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集：狐瞳的忆（1/1）
狐瞳忆往
暴雨连着下了三天，精神病院后山的泥土被泡得发黏，楚临风踩着泥泞走向那棵老槐树时，裤脚已经沾满了褐色的泥点。老槐树的根须像苍老的手指，深深扎进地里，缠绕着一株刚抽枝的幼苗——那是三个月前，他在树根缝隙里发现的，如今幼苗的新叶已经能遮住半个手掌，叶片上还带着淡淡的绒毛。
九尾狐就趴在树根旁，九条蓬松的尾巴蜷缩在身侧，金红色的毛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背上。听到楚临风的脚步声，它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在阴雨天里亮得像浸了光，尾巴尖轻轻扫过幼苗的茎秆，像是在打招呼。
“今天雨这么大，怎么还守在这儿？”楚临风蹲下来，指尖避开九尾狐尾尖的浅疤——那是上个月他无意间摸到的，当时九尾狐突然用那道疤蹭了蹭老槐树的裂痕，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什么珍宝。他没问这道疤的来历，就像没问这只总跟着他的九尾狐，为什么偏偏对这棵老槐树格外执着。
九尾狐没说话，只是往前凑了凑，将脑袋轻轻抵在楚临风的膝盖上。它的体温透过湿冷的毛发传过来，带着一点暖意，楚临风忍不住伸手，顺着它的脊背轻轻抚摸，从颈后一直滑到尾巴根。
就在他的手指碰到第九条尾巴时，九尾狐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楚临风的目光撞进它的瞳孔里，瞬间愣住了——那琥珀色的瞳仁里，竟映出了另一幅画面：
画面里的天是灰的，也是雨天，比现在的雨更大，砸在树叶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年轻些的自己抱着一只受伤的小狐狸，蹲在老槐树下，小狐狸的左前腿流着血，金色的毛发被血染红了一片，尾巴只有九条短短的雏形，正瑟瑟发抖。“别怕，我带你躲躲，等雨停了就没事了。”年轻的楚临风声音带着点青涩，他把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裹住小狐狸，用手捂住它流血的伤口，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老槐树的枝叶垂下来，像一把伞，挡住了大部分雨水，根须在泥土里轻轻涌动，似乎在护着树下的一人一狐。
“这是……三年前？”楚临风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记起来了，三年前他还在精神病院做护工，有一次值夜班时，发现后山的灌木丛里有只受伤的小狐狸，当时雨下得很大，小狐狸快撑不住了，他便抱着它躲到了这棵老槐树下。后来雨停了，他把小狐狸送到了山下的兽医站，再回去找时，小狐狸已经不见了——他以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相遇，却没想到，原来那只小狐狸，就是现在的九尾狐。
画面还在继续，楚临风看到年轻的自己把外套留给了小狐狸，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了糖纸放在小狐狸嘴边：“这个是橘子味的，吃了就不疼了。”小狐狸犹豫了一下，轻轻叼过糖，尾巴尖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画面渐渐模糊，变回了九尾狐此刻的瞳孔，楚临风还能看到自己此刻的倒影，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它。
九尾狐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背，舌尖带着一点温热的触感，像是在安抚。它的瞳孔里的光渐渐柔和下来，尾巴慢慢展开，将楚临风的手腕轻轻缠住，动作温柔得不像只狐狸，倒像个久别重逢的老友。
