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圣索菲亚的晨光(1/1)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沉重地压在君士坦丁堡破碎的穹顶与残破的塔楼上。皇宫深处,那间曾见证尼基弗鲁斯末路疯狂的寝宫,此刻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与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黄金马桶冰冷的光泽,映照着地上那滩已然发暗、黏稠的紫红色污迹。尼基弗鲁斯二世,这位曾令萨拉森人闻风丧胆的“苍白死神”,此刻像一尊被推倒的、沾满污秽的劣质神像,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黄金马桶与冰冷的大理石墙壁夹角。他那双曾睥睨地中海的暴戾眼睛,凝固着死前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瞪着虚空,仿佛仍在质问命运。华丽的紫色皇袍被撕裂,被自己的血和秽物浸透,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无力地躺在他手边不远的地方,锋刃上还残留着暗红的印记——那是他幼子脖颈上被刀刃擦破皮渗出的血珠。
幼小的皇嗣君士坦丁,裹在一件不知哪个近侍匆匆找来的粗布毯子里,蜷缩在远离尸体的角落,由两名神情肃穆、眼神复杂的大唐亲卫看守着。孩子吓傻了,小脸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滚落,浸湿了粗粝的毯子。
李琰站在寝宫中央,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拉得很长。他并未多看那具曾不可一世的尸体,目光沉静地扫过四周奢靡到令人作呕的陈设——黄金的烛台、象牙镶嵌的家具、墙壁上描绘着圣经故事的巨大马赛克镶嵌画,在血腥气的笼罩下,都显出一种荒诞的讽刺。
“清理干净。”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是对身后侍立的李嗣业和几名心腹将领说的,“尸体按拜占庭皇帝…前皇帝的规格收敛,暂时秘不发丧。至于小皇子…”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幼小身影上,停顿了片刻,“带下去,找可靠的女官照料,务必保证安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遵命!”李嗣业抱拳,甲叶铿锵作响,立刻指挥人手行动起来。沉重的脚步声、压抑的喘息声、拖拽尸体的摩擦声,再次打破了寝宫的沉寂。
李琰转身,赤色战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向殿外走去。尼基弗鲁斯的结局,在他利用“丝路之眼”网络洞悉其性格和内部矛盾时,就已如沙盘推演般清晰。一个刚愎自用、刻薄寡恩、众叛亲离的篡位者,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刀,死于象征着帝国最荒诞奢靡的黄金马桶旁,这结局本身,就是对拜占庭帝国当前腐朽本质最辛辣的注脚。他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种掌控棋局、尘埃落定的平静。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曦艰难地穿透马尔马拉海上空的硝烟与尘埃,吝啬地涂抹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那恢弘无比的巨大穹顶之上时,君士坦丁堡的混乱与杀戮并未完全平息。零星的抵抗仍在某些顽固的街区爆发,叛军与忠于尼基弗鲁斯的卫队残部在断壁残垣间进行着绝望的巷战,金角湾内漂浮着破碎的船板和肿胀的尸体,空气中混杂着焦糊、血腥和海风的咸腥。
然而,在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与信仰核心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前,一种新的、带着铁血秩序的寂静,已然降临。
巨大的教堂广场上,黑压压地肃立着大唐与维京最精锐的战士。大唐陌刀手如钢铁森林,厚重的明光铠在晨曦中反射着幽冷的光泽,巨大的陌刀刀尖斜指地面,杀气凝而不发。维京狂战士们则如同从神话中走出的猛兽,他们大多赤膊或仅着简单的皮甲,露出虬结的肌肉和满身的刺青与伤疤,巨大的圆盾紧握,染血的战斧或长矛拄地,眼神狂野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两种截然不同的彪悍气息,在这古老的广场上交融,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广场中央,临时搭建了一座简易却足够庄重的高台。李琰立于台前,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挺拔如松,与周围肃杀的军阵形成鲜明对比。他的身侧,站着神情复杂、极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皇室尊严的塞奥法诺。她换上了一身相对朴素的深紫色长裙,金发盘起,脸色苍白,但腰背挺得笔直。在她身后几步,是被两名大唐女卫“保护”着、裹在毯子里、几乎站不稳的幼帝君士坦丁。
李琰的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上肃立的军队,扫过远处残破的街道,扫过那些从门窗缝隙中投来的惊惶、麻木或带着一丝期冀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清朗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借助着广场良好的回音效果,清晰地传遍四方,甚至压过了远处零星的厮杀声:
“君士坦丁堡的军民们!”
