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白雪行动第五十四章(1/1)
"天杀的畜生!"赵培贤撞翻医务兵时,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光脚踩过满地血痂的刺痛感,远不及看见那个被开膛的孕妇尸体来得钻心,三八式步枪的子弹追着他脚跟,将排水沟旁叠放的尸体打得碎肉横飞,那些都是留作明日训练用的"特别教具"。
当赵培贤钻进腐臭的沟渠时,后背嵌进的三块弹片火辣辣地疼,他死死咬住从女卫生员尸体上扯来的手帕,血腥味混着薄荷脑的味道冲进鼻腔,那是她最后半块战场急救药,现在成了止住呻吟的苦口良药。
五里外的山坳里,腐叶堆下,赵培贤躲在里面,心惊肉跳的看着不远处日军士兵搜索而去,心中的怒火和恐惧交织在一起。
马场将校室内,冈毅伊就着烛光擦拭着军刀,刀柄缠绕的"百人斩"布条又多了七道血痕,最新一道是用今早那个女学生兵的辫子蘸血画的。
晨雾中的杨竹江泛着铁锈色的微光,程墨白蹲在山沟最高处,指尖捻碎一片沾着露水的草叶,望远镜镜片上凝结的水珠将日军队伍折射成扭曲的影像,第116师团后卫联队的士兵们像受伤的蜈蚣在泥泞中蠕动。最前排的骡马鼻孔喷着血沫,拖曳的九二式步兵炮轮毂上还缠着半截国军绑腿。
"陶瘸子部队到位没有?"程墨白用刺刀在靴底刮掉泥块,刀尖在"山门镇1945"的刻痕上顿了顿。
电台兵老曹摘下耳机,缺了半只耳朵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东岸传来布谷鸟叫,三长两短。"他咧开满口黄牙,"陶团长说'狗日的跑不了,老子要拿他们的联队旗擦靴子',还问您赌不赌今天谁砍的鬼子军官多。"
程墨白从怀里掏出鎏金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里,山门镇阵亡将士的遗容在硝烟中模糊成一片,他拇指摩挲过表盘上那道弹痕。"通知三营炮兵,"怀表合上的脆响惊飞了草丛里的野鸡,"专打头尾两车,给陶瘸子留点下酒菜。"
九时十七分,三发红色信号弹拖着硫磺味的尾烟刺破晨雾,西面炮兵阵地上,四门美制M1山炮的炮管同时喷出橘红色的火舌,观测员小王突然瞪大眼睛,首辆日军卡车的帆布篷突然掀开,露出绑在机枪架上的中国平民。
"停火!停火!"小王声嘶力竭地吼叫被爆炸声吞没,燃烧的卡车翻滚着坠入谷底,十几个"人形火炬"在烈焰中凄厉哀嚎,程墨白的指甲深深掐进望远镜橡胶套,镜头里清晰照见那些百姓嘴上的缝合线。
"操他祖宗!"机枪手老周一脚踹翻弹药箱,"是731部队的活体实验品!"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山崖下,那里躺着着几具烧焦的孩童尸体,手腕上还系着编号牌。
东面丘陵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陶晋初拖着那条在长沙会战被打瘸的右腿,却跑得比年轻士兵还快,他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喷吐着火舌,打空的弹匣砸在一个日军军曹脸上。"程墨白!"他吼声如雷,"老子这个月饷银全押今天比你多宰十个鬼子!"
盆地顿时化作修罗场,日军少佐吉田刚拔出祖传军刀,西边飞来的子弹就掀飞了他的天灵盖,脑浆溅在联队旗上的瞬间,程墨白已经带着突击队翻越山岭冲来,突击队的密集火力将日军射倒大半之际,他看见一个日军卫生兵正给伤员注射不明液体,那伤兵立刻口吐白沫,皮肤溃烂成紫黑色。
"喷火器!"程墨白的怒吼惊醒了看呆的喷火兵小赵,M2火焰喷射器的输油管在盆地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三千度的火龙瞬间吞噬了整个盆地,焦臭味中传来日语惨叫:"黒い雪!(黑雪)",这是日军对凝固汽油弹的恐怖称谓。
正午的太阳照在缴获的联队旗上,程墨白用刺刀挑开旗杆暗格时,十几张照片雪片般落下,照片里,戴着防毒面具的日军正在往水井里倾倒鼠疫杆菌。陶晋初的刺刀突然抵住装死的日军参谋咽喉:"说!波字8604部队在哪?"
参谋的汉语带着东北腔:"太君们...不,鬼子都在邵阳城东的福音医院。"他突然诡笑,"但你们救不了那些感染者..."话音未落,他的嘴角溢出黑血,藏在臼齿的氰化钾胶囊碎了。
夕阳将谷地染成血红色时,军需官正在清点战利品时,突然,一挺九二式重机枪的帆布枪衣被掀开,里面蜷缩着三个奄奄一息的中国女学生,她们手腕上的编号刺青还渗着血珠,最瘦弱的那个女孩死死攥着半截铅笔,在陶晋初手心写下"邵阳...福音医院...地窖..."
程墨白扯下破烂的军装下摆,蘸着雪水擦拭缴获的佐官刀,刀身映出他龟裂的嘴唇:"传令兵!"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给重庆发绝密电:'黑雪已现,速派防疫队。'"
当夜,杨竹江盆地亮起无数烟头,士兵们轮流守着缴获的毒气罐,就像守着一群随时会暴起的恶鬼,山风吹过程墨白手中的照片,山门镇阵亡将士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吓人。
1945年6月,湘西芷江
军部会议厅内,电风扇嗡嗡转动,却驱不散闷热的空气,程墨白坐在最后一排,军装洗得发白,左臂的伤疤从袖口隐约露出。
参谋长站在台上,声音洪亮:
“经军委会审议,雪峰山战役战果评定如下:
一五六团团长程墨白,山门镇失守,记大过一次!
鸟树坪死战不退,杨竹江围歼日军千余人,记大功一次!
功过相抵,不予奖惩!”
台下军官们低声议论,有人摇头,有人冷笑,程墨白只是低头翻着战报,指尖在阵亡名单上轻轻摩挲。
散会后,陶晋初大步走来,胸前的宝鼎勋章金光闪闪,他一把揽住程墨白的肩膀,嗓门震得窗户发颤:
“老程,老子这勋章有你一半!”
程墨白笑了笑,推开他的手:
“别,我可不想戴这玩意儿。”
陶晋初愣了下,随即压低声音:
“操,军部那帮老爷们眼瞎?山门镇是鬼子两个联队硬啃下来的,换谁守得住?鸟树坪要不是你带着残兵死扛,整个雪峰山防线都得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