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兄弟的毒舌（1/1）
日子看似恢复了平静。爱琪依旧早出晚归，学业压力山大。她谨记着上次的教训，每天都会主动给乐希发信息报备行程，比如“下课了，跟陈宇他们去图书馆查资料”、“在食堂吃饭，和几个女生一起”、“准备开车回家，大概半小时后到”。信息简明扼要，坦坦荡荡。
乐希每次收到信息，都会回复“知道了”、“路上小心”、“到家告诉我”，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表面上，他似乎已经放下了那场风波，理解了爱琪的忙碌和清白。
然而，只有乐希自己知道，那点微妙的醋意，像根细小的刺，并没有完全拔除。它不尖锐，不会带来剧烈的疼痛，却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硌得他心里不舒服。尤其是当爱琪提到“陈宇”这个名字时，即使后面跟着“他们”、“小组”，乐希的眉头还是会几不可察地蹙一下。看到爱琪疲惫地回家，连话都懒得说，倒头就想睡的样子，他既心疼，又忍不住阴暗地想：她在学校，跟那个陈宇讨论问题时，也是这样疲惫到不想说话，还是……有说有笑？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很卑劣，很没风度，甚至有点无理取闹。爱琪的解释和行动已经足够证明她的清白。可那种“被排除在外”、“不再是她第一分享对象”的失落感和隐隐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他不想再因为这种情绪和爱琪起冲突，看她委屈落泪的样子让他比什么都难受。于是，他选择了沉默，把这点别扭和郁闷压在心里。
这天下午，公司的事情处理得格外不顺。一个重要的画展赞助临时出了点岔子，需要紧急斡旋。乐希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在临近下班时暂时解决，疲惫感和心头那股压着的无名烦闷交织在一起，让他只想找个地方透透气。
他给爱琪发了条信息：【老婆，晚上公司这边还有点收尾，可能晚点回。你和珩珩先吃，别等我。】 爱琪很快回复：【好，你也别太晚，记得吃饭。】
看着屏幕上那个“好”字，乐希心里更闷了。她甚至没问一句“什么事”、“要不要紧”。虽然他知道爱琪是信任他，也是自己忙得顾不上，但这种“省事”的回应，又让他想起了上次那个“不用等”的电话。
他不想回家面对空荡荡的餐桌（爱琪肯定在学校忙），也不想回那个此刻显得格外安静的别墅。鬼使神差地，他调转车头，开向了“时光虫洞”。
晚上七点，“时光虫洞”刚刚开始营业，客人寥寥无几。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静谧的空间里。乐希在吧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对调酒师说了句：“一杯尼格罗尼，加冰。”
琥珀色的酒液很快推到他面前。乐希端起酒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抿了一口，金巴利的苦味、金酒的辛辣和甜味美思的甜在口中交织，复杂而浓烈，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他盯着杯中旋转的液体，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哟，稀客啊。乐总这是……微服私访？”一个清冷带着点调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乐希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有些烦躁地又灌了一口酒：“老顾，别烦我，心情不好。”
顾名辰没理会他的“逐客令”，径直在他旁边的吧凳上坐下，对调酒师示意：“和他一样。”然后才侧过头，打量着乐希明显写满“不爽”的脸：“看出来了。脸上写着‘我很烦，别惹我’七个大字。怎么？跟爱琪吵架了？” 以他对乐希的了解，能让这家伙跑到酒吧喝闷酒的，除了家里那位，基本没别人。
乐希重重地放下酒杯，发出一声闷响：“吵什么吵？哪敢吵？”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憋屈，“人家忙着呢，学习要紧，同学要紧，我这个老公，能不麻烦人家就不麻烦，省事！”
顾名辰何等敏锐，一听这话，再联想到最近乐希偶尔流露出的别扭和爱琪报备行程的举动，立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端起自己的酒，慢悠悠地晃着：“怎么？上次的‘陈宇同学’事件，余毒未清？”
乐希被戳中心事，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顾名辰一眼：“你知道还问！”
顾名辰嗤笑一声，抿了口酒：“乐希，我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当年在学校，多少女生围着你转，也没见你这么患得患失过。怎么，结了婚，生了娃，反而变怂了？”
“你懂个屁！”乐希没好气地反驳，“这能一样吗？那时候……没走心！现在呢？老婆孩子热炕头，汤圆在脚边打呼噜，这日子……”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下去，“这日子我太他妈想要了，所以更怕……怕有什么东西把它搅乱了。”
他转头看向顾名辰，眼神里带着少见的迷茫和脆弱：“老顾，你说我是不是有病？爱琪明明都解释清楚了，也做得够好了，可我……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名字一起出现，哪怕知道是工作学习，心里就他妈不舒服！看到她对我越来越‘省事’，我就觉得……觉得自己是不是没那么重要了？我是不是……在失去她？” 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对爱琪不能说，怕伤她，对别人更无法启齿。此刻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嘴毒心冷的兄弟，反而能一吐为快。
顾名辰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复杂。他想起自己面对苏瑾时，那种想要靠近又害怕失控的别扭心情。原来再强大自信的男人，在真正在乎的人和感情面前，都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失去？”顾名辰放下酒杯，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字字戳心，“乐希，你最大的问题不是怕失去，是闲的。”
“什么？”乐希一愣。
“我说你闲的。”顾名辰毫不留情，“你看看你现在，公司运转顺利，家里有阿姨有月嫂，孩子有老婆有狗看着，你乐总除了偶尔签签字、开开会、喝喝闷酒，还有什么可操心的？精力过剩，自然就胡思乱想，盯着老婆身边一只公蚊子都恨不得拍死。”