声音一出,广场上数万人的呼吸似乎都为之一滞。
“尼基弗鲁斯·福卡斯!”李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这个弑君篡位、苛政虐民、背弃诸神、将帝国拖入战火深渊的窃国大盗!就在昨夜,他的暴政,连同他那颗被权力腐蚀殆尽的心脏,已经彻底停止了跳动!死于他自己选择的、那可笑又可悲的黄金囚笼之中!”
“哗——!”尽管早有传言,但由征服者首领亲口宣布皇帝的死讯,还是在广场内外引发了巨大的骚动。惊恐的低语、难以置信的惊呼、甚至隐隐的欢呼,如同潮水般涌起。
李琰抬手,无形的威压瞬间让骚动平息。他继续道,声音转为一种更为宏大、更具包容性的沉凝:
“但罗马的太阳并未陨落!流淌着古老荣耀的紫室血脉,依然在流淌!”他侧身,示意身后的塞奥法诺和小皇帝。“看!塞奥法诺殿下,罗曼努斯二世陛下的遗孀,纯正的紫室之花!以及,罗曼努斯二世陛下唯一的血脉,年幼却流淌着神圣紫血的君士坦丁殿下!”
塞奥法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迎向下方无数道聚焦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高贵而坚定。小皇帝则吓得往女卫身后缩了缩。
“篡逆已诛,正统当立!”李琰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撼人心,“然,帝国疮痍满目,百废待兴。幼主冲龄,尚不足以担此万钧之重!为罗马千年基业计,为东西方万千黎庶福祉计,我,大唐天子李琰,受天命眷顾,承诸邦所托,暂摄君士坦丁堡及帝国疆土之军政大权!以我大唐之律法为基,融罗马之智慧,汇万邦之良策,重建秩序,涤荡污秽,护佑紫室血脉,直至幼主成年,归政于罗马!”
他的话语,清晰地为拜占庭的未来定下了基调:紫室血脉是象征,是凝聚人心的旗帜;但真正的权力核心,已然握于他李琰之手。他并非粗暴地废除帝国,而是以一种“保护者”、“摄政者”的高姿态,将征服合法化、秩序化。这比直接宣布吞并,更能安抚城内残余的抵抗力量和观望的贵族。
“重建秩序!”李琰的声音陡然充满力量,如同出鞘的利剑,“即刻起!所有放下武器者,皆为帝国新秩序之子民,受大唐军律保护!凡持械顽抗、趁乱劫掠、奸淫烧杀者——”他猛地一指广场边缘,那里早已竖起了几根临时绞架,几具穿着拜占庭军服或平民服饰、死状凄惨的尸体在晨风中摇晃,“格杀勿论!悬首示众!以儆效尤!”
冷酷无情的法令伴随着真实的死亡威胁,瞬间让广场内外残余的骚动彻底死寂。恐惧,远比虚无缥缈的忠诚更能约束混乱的人心。
“血斧”埃里克站在维京战士的最前方,听着李琰的宣告,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低声用粗嘎的诺尔斯语对旁边的副手咕哝:“瞧瞧,瞧瞧!这就叫‘以理服人’?哈哈!先砍掉不听话的脑袋,剩下的自然就‘讲理’了!这位东方兄弟,深得我心!”他贪婪的目光扫过宏伟的圣索菲亚大教堂,又投向更广阔的天地,“不过,咱们该得的‘理’,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圣索菲亚大教堂内,那高耸得仿佛能触摸到上帝之手的巨大穹顶之下,阳光透过无数镶嵌着彩色玻璃的高窗,投射下万道迷离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千年香火的气息,混合着刚刚涌入的、尚未散尽的硝烟味。
李琰并未在空旷得令人心悸的主殿停留太久。他被一位神情谦恭、穿着华丽牧首袍服的老者——一位识时务地选择了合作的教会高层——引着,穿过复杂的回廊,来到一间相对隐秘、装饰着古老马赛克壁画的祈祷室。
祈祷室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光线略显昏暗,只有几支粗大的蜡烛在壁龛中静静燃烧。
然而,祈祷室内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身影,静静地跪在祈祷室中央的软垫上,背对着门口。她穿着一身极其低调、甚至可以说朴素的深灰色长裙,没有佩戴任何珠宝首饰,一头浓密的、近乎黑色的卷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边脸庞。但当李琰踏入的瞬间,她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动,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庄重,转过身来。
烛光勾勒出她惊人的侧影。她并非塞奥法诺那种如同爱琴海阳光般耀眼的金发美人,她的美是一种深邃的、带着浓郁东方神秘色彩的诱惑。皮肤是温暖的小麦色,细腻如最上等的丝绸。五官立体而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大而深邃,眼瞳是近乎纯黑的颜色,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此刻正定定地凝视着李琰,里面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恐惧、绝望、一丝决绝,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近乎妖异的魅惑。
她是玛利亚。尼基弗鲁斯二世新娶不久、却早已因皇帝暴虐和冷落而生活在恐惧中的皇后。
“尊贵的大唐皇帝陛下…”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颤抖,如同最名贵的波斯竖琴被拨动了最低沉的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勾人心魄的魔力。她微微仰起头,露出天鹅般优美脆弱的脖颈线条。“我…我是玛利亚…一个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依靠、即将失去一切的女人。” 泪水毫无征兆地盈满了她那深邃的黑眸,如同破碎的黑珍珠,沿着光洁的脸颊无声滑落,滴落在深灰色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这泪水绝非全然伪装,其中蕴含着真实的恐惧与绝望。
她微微侧过身体,这个动作让那身看似朴素的灰色长裙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变化。柔软的布料紧贴着她丰腴起伏的曲线,饱满的胸脯在压抑的哭泣中微微颤动,纤细的腰肢下是骤然隆起的、如同成熟蜜桃般的浑圆臀线。那是一种内敛却更具冲击力的性感,像包裹在粗粝蚌壳中的绝世珍珠,此刻正主动向征服者展示着它的光华。
