电。
那些年加起来的探亲假一共都凑不满两个月。
每次回家,女儿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怯生生的陌生,直到他把攒了半年的子弹壳给她粘了一个小房子当玩具,才换得她怯怯地喊一声:
“爸爸。”
脱下军装那天,他把两年前参与抗洪抢险获得的军功章别在女儿的校服上,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
“以后爸爸天天陪你吃早饭。”
这话他记了多年。
如今看着妻子为女儿晚归发牢骚,他往她碗里又夹了块蒸红薯——
那是妻子怀孕时最爱吃的,当年他只能托人从驻地捎两斤红薯干回去。
“咔哒”一声,客厅的门开了。
丹洋打开门的瞬间,朝着电梯口的石添恋恋不舍地笑了笑。
但此刻她的心却快跳出嗓子眼了——
刚刚石添送她到小区门口时,发现小区的路灯今天不知怎的,一盏都没亮,整个院子在大片树荫的遮掩下黑漆漆的。
石添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要送她上楼去。
丹洋也觉得这个提议格外刺激。
长时间以来,因为石添的事,她和妈妈一直处于“轻微冷战”的状态,让她一回到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闷闷不乐。
石添这个带着叛逆劲儿的想法,让她心里既忐忑又兴奋。
当石添和她一起走进电梯,摁下她家所在的四层按钮时,丹洋的心就开始砰砰乱跳。
她不住地偷瞄着电梯门,生怕一会儿门一开,妈妈会站在楼道里撞见他俩。
她怯生生地望了一眼身旁的石添,他脸上却显得十分从容。
这段时间的销售工作,早已让他练就了遇事从容不慌的性子。
他今天这般举动,或许也是想借着这股劲儿,稍稍发泄一下长久以来不被丹洋妈妈认可的郁闷。
电梯门缓缓打开。
丹洋最害怕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了整个走廊,除了角落里斜支着一辆自行车,再无他物。
丹洋这才松了口气。
她壮着胆子在自家门口停下,突然踮起脚,搂住石添的脖子,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深情的吻。
这一吻来得突然,让原本还算平静的石添心头猛地一颤。
在这既惊险又刺激的楼道里,一种对爱人的缱绻情意悄然滋生。
他下意识地想迎合这个吻,手臂慢慢收紧,想要将丹洋更紧地搂在怀里。
可就在两人气息渐近时,理智却像及时亮起的声控灯,猛地叫停了这瞬间的沉溺。
丹洋抬手理了理被蹭乱的长发,发丝掠过发烫的脸颊。
她凑近石添耳边,声音细若蚊蚋:
“哥哥,我得赶紧回去了,爸妈说不定随时会出来。”
石添脸上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怅然,不情愿地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他转身按亮电梯下行的按钮,金属按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与此同时,丹洋也将钥匙插进家门锁孔,轻轻转开。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前一秒,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向对方。
目光在狭小的空间里交汇,带着未散的悸动与默契,浅浅地笑了。
那笑容里,有惊鸿一瞥的甜蜜,也有各自转身的安心。
“你看,女儿这不是回来了?”
听见门锁转动的轻响,丹洋爸爸在椅子上往后仰了仰身子,目光望向门口换拖鞋的女儿,随即转头朝对面的妻子扬了扬下巴。
丹洋趿拉着拖鞋往里走,声音里还带着点出门时的雀跃:
“老爸老妈,我回来啦!”
走到餐桌旁,眼尖地瞥见盘子里的东安鸡,立刻弯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油亮的鸡皮,深吸一口气:
“哇,好久没吃东安鸡了!”
丹洋妈妈先站起身,围裙带子在身后轻轻一甩,语气里带着点没消的气,却还是转身往厨房走:
“赶紧去卫生间洗手,饭都快凉了。”
眼看妈妈进了厨房给她盛饭,丹洋飞快转头看向爸爸。
爸爸已经放下筷子,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带着点戏谑:
“臭丫头,还算守信用。下次尽量赶在晚饭前回,不然你妈那心思,又得绕着弯儿琢磨了。”
丹洋俏皮地嘟起嘴,用气音回:
“遵命,宋政委!”
