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大结局(下)(1/1)

“他虚伪又自私!”荣贵妃眼神死死盯着皇上,语气里满是积压多年的恨意,“明明知道我不愿困在这后宫,偏要我入宫为妃!”

“还有你!”她又指向宁阳王,眼眶泛红,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你明明知晓我对你的心意,却因忌惮皇权,对他盲目效忠,把我拱手让人!这么多年,你可曾为我考虑过一丝一毫?”

她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委屈,“我与你明明相爱,你却连护我周全的勇气都没有!你只想着自己的前程,却任由我在这深宫里受苦,被人算计!”

宁阳王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唤道:“荣儿……”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荣贵妃怒斥道,泪水夺眶而出:“我为何会变得恶毒,为何会变得无情,都是因为他们!”

“姑姑!”被押在一旁的宋鹤鸣见状,急得高声呼喊,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与你无关,滚下去!”荣贵妃猛地转头,对着宋鹤鸣怒斥一声。

她再次看向皇上,泪水混着不甘滑落:“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是天子,掌天下权,却不是所有人的命都能由你随意决定!这皇宫,这权势,我受够了!我累了,在这深宫里的每一日,我都过得像活在囚笼里,生不如死!”

“你当年说最爱我这双清澈的眼睛,说它不染尘埃,可如今,这双眼睛早就被这深宫的黑暗染透了!”

荣贵妃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决绝,“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罪责都由我承担,跟定远侯府无关,鹤鸣他什么都不知道,求陛下饶过他!”

荣贵妃说完,猛地抬手,指甲狠狠戳向自己的双眼,鲜血瞬间从指缝间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华贵的宫装上,刺目又惊心。

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倔强地没有倒下。

宁阳王见状,心脏骤然紧缩,不顾殿前规矩,疯了一般冲过去想要扶她,口中急切地喊着:“荣……”

可刚碰到她的手臂,就被荣贵妃猛地用力推开,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流血的双眼,声音沙哑却带着刺骨的冷漠。

“别碰我,我嫌你恶心!”

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这惨烈又荒唐的一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沉默片刻后,终是厉喝出声:“来人!把荣贵妃带下去,关进冷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等候发落!”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几乎要站立不稳的荣贵妃,她没有再挣扎,任由侍卫拖拽着向外走,只有滴落的血迹,在青砖上留下一串蜿蜒的痕迹。

……

沈知念和裴淮年相互扶持着走出宫门,御书房内那场牵扯爱恨、权谋与鲜血的闹剧,终究被隔绝在朱红宫墙之后。

没有人知道那位曾雍容华贵的荣贵妃,最终以戳瞎双眼的决绝,落幕于深宫冷院。

外面天色微沉,飘着细密的冷雨,空气湿冷得如同这场风波未平的朝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般牵扯皇室宗亲、后宫贵妃与皇子的惊天大案,皇上私下下旨将恒裕王收押,荣贵妃打入冷宫,对外只称“宗亲谋私,贵妃失德”。

偏偏此时,北疆传来急报,塔巴族再次侵扰边境,战事再起。裴淮年看着边关送来的军报,向皇上递上奏折,申请再次奔赴边疆。

沈知念决定跟他一起前往北疆。

两日后。

沈知念回沈府,想把去北疆的决定跟祖母说一声。

马车刚走到巷口,就看到长乐捂着后脑勺,脸色苍白地站在路边,袖口和膝盖上渗出点点血迹,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夫…将军夫人……”长乐抬头看到马车上的沈知念,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

“长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样?”春喜连忙掀开车帘,语气里满是担忧,快步上前扶住她。

长乐哽咽道:“我想拿些仅剩的银两,去大牢给狱卒疏通关系,见侯爷一面,哪怕就说一句话也好……之后再去宫里求荣贵妃娘娘,求她看在表姑侄的亲戚情分上,救救侯爷。”

“那你怎么伤成这样,银子又怎么了?”沈知念掀开车帘,示意春喜把她扶到马车旁,语气温和却带着关切。

长乐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声音愈发委屈:“都是因为许阿狸……”

原来是许阿狸听说定远侯府犯了杀头大罪,知道这趟浑水沾不得,却故意装出愧疚的模样,对长乐说:“当年侯爷待我有恩,我过去做了一些对不起鹤鸣的事,心里一直很愧疚,如今侯府遭难,我理当陪你去见侯爷一面,就当是赎罪,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

长乐本就慌乱无措,见许阿狸主动提出愿意相陪,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还放下了几分防备。

可没想到,两人刚走到僻静巷口,趁着四下无人,长乐满心都是赶路去见宋鹤鸣,丝毫没防备身后的人。

许阿狸突然抄起墙角的一块碎石,从背后狠狠砸向他的后脑勺,长乐闷哼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许阿狸见状,飞快抓起他怀中的钱袋,掂量了两下,看都没看地上的长乐,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外跑,转眼就没了踪影。

沈知念听完长乐断断续续的讲述,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长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遍遍地哀求:“将军夫人,求您救救侯爷!许阿狸说……她说侯爷和荣贵妃娘娘都自身难保,让我别白费力气了。她胡说的,对不对?她说的不是真的!”