“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的…身体…”玛利亚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羞耻与孤注一掷,“都掌握在您的手中。我知道…按照征服者的权利,您…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她抬起泪眼,黑眸中水光潋滟,那眼神不再仅仅是恐惧和绝望,而是混合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臣服和引诱,“我…我祈求您的怜悯…祈求您…赐予我…一条生路…一个…庇护…”她的话语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无尽的暧昧空间。身体微微前倾,柔软的腰肢形成一个诱人的弧度,胸前的布料绷紧,勾勒出惊心动魄的饱满轮廓,幽暗的体香混合着泪水的微咸气息,如同无声的邀请,丝丝缕缕地飘向李琰。
李琰静静地站着,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眼前的女人,无疑是一件精心准备的、带着剧毒却无比诱人的礼物。她的美色,她的恐惧,她作为前朝皇后的身份,都构成了强烈的征服诱惑。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抹精明的算计——用身体换取生存,甚至可能换取未来在新秩序中的一席之地。这很符合拜占庭宫廷那浸透了阴谋与交易的生存法则。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如玛利亚预期的那样流露出急切的占有欲。他只是平静地、带着一丝审视地看着她,仿佛在评估一件价值连城却来历不明的珍宝。这种沉默的注视,反而比任何粗暴的占有更能击穿玛利亚的心理防线。她脸上的哀婉和强装的镇定开始出现裂痕,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那泪水流得更凶了。
“怜悯?”李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像冰水一样浇在玛利亚心头,“玛利亚殿下,你很清楚,尼基弗鲁斯的死,是帝国重获新生的起点。你作为他的皇后,本应承担这份罪业的牵连。”
玛利亚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的希冀之光几乎熄灭,只剩下最深沉的绝望。
“但是,”李琰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大唐的秩序,不兴株连。你个人的命运,取决于你自身的选择,而非仅仅是你曾经的身份。”他向前缓缓踏了一步,这一步并不大,却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那属于上位者、更带着后世灵魂洞悉一切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玛利亚精心编织的柔弱伪装,直视她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渴望。
“放下你那些宫廷里学来的、无用的试探。”李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重锤敲打在玛利亚的心上,“收起你的眼泪和…刻意的姿态。”他的目光扫过她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脯,那眼神并非狎昵,而是一种冷静的、近乎无情的剖析,让玛利亚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试图遮掩。
“告诉朕,”李琰俯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刀,“除了这具美丽的躯壳,你还有什么价值?你对这座城市的贵族派系了解多少?对金库的秘密知道多少?对尼基弗鲁斯那些隐藏的党羽…又知道多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冷酷,“你的‘庇护’,需要用真正的、有用的东西来换取,而不是…这些肤浅的把戏。”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玛利亚的心上。
玛利亚彻底僵住了。脸上精心维持的哀婉与诱惑瞬间崩塌,只剩下被彻底看穿的惊骇和无所适从的茫然。她原以为征服者都是粗鄙的野蛮人,只需献上美色便能换取生存。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东方太子,竟如此可怕!他洞悉人心,看透一切交易的本质,他想要的,是远比一夕之欢更沉重、更危险的东西。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住她的心脏,比之前更甚。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所有说辞,在李琰那洞彻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晨祷钟声在硝烟尚未散尽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苍凉而悠远。李琰走出教堂那巨大而沉重的青铜门,重新沐浴在略带凉意的晨曦中。处理玛利亚带来的短暂插曲,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权谋与欲望的交织,本就是征服路上最常见的风景。他需要的,是能为他所用、撬动拜占庭残余力量的棋子,而非单纯的床笫玩物。
广场上的军队正在有序地调动、布防。远处,一骑快马冲破薄雾,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高举着一面小小的、代表着北方军情的黑色狼头三角旗。
“报——!”骑士在距离李琰数十步外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嘶哑和兴奋,“陛下!阿史那云将军捷报!”
