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接地气的三蹦子(1/1)

奇瑞QQ像一只被惊扰的甲壳虫,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轰鸣,猛地窜出江文义那深宅大院所在的静谧街区,一头扎进了江州市傍晚喧嚣浑浊的车流之中。

正是晚高峰,整个城市仿佛患上了严重的肠梗阻,各种车辆首尾相接,喇叭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令人烦躁的钢铁洪流。

浑浊的尾气在夕阳的余晖下蒸腾弥漫,带着一股浓重的、属于城市的疲惫气息。

驾驶座上的江清河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却亮得吓人,像两点燃烧的炭火,在拥堵的车流缝隙中左冲右突,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前进的空隙。

每一次急刹,每一次险之又险的变道,都引得车身一阵剧烈的摇晃和刺耳的摩擦声。

坐在副驾的明朗身体随着车子的晃动而颠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毫不在意。

他半个身子几乎探出窗外,贪婪地、用一种全新的、近乎膜拜的目光,扫视着车窗外缓慢移动的钢铁丛林。

那些曾经在他眼里代表着混乱、落后、甚至有点烦人的出租车和三轮车,此刻仿佛被施了魔法,焕发出夺目的、金子般的光彩!

一辆辆印着不同公司标识的出租车,黄色的它们方正的车顶,宽大的后备箱盖,甚至侧面的车门…在明朗眼中,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外壳,而是一块块流动的、价值连城的黄金广告牌!

他仿佛已经看到明天,不,或许就在几个小时后的深夜,一张张印着“江州国际联合化工”、“好妈妈洗衣粉”、“春花洗发水、价格惠民”的崭新广告贴纸,牢牢覆盖其上,随着这些车轮,驶向江州的每一个角落,进入每一个市民的视野。

这不再是单纯的广告,这是绝境中的生路,是刺破外资巨头广告霸权的锋利利剑!

那些更加灵活、也更显破旧的三轮“蹦蹦车”和两轮摩托车,更是让他心头滚烫。

它们像城市血管里最细小的红细胞,无孔不入,穿梭在汽车无法抵达的狭窄街巷、嘈杂市场、城乡结合部…它们覆盖着灰尘的车斗侧板,斑驳的油箱外壳,甚至驾驶员背后那块小小的靠背…在明朗燃烧的视野里,

都成了最接地气、最具渗透力的宣传阵地!

朴友福手下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汉子们,他们的车,他们的身影,即将成为“好妈妈”品牌最鲜活、最有力的代言人!

一辆车身满是泥点、后斗用铁丝勉强加固着的三轮“蹦蹦”,正试图从奇瑞QQ狭窄的右前方挤过去。

开车的汉子皮肤黝黑粗糙,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脸上刻满了风霜和生计的艰辛。

放在以往,明朗或许会下意识地皱眉避让。

但此刻,他隔着车窗,几乎要伸出手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破旧车身。

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巨大的希望浪潮般将他淹没。

这哪里是一辆破三轮?

这分明是移动的堡垒,是即将载着他们厂子杀出重围的战车!

是深植于江州最普通土壤里的、最坚韧也最可靠的力量!

“清河!快看!”明朗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指着旁边一辆车顶灯箱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那顶灯!那后备箱!全是宝地!全是!”

江清河紧咬着牙关,额角青筋微跳,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缝隙里猛地一打方向,奇瑞QQ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是擦着旁边一辆公交车的巨大车身挤了过去,引来一串刺耳的喇叭抗议。

她顾不上这些,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看到了!都是我们的!”

车窗外,夕阳最后的余晖将整座城市涂抹成一片混沌的金红。

拥堵的车流像一条缓慢流淌的、由无数金属碎片组成的熔岩河。

但在明朗和江清河此刻的眼中,这不再是令人绝望的堵塞。

这是他们即将激活的、流淌着无限生机的黄金血脉。

每一辆出租车,每一辆三轮车、摩托车,都像一颗颗被点亮的星辰,在这暮色渐浓的钢铁丛林中,为他们指引出一条通往黎明、通往生存的光明之路。

引擎的轰鸣、喇叭的嘶叫、浑浊的空气…这一切都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充满力量的节奏。

他们不是在拥堵中挣扎,而是在希望的洪流中,破浪前行。

当那辆饱经风霜的奇瑞QQ带着一身尘土和晚高峰的疲惫,终于歪歪斜斜地停在江州国际联合化工办公楼前时,天光已彻底沉入墨蓝的暮色。

行政办公楼的三楼,几扇窗户顽强地透出炽白的光,像黑暗海面上几座孤悬的灯塔,在宣告着不屈的等待。

明朗和江清河几乎是撞开办公室大门的。

一股混杂着浓烈咖啡、廉价香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泡面调料包味道的浑浊热气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两人心头猛地一热。

简陋的会议室兼大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白炽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烟雾缭绕中,几张熟悉的面孔齐刷刷地转向门口,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熬夜的疲惫、深深的焦虑,以及看到他们归来那一刻瞬间点燃的、混杂着担忧和强烈希冀的灼灼目光。

许晚晴依旧穿着她那身剪裁利落的职业套装,只是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

她正俯身在一张摊开的大比例江州地图上,用红蓝铅笔飞快地圈点着什么,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锐利的直线。

听到门响,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明朗和江清河脸上,似乎要穿透他们的表情,直接读取答案。

财务总监季方语坐在许晚晴旁边,面前的桌子上摊着几本厚厚的账簿和计算器。

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圈发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计算器的按键,发出单调的“嘀嗒”声,透露出内心的焦灼。

看到两人,她立刻停下了动作,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高艺文则显得有些烦躁,她靠在墙边,双手抱胸,头发被抓得像一团乱草。

“明朗!清河!”谭一丁第一个跳了起来,这个平时负责仓储物流的小伙子年轻有冲劲,此刻脸上满是急切:“怎么样?有希望吗?”

他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