“贵妃娘娘最得皇上宠爱,不会有事的,一定能救侯爷的!”他哽咽着,像是在说服沈知念,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我家侯爷为人正直,怎么会参与什么军械案?他肯定是被人冤枉的,是被牵连的啊!”

他不停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甚至渗出血迹。

“夫人,求您发发善心,进宫去见见荣贵妃娘娘吧!告诉她侯爷是被牵连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您让贵妃娘娘发发慈悲,救救侯爷,救救定远侯府吧!”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哭腔,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尘,顺着脸颊滑落,模样格外可怜。

沈知念看着长乐泪流满面、额角带伤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怆。

一年半以前,她还是宋鹤鸣的夫人,是定远侯府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那时的她,对给予她容身之所的定远侯府,对时常对她施以援手的荣贵妃,满心都是感激,只当自己觅得良人、入对了府邸。

可她竟不知道,在这看似温情的表象之下,害得阿爹被污为“通敌叛国”的罪人,害她背负八年骂名、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艰难求生的,竟然就是这位她曾无比敬重的荣贵妃。

春喜在沈知念示意下,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长乐扶起来,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说真相,怕他如此对侯府忠心耿耿的样子,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说假话,又骗不了人,春喜只能叹了口气,轻声道:“长乐,你先找个地方处理下伤口,别再折腾自己了。”

长乐心里也有几分隐约的不安,知道侯府出事绝非小事,却仍抱着一丝侥幸,闻言只是木然地点点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攥着银子的手微微发颤。

沈知念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坐上马车回了沈府。

她陪着年迈的祖母说了许久话,将自己要随裴淮年前往北疆的事细细交代清楚。祖母神色尚可,只是神志仍不太清醒,时而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念儿别怕,淮年是好孩子,会护着你”;时而又茫然地望着窗外,喃喃追问“你阿爹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又被公务绊住了?”

沈知念强忍着眼眶的酸涩,一遍遍温声应答,陪着祖母慢慢吃过一顿清淡的晚饭,才起身准备离开。

她刚走出内院月洞门,就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于氏。

“真是晦气!不过是出门去城郊寺庙烧柱香,竟撞见那么一帮流民堵在山脚下,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听说都是边疆动乱没了活路的,看着就膈应!”

于氏一边说着,一边嫌恶地拍了拍袖口的褶皱,仿佛那流民的身影沾到了她身上,满脸的不耐烦。

跟在她身后的是沈孽桃,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脸上虽还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眼神却清亮了许多,早已没了往日寄人篱下时的卑怯,见了沈知念,立马轻声唤道:“大姐姐,你来了。”

沈知念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于氏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像是还没从方才的尴尬中缓过神,却还是强挤出谄媚的笑,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丫鬟快步离开了。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沈知念看向留在原地的沈孽桃,温声问道。

沈孽桃垂眸轻声答道:“流民聚在路口作乱,夫人怕惹祸上身,让人把车上带的钱财都散给了流民,才得以脱身回来。”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沈知念,语气带着几分复杂:“大姐姐,我们在山下还遇到了一个人……”

沈知念追问:“是谁?”

“是许阿狸。”沈孽桃声音轻了些,“她怀里抱着一袋子钱,死死攥着不肯撒手,流民见了红了眼,不仅把钱抢了个空,混乱中她被推搡在地,人群散去,我看她没再站起来,恐怕凶多吉少……”

……

皇宫。

“你此番去北疆,要替朕好好整顿军务,彻查军械流通的每一道关卡,绝不能再让我们的刀剑成为别人刺杀将士的武器;更要替大晟守住边境防线,击退来犯的狄族,护佑边疆安稳,替百姓守住这一方太平。”

皇上缓步走在御花园的回廊上,他气色极差,脸上没什么血色,整个人也显得虚弱不堪,像是生了一场缠绵的大病,骤然间老了好几岁。

眼看就要过年,宫中四处挂上了红灯笼,御花园里也摆上了修剪整齐的年宵花,张灯结彩的景象,却衬得皇上的身影愈发孤寂。

“皇上说的,我自然是尽力去办。”裴淮年跟在一旁,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两人沉默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结冰的湖面,寒风卷着灯笼的流苏,发出轻微的声响。

皇上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荣贵妃已经知错,定远侯宋鹤鸣也跟军械案无关,明日便放他回府。这件事就这样了结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裴淮年闻言,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皇上:“皇上,那您是否应该给北疆战死的将士一个道歉?是否应该给沈知念的父母,给那些因军械案而枉死的亡魂一个公道?”

“为何?”皇上脚步一顿,侧头看向他。

“因为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是您授意的,不是吗?”

裴淮年直视着皇上的眼睛,“您早就知晓荣贵妃与恒裕王的谋划,却故意纵容,借他们的手清理朝堂异己,顺便试探边疆军心。若不是您暗中推动,谁又能在您的眼皮底下,将大晟军械源源不断送往敌军前线?”