李琰精神一振。阿史那云,他的草原明珠,他的利刃!
“讲!”
“禀殿下!阿史那将军亲率两万草原铁骑,三日疾驰三百里,于色雷斯平原之野狼谷,大破拜占庭北方军团主力!阵斩敌酋巴尔达斯·福卡斯!俘敌逾万!缴获军械粮秣无算!巴尔干门户已为我军洞开!阿史那将军正挥师西进,兵锋直指萨洛尼卡!将军言道:请陛下静待佳音,草原的雄鹰,定将罗马的北境,尽数献于陛下脚下!”
“好!”李琰眼中精光爆射,忍不住赞了一声。阿史那云的战报来得正是时候!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胜利,更是对拜占庭残余抵抗力量最沉重的心理打击!尼基弗鲁斯死了,他倚为干城的侄子也兵败身死,整个帝国的北方屏障轰然倒塌!这消息一旦传开,足以让君士坦丁堡内那些还在观望甚至心怀侥幸的势力彻底死心。
“传令嘉奖!全军通报此捷!”李琰沉声道,声音中充满了振奋,“告诉阿史那云,稳扎稳打,勿骄勿躁!萨洛尼卡之后,朕要的是整个马其顿,是通往意大利半岛的钥匙!”
“遵命!”传令兵大声应诺,翻身上马,再次绝尘而去。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喧嚣的动静从金角湾码头方向传来,隐约夹杂着欢呼声。李琰循声望去,只见一艘悬挂着大唐赤龙旗的大型楼船,正缓缓驶入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港口。船头,一道熟悉而清丽的身影,正凭栏远眺。
虽然隔着相当的距离,但李琰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沉静、睿智,带着穿越万里波涛的关切与坚定。
上官婉儿!他的女诸葛,他不可或缺的臂膀,终于跨越万里海疆,抵达了这欧亚大陆的交汇点!
李琰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充满期待的笑容。君士坦丁堡的棋局,随着婉儿的到来,才算真正布下了最重要的那几颗活子。内政的梳理、人心的安抚、新秩序的构建,这些远比战场厮杀更复杂、更需要智慧的挑战,正等着他们去共同面对。
圣索菲亚的晨光,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格外明亮起来。它照亮的不再是摇摇欲坠的旧帝国穹顶,而是即将在这片古老土地上冉冉升起的新秩序——一个由大唐意志主导、融汇万邦的寰宇新章!
