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舟师夜渡叩洛门(1/1)
第一折 黄河舟楫整行装
秋分过后,黄河水势渐缓,岸边的芦苇在风中连成金浪。姜维站在白马津的造船坞前,望着工匠们给新造的楼船刷最后一遍桐油,油刷划过船板的声响里,混着远处士兵操练的呼喝。
“将军,三十艘楼船已备好,每艘可载三百甲士,舱底都垫了防潮的桐油布。”邓艾踩着跳板登上主舰,手指敲了敲船舷的橡木,“这船板用的是太行山的硬木,浸过三年松脂,刀砍不动,水浸不腐。”
姜维跟着上船,舱内的长凳已按十人为伍排好,凳脚用铜钉钉在甲板上,避免行船时晃动。“连弩车安装在哪?”他问向负责军械的校尉,对方正指挥士兵将一架连弩抬进船舱,弩臂上的牛筋弦在阳光下绷得笔直。
“回将军,左右舷各装五架,船头再架两架‘元戎弩’,射程能到百丈开外。”校尉扳动弩机,十二支铁簇箭“唰”地弹出,在舱壁上钉出整齐的箭孔,“每架都配了三个箭匣,足够支撑一场激战。”
岸边的空地上,夏侯霸正带着士兵演练登船。蜀军将士两人一组,踩着踏板跃上船舷,甲胄碰撞的脆响里,有人脚下打滑,立刻被身旁的同伴拽住。“都精神点!”夏侯霸的嗓门震得芦苇荡沙沙响,“过几日渡黄河,掉水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狗剩的弟弟李狗蛋也在队列里,这孩子刚满十六,脸上还带着绒毛,却已能熟练地扛着长矛跳上跳板。他腰间别着个葫芦,里面装着母亲给的护身符,与哥哥当年带的那个一模一样。“狗蛋,把头盔戴正!”队列前的伍长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到了南岸,可没人替你挡箭。”
姜维看着这一幕,忽然对邓艾道:“当年你偷渡阴平,用的木筏比这简陋多了吧?”邓艾苦笑一声,望着滔滔河水:“那时哪有这般从容,将士们抱着树干就敢往下跳。如今有楼船代步,已是天壤之别。”
正说着,杜预策马而来,手里举着一卷地图:“将军,许昌方向传来消息,钟会已在南岸布防,延津到陈留的渡口都筑了箭楼,还凿沉了不少商船堵航道。”他展开地图,南岸的防御点用朱砂标得密密麻麻,“但他把主力都放在了延津,陈留那边只派了三千人。”
姜维指尖点在陈留的位置,那里有条支流汇入黄河,水流平缓却隐蔽。“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他抬头望向天色,夕阳正把河面染成熔金,“传令下去,今夜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先派十艘空船佯攻延津,主力直奔陈留!”
“诺!”众将领齐声应和,脚步声震得楼船微微晃动。李狗蛋摸着腰间的葫芦,听着远处的涛声,忽然觉得哥哥仿佛就站在身边,正笑着看他如何踏上南岸的土地。
第二折 夜渡黄河出奇兵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白马津的灯火突然熄灭。三百艘小船载着干草,趁着月色顺流而下,船头插着蜀军的旌旗,远远望去像支庞大的船队正冲向延津。
“将军,钟会的探马准能看见。”夏侯霸站在主舰的望楼上,望着那些草船渐渐远去,“等他把兵力调到延津,咱们正好从陈留钻过去。”
姜维没说话,正盯着舱内的水漏。铜壶里的水滴落在玉盘上,“滴答”声与船外的水声交织。“还有多久到陈留?”他问向掌舵的老船工,对方往水里扔了块木片,看着它漂向岸边:“回将军,再有一个时辰,就能进支流了。”
船行至河心时,北岸突然升起三堆烽火,这是佯攻延津的信号。南岸很快传来鼓声,显然钟会已被惊动。“加快速度!”姜维下令升帆,帆布在夜风中“啪”地展开,楼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支流入口。
李狗蛋缩在船舷后,手心全是汗。他攥着长矛的手微微发抖,却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忽然,岸边闪过几点火光,是魏军的巡逻队!“趴下!”伍长压低声音,所有人都缩到舱内,只留弓弩手搭箭待命。
巡逻队的灯笼晃了晃,渐渐远去。老船工啐了口唾沫:“这帮兔崽子,也就敢在岸边晃悠。”他猛地调转舵盘,楼船顺着支流拐了个弯,眼前豁然开朗——陈留的码头就在前方,魏军的营寨里只有零星的灯火,显然毫无防备。
“动手!”姜维一声令下,船头的连弩突然发射,箭雨如流星般射向营寨。魏军士兵从梦中惊醒,光着脚往外跑,刚到寨门口就被蜀军的弓箭手射倒。李狗蛋跟着队伍跳上岸,长矛第一次刺中敌人时,他吓得闭紧眼睛,却听见伍长大喊:“往前冲!别愣着!”
激战半个时辰,陈留的码头已被蜀军占领。姜维站在码头的高台上,望着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登岸,忽然听见北岸传来巨响——是延津方向的爆炸声,显然钟会发现中计,正派兵回援。“邓艾!”他喊道,“你带五千人守码头,挡住回援的魏军!”