“原来你一直都记得。”楚临风的眼眶有些发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九尾狐总跟着他，为什么对这棵老槐树格外执着——这里藏着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记忆，藏着它从未忘记的过往。他伸手，轻轻碰了碰九尾狐的瞳孔，指尖能感受到它瞳孔的温度，像是在触碰一段被小心珍藏的回忆。
不远处的石阶上，07正举着相机，镜头对准了树下的一人一狐。他穿着白色的工作服，胸前挂着记录日志的本子，看到九尾狐瞳孔里的画面时，他的手指顿了顿，然后快速从口袋里掏出笔，翻开日志本。
日志本上已经画了很多个“○⌒⌒”的符号，有的旁边画着狐火，有的旁边画着年轮，还有的旁边画着根须。07在最新的一页上，先画了一个“○⌒⌒”，然后在符号中间画了个小框，小框里仔细地描出了老槐树下的画面：年轻的楚临风抱着小狐狸，外套裹着受伤的腿，老槐树的根须在泥土里缠绕。他的笔尖很细，连小狐狸尾巴上的绒毛都画得清晰，最后在小框旁边写了一行字：“它的眼睛里，存着所有共生的回忆。”
写完，07抬起头，看着楚临风正用额头抵着九尾狐的脑袋，九尾狐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脸颊，老槐树的幼苗在风里轻轻晃动，叶片上的雨水滴落在泥土里，溅起小小的水花。他按下相机的快门，“咔嚓”一声，将这一幕定格下来，然后把照片夹进日志本里，放在刚画好的“○⌒⌒”旁边。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九尾狐从楚临风的怀里站起来，走到老槐树的树根旁，用鼻子轻轻蹭了蹭树根上的一道裂痕——那道裂痕和它尾尖的浅疤形状很像。楚临风跟过去，蹲在它身边，看着那道裂痕，突然想起三年前躲雨时，他好像也靠在这道裂痕旁边，当时还觉得树根的触感很温暖。
“原来你早就把这里当成家了。”楚临风伸手，摸了摸老槐树的裂痕，又摸了摸九尾狐尾尖的疤，指尖传来的触感很像，像是一对呼应的印记。九尾狐抬头看他，瞳孔里又映出了一点微光，这次楚临风看到的，是他们现在的样子：他蹲在树根旁，九尾狐靠在他身边，幼苗在他们中间，叶片朝着阳光的方向。
07走过来，把日志本递给楚临风。楚临风接过，翻开那一页，看到里面画的小框和文字，眼眶又热了些。他指着小框里的画面，对九尾狐说：“你看，我们的故事被记下来了。”九尾狐凑过去，鼻子碰了碰日志本上的“○⌒⌒”，尾巴尖在符号旁边轻轻扫了扫，像是在盖章。
“这个符号，是不是就是我们的标记？”楚临风问07。07点点头，指着之前画的“○⌒⌒”说：“从第一次看到狐火映在年轮上，这个符号就出现了，后来根须的形状、狐尾的弧度，都和它很像。”楚临风看着那些符号，突然明白，所谓的共生，从来不是从现在开始的，而是从三年前那个雨天，他抱着受伤的小狐狸躲在老槐树下时，就已经注定了。
九尾狐突然走到幼苗旁，用尾巴轻轻卷起幼苗的茎秆，将它往楚临风的方向拉了拉。幼苗的新叶碰到楚临风的手指，带着一点凉意。楚临风伸手，轻轻握住幼苗的茎秆，感觉像是握住了一段连接过去和现在的纽带。老槐树的根须在泥土里轻轻涌动，缠绕住他的脚踝，又缠绕住九尾狐的爪子，像是在把他们连在一起。
07在旁边看着，又翻开日志本，在刚画的小框下面补了一行字：“回忆不是过去，是共生的开始。”他的笔尖划过纸页，留下淡淡的墨痕，和之前的“○⌒⌒”连在一起，像是在续写一个未完的故事。
雨停了，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楚临风、九尾狐和幼苗身上。九尾狐的瞳孔里映着阳光，也映着身边的人，它轻轻叫了一声，声音温柔得像风，楚临风听懂了，那是“一起”的意思。
他蹲下来，摸了摸九尾狐的脑袋，又摸了摸老槐树的根须，轻声说：“好，一起。”
07按下相机的快门，将这一幕再次定格。日志本上的“○⌒⌒”旁边，又多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阳光正好，一人一狐一树，都在笑着。而九尾狐的瞳孔里，还存着更多的回忆，等着在未来的某一天，慢慢讲给楚临风听——那些关于共生的故事，从来都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