爸爸被逗得“噗嗤”笑出声,手里的筷子在半空顿了顿,作势要敲过来。
丹洋像只灵活的小鹿,嬉笑着一扭身躲开,趿拉着拖鞋往卫生间跑。
一家三口安静地吃着饭。
桌上的东安鸡冒着袅袅热气,混着米饭的清香在屋里漫开。
丹洋妈妈的筷子夹得慢,每一口都嚼得极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旁边的女儿——
看她低头扒饭的样子,看她筷子夹着鸡肉悬在半空的愣神,像在解一道没头绪的题。
丹洋的筷子尖戳着碗里的鸡肉,心里却翻涌着两团火:
刚才玲珑塔下许愿时的虔诚;
楼道里那个吻的惊心动魄;
石添的气息仿佛还沾在脸颊上。
想着想着,心里的甜蜜就不受控制地往脸上爬,连带着嚼鸡肉的节奏都轻快了些,眼里的光藏不住,像浸了蜜的星星。
坐在右手边的爸爸始终没说话,筷子夹菜的动作不紧不慢,却把对面母女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瞥见女儿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又看见妻子握着筷子的手悄悄收紧——
他知道,那是要发作的前兆。
果然,丹洋妈妈的眉头猛地蹙起,嘴里的饭还没咽净,喉结一动,眼看就要开口。
爸爸连忙垂下眼睑,右手在桌下轻轻摆了摆,幅度微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示意。
他想起先前跟妻子约定好的:
吃饭时不兴质问,孩子大了,得留几分体面。
再说,自己跑了一天生意,实在没力气再当“灭火器”。
丹洋妈妈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那句“笑什么呢”咽了回去。
她瞥了眼丈夫低头扒饭的侧脸,又看了看女儿浑然不觉的样子,心里那股火像被泼了瓢冷水,滋滋地缩成一小团,闷在喉咙里。
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块鸡皮,慢慢嚼着,饭粒黏在嘴角,也没像往常那样立刻擦掉。
桌上的汤碗里,热气渐渐淡了。
丹洋终于察觉到空气里的微妙,抬头时正好撞见妈妈看过来的眼神,忙低下头扒了一大口饭,把嘴角的笑硬生生压了下去。
爸爸趁机往妻子碗里夹了块肉片:
“今天你这辣椒炒肉味道不错,多吃点。”
筷子碰撞碗沿的轻响里,谁都没再说话。
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数着这顿饭里藏着的千回百转。
十点整。
丹洋妈妈刚从卫生间出来,湿发还带着吹风机的余温。
她踮着脚走到女儿紧闭的房门前,耳朵轻轻贴上门板,手指蜷在门把手上悬着——
几分钟过去,屋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再无其他动静。
她这才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退回自己房间。
丹洋爸爸正靠在床头,床头柜的台灯洒下一片暖黄,把《参考消息》的字迹染得柔和。
他指尖捏着报纸边角,看得专注,直到妻子掀开被子躺到另一侧,才抬了抬眼。
丹洋妈妈把夏凉被往身上拢了拢,脚边的被角掖了又掖,声音里带着点没散的焦虑:
“最近你女儿越来越古怪,老是魂不守舍的。你这当爹的就没察觉?”
丹洋爸爸翻了页报纸,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视线还没离开版面。
妻子见他敷衍,原本躺平的身子“腾”地翻了个身,面朝他时眼里带着较真,脚尖轻轻怼了怼他的小腿:
“跟你说话呢。”
他这才笑着放下报纸,转过头来,台灯的光落在他眼角的细纹里:
“你呀,总把她当穿开裆裤的小丫头。”
他伸手替妻子理了理被角:
“都多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再正常不过,你操这心不累?我的女儿,品行我信得过,在外面错不了。”
丹洋妈妈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委屈:
“你真正陪她过日子才几年?她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能不操心?”
说着,她往他身边挪了挪,胳膊轻轻环住他的腰,声音软了下来:
“孩子每个阶段,当爹妈的担心都不一样。以后你多替我留意着点洋洋——现在在她眼里,你是好人,我倒成了凶神恶煞了。”
她说着,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发丝蹭过他的脖颈,带着洗发水的清香。
丹洋爸爸感觉到妻子的气息渐渐平和,不像前几日那样一点就着,能心平气和说这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抬手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想着:
是时候把自己那点打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