皇宫深处,一间临时辟为军情室的偏殿内,弥漫着海图、情报卷轴和刚煮好茶汤的混合气息。李琰与刚刚抵达、风尘仆仆却依旧气度从容的上官婉儿对坐。
“陛下”上官婉儿的声音清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些许疲惫,却依旧条理清晰,“‘丝路之眼’最新密报。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穆提的使团,已离开巴格达,正日夜兼程西来。使团规格极高,由哈里发的亲叔叔、大维齐尔阿卜杜勒·马利克亲自率领,携带了包括先知穆罕默德曾使用过的圣物‘绿袍’碎片在内的重礼。其意昭然,一是探听虚实,二是…试图以重利和宗教威望,稳住东方战线,甚至…离间我们与潜在的盟友。”
李琰端起温热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深邃:“绿袍碎片?好大的手笔。看来巴格达的哈里发,也坐不住了。他们怕了,怕大唐的龙旗,插遍新月沃土。”他放下茶盏,指尖在海图上巴格达的位置点了点,“稳住他。告诉我们的礼官,以最高规格接待,但原则问题寸步不让。大唐尊重所有向善的信仰,但地上的秩序,必须由大唐的律法和力量来维护。顺便…让塞奥法诺和教会的人,也适当接触一下这位大维齐尔。”
婉儿心领神会,这是要让拜占庭的残余力量和阿拉伯人互相牵制、猜忌。她提笔记下要点,继续道:“还有波斯方面。萨珊王朝最后的王子卑路斯,确认并未死于呼罗珊的溃败。他化装成商人,在忠于萨珊的祆教徒掩护下,潜入了亚美尼亚山区。据信,他正试图联络高加索诸部族,甚至可能…与拜占庭某些不甘失败的贵族暗通款曲,密谋复国。”
“卑路斯…”李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告诉我们在亚美尼亚的‘眼睛’,盯紧他。暂时不必惊动,让他去联络,让他去串联。正好,把那些藏在暗处的、对大唐心怀不满的虫子,一并引出来。”
婉儿点头,继续汇报其他方向的情报:印度戒日王朝的动荡加剧,南天竺诸邦的使节已在长安等候多时;维京盟友埃里克在酒宴上再次高声索要克里特岛,他的战士已经开始在城中“自由行动”,引发了一些骚乱…
李琰一边听着,手指一边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将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碎片拼凑、分析、推演。来自后世的广阔视野和对历史脉络的深刻理解,让他能轻易洞察这些纷繁复杂事件背后的联系和走向。他仿佛站在云端,俯瞰着欧亚大陆这盘巨大的棋局,每一个势力的动向,每一个潜在的危机和机遇,都在他心中清晰呈现。
“维京人…”李琰打断了婉儿关于埃里克在城内滋事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克里特岛,可以给他。”
婉儿微微一怔。克里特岛是地中海的心脏,位置极其重要。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他想要的那种劫掠者的方式。”李琰的目光变得锐利,“告诉他,大唐会支持他在克里特岛建立一个‘维京-大唐联合贸易城邦’。他可以做总督,拥有相当的自治权,享受贸易利润。但他的战士,必须接受整编,纳入大唐地中海舰队的序列,遵守大唐的军律!劫掠的时代结束了,他想要财富和荣耀,就得按新秩序的游戏规则来玩。否则…”李琰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顿,“我不介意让地中海再多一个听话的‘总督’。”
婉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钦佩。这是典型的“李琰式”手段:以利相诱,以力相迫,将桀骜不驯的蛮族武力纳入可控的轨道,化为己用。既满足了盟友的胃口,又牢牢掌控了核心权力和战略要地。
“至于萨珊王子卑路斯…”李琰的指尖划过海图上的亚美尼亚,“他不是想复国吗?给他一个‘机会’。”他的笑容带着一丝冷酷的算计,“让我们在呼罗珊的‘朋友’们,放出消息,就说…大唐的主力被牵制在君士坦丁堡和巴尔干,中亚腹地空虚。再让‘丝路之眼’的人,给他送点‘急需’的、但做了手脚的军械粮草。让他觉得时机已到,让他跳出来…然后,让阿史那云在扫平巴尔干后,调一支精锐,借道高加索,以雷霆之势,把这只聒噪的蝉,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黄雀’,一并拍死在亚美尼亚的山沟里。永绝后患。”
婉儿提笔,迅速在绢帛上记录着李琰的指令,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远的谋略和冰冷的杀机。她看着眼前这个运筹帷幄、将万里之外的敌人如同棋子般操控于股掌之间的男人,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荡。他身上的光芒,不仅仅是帝王的威严,更有一种超越时代的、洞悉一切的智慧之光,让她心甘情愿地沉沦、追随。
偏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对坐的身影投射在巨大的海图上。那图上,大唐的赤龙标记,正从长安出发,蜿蜒向西,越过葱岭,覆盖波斯高原,如今已牢牢钉在了君士坦丁堡的位置。而龙头的方向,正坚定地指向罗马、指向耶路撒冷、指向更遥远的欧罗巴腹地…一条条后续进军的路线,正随着李琰的指令和上官婉儿的笔尖,在那广阔的地域上清晰地勾勒出来。
寰宇一统的蓝图,在这金角湾畔的皇宫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化为具体而微的征服脚步。古老的罗马晨光,终将被大唐的旭日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