“皇上,天凉了,御花园风大,仔细伤了龙体,咱们回殿吧。”大太监适时上前,捧着一件素色披风,低声劝道。

皇上抬手掩住嘴,剧烈咳嗽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他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裴淮年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感慨,指了指他:“你啊,你啊,这般通透,又这般敢言,倒真不枉费朕当年从一众武将里把你挑出来,委以重任。”

话音稍顿,他眼神骤然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帝王不容置喙的威严:“你说得没错,军械案、恒裕王谋逆,从头到尾都是朕暗中布的局。只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整肃朝纲,便容不得半点私情与退缩!不是吗?!”

裴淮年垂眸,指尖微微攥紧,沉默片刻后,缓缓抬眼,目光直视皇上,语气坚定而恳切:“臣明白陛下苦心,也知晓朝堂积弊需雷霆手段方能肃清。但将士亡魂、无辜百姓不该成为棋局的棋子,他们的命不是用来铺路的筹码。北疆战士不该怀着保家卫国的赤诚,却死在本可避免的溃败里,更不该死后还要背负‘战力不济’的污名,让家人蒙羞!”

皇上也沉默了,望着廊外飘落的细雪,抬手在布满积雪的栏杆上轻轻拍了拍,积雪簌簌落下,露出斑驳的木纹。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活得太累了。当皇子时,兄弟们明争暗斗,稍有不慎便会身首异处;为了登基,不得不借用狄族的势力牵制对手,落下多少骂名……”

“后来好不容易坐稳皇位,才发现朝堂积弊已久,宗室势力盘根错节,若不借着军械案这把火彻底清一清,大晟的根基迟早要垮!裴淮年,朕只是想要这江山延绵千百年,难道朕这样也是错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有几分无人懂的孤苦。

裴淮年望着皇上苍老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却依旧语气铿锵:“忠君,我忠的是心怀天下的君主;爱国,我爱的是护佑百姓的家国。皇上,我懂您的无奈,却不敢苟同您的手段——以无辜者的鲜血铺就的安稳,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盛世。”

裴淮年说完,对着皇上深深一揖,不再多言,转身毅然离开了御花园,留下皇上独自站在雪中,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

宁阳王送裴淮年至城门口,寒风卷着枯叶掠过两人衣摆,气氛沉静。

“在御书房那封揭发恒裕王私通狄族的密报,是你送的吧?”裴淮年勒住马缰,转头看向身侧的宁阳王,开门见山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宁阳王双手负在身后,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语气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疏离,“荣贵妃瞎了,恒裕王被斩,赵承锦死了,这盘棋本就该结束了。”

“多谢。”裴淮年眸色微动,这句谢来得干脆,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那封密报终究让军械案的真相更快浮出水面。

宁阳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皇上身体日渐衰败,怕是撑不了太久了。日后小太子登基,主少国疑,想必还要仰仗裴将军这样的忠臣,稳住朝堂,护住大晟的江山。”

两人不再多言,裴淮年对着宁阳王颔首示意,调转马头。

身后,宁阳王望着他策马远去的身影,表情也越来越冷肃。

荣贵妃眼睛瞎了,被皇上安置在京郊的佛堂里,从此青灯古卷,伴着残烛钟声,了此残生,这或许,是她最好的结局。

不远处,沈知念握着付如鸢的手,轻声安抚:“别哭了,我是去北疆,就跟你当年跟付伯伯去岭南赴任一样,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

“怎么能一样?”付如鸢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语气里满是心疼,“岭南虽偏,却有青山绿水,北疆那地,常年风沙,鸟不拉屎的,你从小在南洲养尊处优,哪受得住那份苦?”

“放心,有裴淮年在,我不会受委屈的。”沈知念笑得温柔又坚定,“我会给你写信,把北疆的落日、戈壁的胡杨都讲给你听。”

付如鸢抹了一把眼泪,用力点头,也跟着笑起来:“好!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或是过得不好,我随时卸了差事过去给你撑腰!”

“对了,他怎么样了?”沈知念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付如鸢,小声问道。

“他啊,”付如鸢也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已经在去岭南的路上了,远离南洲城这是非地,后半身也能过的安稳。”

她顿了顿,补充道,“赵承锦之所以最后选择投靠裴将军,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想必也是想借着这层关系,给他留条活路。”

“是赵承煜那封信,把恒裕王私调军械的证据递到我们手上,我们才能这么快查清真相。”

沈知念眼神微动,带着几分复杂,“若是日后你再见到他,替我说声谢谢,也说声对不起……”

……

裴淮年带着沈知念一起奔赴北疆,前路漫漫,漫天黄沙卷着凛冽的寒风,打在人脸上生疼。

道旁稀稀拉拉立着几棵枯树,枝桠上挂着未化的残雪,偶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飞鸟掠过,更显路途苍凉。

沈知念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掀开车帘回头望去,南洲城的轮廓越来越小,渐渐缩成远方一道模糊的黑影,最终被漫天风沙彻底掩去。

那座曾困住她二十余年,藏着爱恨与阴谋的繁华城池,终于被远远抛在身后,只留下满心的释然与对前路的期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