乐希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我怎么就闲了？我公司事情也多着呢！”
“是吗？”顾名辰挑眉，“那赞助的问题解决了？新锐艺术家的推广方案敲定了？‘虫洞’下个月的特色活动策划好了？我看你还有空在这儿为点捕风捉影的醋意伤春悲秋，精力挺充沛的嘛。”
乐希被噎得说不出话。
顾名辰看着他吃瘪的样子，难得地继续“开导”，虽然方式依旧毒舌：“乐希，爱琪为什么忙？因为她有追求，不甘心只做乐太太、珩珩妈妈。她在努力提升自己，想跟上你的脚步，甚至想和你并肩站得更高。你呢？就满足于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然后疑神疑鬼，像个怨夫？”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有危机感是好事，说明你在乎。但把危机感变成自我消耗的疑心病，就是愚蠢。爱琪要是真想怎么样，就凭你那点跟踪堵人的本事，拦得住？她选择你，选择这个家，就是她最大的诚意和答案。”
乐希沉默地听着，顾名辰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那点矫情的自我怜惜，也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是啊，他在害怕什么？爱琪的努力和付出，不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为了能更好地站在他身边吗？他非但没有全力支持，反而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醋意和不安，在那里庸人自扰，甚至可能成为她的负担。
“那……我该怎么办？”乐希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求教的意味。他不得不承认，顾名辰这个旁观者，看得比他这个局中人清楚得多。
顾名辰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怎么办？第一，把你过剩的精力，用在正道上。公司的事，酒吧的事，还有你那个宝贝儿子和狗，还不够你忙的？第二，”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促狭，“真想‘宣示主权’，就用点高级的手段。别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跟踪堵人，幼稚。”
“高级手段？”乐希不解。
顾名辰难得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堪称“狡猾”的笑容：“她不是怕麻烦你吗？你就制造点‘麻烦’，让她不得不麻烦你。比如……‘顺路’给她送个爱心便当，去学校接她‘顺便’认识一下她那位‘书呆子’同学陈同学，周末‘强行’带她和珩珩汤圆出去玩，占用她所有可能和别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让她习惯你的存在，习惯你的照顾，习惯到……没有你，她才觉得是真正的‘麻烦’。”
乐希听着，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对啊！与其自己在这里喝闷醋，不如主动出击，刷存在感！用爱和行动，把那些不必要的“空间”填满！让爱琪习惯到离不开他！
“老顾！”乐希用力拍了一下顾名辰的肩膀，脸上阴霾尽扫，露出久违的明朗笑容，“看不出来啊！你这万年冰山，居然是个情场高手？深藏不露啊！”
顾名辰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滚。纸上谈兵而已。” 他才不会承认，这些“理论”，有一部分是最近和苏瑾“斗智斗勇”过程中悟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谢了兄弟！”乐希心情大好，一口饮尽杯中剩下的酒，感觉那复杂的苦味都变成了回甘。他掏出手机，不再犹豫，直接拨通了爱琪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爱琪有些疲惫但温柔的声音：“喂？乐希？忙完了？”
“嗯，刚忙完。”乐希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决心，“老婆，你还在学校吗？位置发我一下。”
“啊？位置？”爱琪有些疑惑，“我还在图书馆呢，怎么了？”
“没什么，”乐希看着顾名辰投来的“孺子可教”的眼神（虽然顾名辰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轻松又带着点不容置疑，“就是想你了，想去接你回家。顺便……给你带了点热乎的垫垫肚子，学校食堂的饭哪有什么营养。等我，半小时就到。”
电话那头，爱琪明显愣住了。几秒钟后，她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惊喜和不易察觉的甜蜜：“……好。那我等你。路上小心。” 她能感觉到，乐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那种主动的、带着点“霸道”的关心，让她心头一暖，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挂了电话，乐希神清气爽，对顾名辰扬了扬手机：“谢了，军师！酒挂我帐上！” 他起身，脚步轻快地朝门口走去。
顾名辰看着乐希消失的背影，端起自己的酒杯，慢悠悠地晃着。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中沉浮碰撞。他想起苏瑾，想起自己那些同样别扭和试探的举动。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呵，爱情。真是让人……麻烦。却又甘之如饴。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为“SJ”的联系人，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发出一条信息：
【周末有空？新发现一家建筑师事务所改造的咖啡馆，空间设计不错，或许对你的项目有启发。】后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上了三个字：【带路费？】这是他特有的、别扭的邀请方式。
发完信息，顾名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嗯，这尼格罗尼，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窗外，华灯初上。“时光虫洞”的灯光在夜色中温暖而迷离。吧台边，只剩下顾名辰一人，以及杯中融化的冰块，映照着这个冷峻男人眼中，悄然融化的春意。而城市的另一端，乐希正驾车驶向爱琪的学校，带着满腔重新燃起的热情和“高级手段”的计划，准备去“收复失地”，顺便……会一会那位传说中的“陈宇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