“诺!”邓艾转身组织防御,很快就在岸边筑起盾阵。姜维则带着主力向陈留城进发,街道上的百姓早已躲进屋里,只有狗吠声在夜空回荡。李狗蛋跟着队伍跑在最前面,忽然看见街角有个孩子吓得哭,他想起自己的弟弟,忍不住放慢脚步,用矛杆挑断了绑住孩子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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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什么呆!”伍长拽了他一把,“进城再说!”李狗蛋这才回过神,跟着队伍冲向城门。当蜀军的旌旗插上陈留城头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远处的黄河水面,晨雾正随着朝阳渐渐散去。
第三折 陈留城下初交锋
陈留城的钟鼓楼刚敲过辰时,钟会的援军就到了。三万魏军列成方阵,旌旗在阳光下连成红海,先锋官的战马喷着响鼻,马蹄踏得尘土飞扬。
“姜维匹夫,敢用奸计偷城!”钟会立马阵前,白袍在风中猎猎,“有种出城一战,躲在城里算什么好汉!”
城楼上的姜维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夏侯霸道:“他急了。传我令,开东门,你带八千骑兵出去遛遛,别把他打疼了,引他来追。”
夏侯霸领命,东门“吱呀”打开,骑兵如潮水般涌出。钟会果然中计,挥剑下令:“追!别让他们跑了!”魏军的方阵顿时散乱,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乱糟糟地追向夏侯霸。
追到一处山谷,夏侯霸突然勒住马。两侧的山崖上滚下巨石,堵住了魏军的退路。“放箭!”姜维的声音从崖上传来,箭雨如瀑布般落下,魏军顿时陷入混乱。钟会这才发现中计,大喊:“撤退!快撤退!”
可已经晚了。蜀军的骑兵从山谷两侧冲出,夏侯霸的长矛挑落魏军的旗手,李狗蛋跟着队伍冲杀,长矛不知何时已沾满鲜血,他却不再害怕,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钟会在亲兵掩护下冲出山谷,回头望去,三万大军已折损过半,山谷里的惨叫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将军,撤吧!”亲兵劝道,“再不走,姜维就追来了。”钟会望着陈留城的方向,眼中喷出怒火,却只能咬牙道:“回许昌!向洛阳求援!”
蜀军占领陈留的消息传到洛阳时,司马昭正在府中宴请群臣。他摔碎了手中的玉杯,酒液溅在奏章上,把“姜维南渡”四个字晕成了黑团。“废物!都是废物!”他怒吼着,“三万大军守不住一个渡口,养你们这群饭桶何用!”
太傅何曾颤巍巍地起身:“大将军息怒,当务之急是派兵增援许昌。臣举荐邓艾之子邓忠,年轻勇猛,可担此任。”司马昭沉吟片刻,点头道:“传我令,邓忠率五万精兵驰援许昌,务必挡住姜维!”
消息传到陈留,姜维正在城楼上查看地图。邓艾指着许昌的位置:“邓忠这孩子,用兵比他爹还狠,就是性子急。咱们可以在许昌城外的长社设伏,给他个下马威。”
姜维点头,目光落在李狗蛋身上。这孩子几天来屡立战功,脸上的稚气少了许多,眼神却越发坚定。“李狗蛋,”他喊道,“你带十名亲兵,去长社打探地形,记住,别惊动魏军。”
李狗蛋挺起胸膛:“诺!保证完成任务!”他转身要走,姜维忽然叫住他:“小心点。你哥当年也是这么勇敢。”李狗蛋的眼眶红了,用力点头,转身带着队伍消失在城外的树林里。
城楼下的操练声再次响起,蜀军士兵正在打磨兵器,甲胄的碰撞声与远处的黄河涛声交织,像一首即将奏响的战歌。姜维望着南方的天空,知道离洛阳越来越近了,复兴汉室的梦想,正在这一步步的前进中,渐渐变得清晰。
第四折 长社伏兵挫敌锋
长社的官道旁,蜀军工兵正在挖陷阱。铁锹插入土地的闷响里,混着远处魏军的马蹄声——邓忠的先锋营已到了十里外。
“挖深点!”杜预踩着跳板查看陷阱,坑底的尖刺用桐油浸过,闪着幽光,“再铺上草皮,撒点尘土,别让魏军看出破绽。”
李狗蛋蹲在树上放哨,手里的望远镜是姜维赏的,镜片里能看见魏军的旗帜。“来了!”他大喊一声,树干抖落几片叶子。所有人都躲进树林,只留几面蜀军的旌旗插在道旁,像是小股部队在巡逻。
邓忠的先锋营果然上当。五千骑兵奔驰而来,马蹄踏得尘土飞扬,为首的校尉看见旌旗,大笑道:“不过是些散兵游勇!追上去砍了,给将军献礼!”
骑兵们策马冲来,刚到陷阱旁,马腿突然一软,前队的士兵纷纷摔进坑底,惨叫声此起彼伏。“中计了!”校尉大喊,正要勒马,两侧的树林里突然射出箭雨,魏军顿时人仰马翻。
“杀!”夏侯霸从林中冲出,长矛如蛟龙出海,接连挑落数名魏军。李狗蛋跟着队伍冲锋,看见个魏军士兵正要爬起来,他想也没想,长矛直刺过去,却在最后一刻偏了偏,刺中了对方的肩膀。
“别留活口!”伍长喊道,李狗蛋这才咬牙用力,长矛穿透了敌人的铠甲。他喘着粗气,看着对方倒下,忽然想起母亲说过“杀人要闭眼”,可他刚才却睁得大大的。
激战一个时辰,魏军的先锋营全军覆没。邓忠率主力赶到时,只看见满地的尸体和燃烧的战马。“姜维!我誓杀你!”他怒吼着,挥剑砍断身旁的树干,木屑飞溅中,他忽然对亲兵道:“传我令,绕过长社,直取陈留!”
消息传到陈留,姜维正在城楼上与邓艾下棋。“这小子倒机灵。”邓艾落下一子,“知道长社有伏,改道偷袭我们老巢。”
姜维捏着棋子笑了:“他以为我们没防备?廖化早在城外的芦苇荡里等着了。”他望向窗外,阳光正好,“走,去看看李狗蛋他们缴获的战利品。”
军械库前,士兵们正清点战利品。李狗蛋捧着个铜盔跑来,盔上的红缨断了半截:“将军,这是邓忠的先锋盔!”姜维接过铜盔,掂量了掂量:“好小子,立大功了。想要什么赏赐?”
李狗蛋挠挠头:“我想给俺娘捎封信,告诉她俺没给哥丢脸。”姜维心中一动,让亲兵取来笔墨:“我替你写,就说你在陈留立了功,等打完仗,就带她来城里住。”
李狗蛋看着姜维写字,忽然问:“将军,洛阳城是不是很大?”姜维放下笔,望向南方:“很大,比邺城大十倍。城里有皇宫,有洛水,还有好多读书人。”
“那俺一定要跟着将军打进洛阳。”李狗蛋握紧拳头,“让俺娘也看看皇宫长啥样。”姜维笑着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远处的操练声再次响起,蜀军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仿佛已能望见洛阳城的轮廓。
第五折 兵临洛水望神都
深秋的洛水岸边,蜀军的大营连绵数十里,旌旗在风中连成红海。姜维站在邙山的高坡上,望着远处的洛阳城,城墙在夕阳下泛着金光,洛水如银带般绕着城郭,难怪古人说“洛阳三月花如锦”。
“将军,洛阳城有九座城门,守军不下十万,司马昭还调了关中的兵马来援。”邓艾指着城东北的孟津渡口,“那里是洛阳的粮道,若能拿下,城里的粮草撑不过一月。”
姜维点头,目光落在城西的函谷关方向。那里的烽火台接连升起狼烟,显然司马昭的援军快到了。“夏侯霸!”他喊道,“你带一万人马去孟津,记住,围而不打,断了粮道就行。”
“诺!”夏侯霸领命而去。姜维又对邓艾道:“你和杜预守大营,我带主力去迎击关中的援军。李狗蛋!”
“到!”李狗蛋从队列里走出,身上的甲胄已换了新的,长矛上的红缨格外鲜艳。
“你跟着我,”姜维看着他,“让你看看真正的大战是什么样。”
李狗蛋用力点头,握紧了长矛。他想起临行前母亲塞给他的护身符,想起哥哥的名字刻在邺城的英烈碑上,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次日清晨,蜀军与关中援军在洛水西岸相遇。十万魏军列成方阵,戈矛如林,甲胄映着朝阳,晃得人睁不开眼。姜维却毫无惧色,挥剑下令:“变阵!”
蜀军突然分成三队,左路骑兵,右路弓弩手,中路步兵挺着长矛,如铁钳般夹向魏军。李狗蛋跟着中路冲锋,长矛第一次与敌军的盾牌碰撞时,他震得虎口发麻,却咬牙挺住,跟着队伍一步步向前推进。
激战从清晨打到黄昏,双方你来我往,杀声震得洛水涛声都失了气势。李狗蛋不知杀了多少人,只觉得手臂酸痛,甲胄上的血结了痂,又被新的血浸湿。当蜀军终于冲破魏军的方阵时,他跟着队伍追到洛水岸边,看见夕阳正沉入水面,把河水染成一片血红。
“胜利了!”战友们欢呼着,李狗蛋却瘫坐在地上,望着洛阳城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已渐渐亮起,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姜维走到他身边,递过一壶水:“累了吧?”李狗蛋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不累!将军,咱们啥时候打进洛阳?”
姜维望着那片灯火,轻声道:“快了。等过了洛水,就是神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憧憬,仿佛已看见蜀军的旌旗插上洛阳的城楼,看见百姓们夹道欢迎,看见复兴汉室的梦想终于实现。
洛水的涛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像是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
李狗蛋摸了摸怀里的护身符,忽然觉得哥哥和无数牺牲的士兵都在看着他们,看着这支南渡的雄师,如何一步步叩开洛阳的城门,在历史的长卷上,写下属于他们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