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与40(1/1)

大周历三千七百二十年冬,第一场雪落下时,皇城的废墟上已长出嫩绿的新芽。

曾经高耸入云的通天塔彻底崩塌,碎石间偶尔能看到闪烁的符文残片,但已无人再去拼凑。那座耗费万民血肉的“镇国鼎”如今只剩半边残骸,斜插在广场中央,鼎身上“民为本”三个朱砂大字鲜艳如血。

七个少年站在鼎前,身后是数万静默的百姓。

“按《新律》,今日起废除盐铁专营。”为首的白衣少年——曾经的“00后道胎”之首顾十七——展开一卷竹简,“各州灵脉、矿藏,凡百姓出力开采者,三成归己,七成纳税。”

人群骚动起来。

“那……皇商呢?”有胆大的老农颤声问道。

顾十七还未回答,地面突然震动!

“轰——”

广场西侧,一座朱红楼阁轰然倒塌,烟尘中窜出十几道黑影——竟是那些侥幸逃脱的狐妖余孽!它们皮毛焦黑,獠牙间滴落毒涎,为首的赤狐口吐人言:“小娃娃,真以为砸个鼎就能改天换地?”

狐爪一挥,漫天毒砂罩向人群!

---

毒砂即将触及百姓的刹那,一柄生锈的铁剑突然从地底破土而出!

“铮——”

剑鸣如龙吟,锈迹簌簌剥落,露出下方寒如秋水的剑身。更惊人的是,剑柄上缠着半截褪色的红绸——分明是四十英灵中那位女将的佩剑!

毒砂被剑气搅碎,赤狐惊退数步:“不可能!周毅他们都魂归天地了!”

“但剑还记得。”

清冷女声响起,众人回头,只见一名布衣少女缓步走来。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掌心却有一道与剑柄红绸同色的胎记。

少女握住锈剑的瞬间,剑身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三百年来被贪官害死的冤魂!

“我叫周念。”少女剑指狐妖,“镇北侯周毅,是我先祖。”

---

皇城外的官道上,一支奇怪的队伍正在行进。

领头的是个独臂道士,身后跟着数十名衣衫褴褛的工匠、农夫,甚至还有几个眼眶空洞的盲人琴师。他们推着的板车上,堆满了各式古怪物件:

半截刻满账目的秤杆;

锈迹斑斑的“禁器律”铁牌;

甚至还有一只装着腐败官印的铁笼!

“道长,咱们真要进京?”背着药篓的老者忧心忡忡,“听说新朝那位苏大人,手段比旧朝还狠……”

道士摸了摸空袖管——那里如今盘着一条小青蛇,正是当初被林小暖斩杀的劝业司主所化。

“怕什么?”道士咧嘴一笑,“如今皇城坐着的那七个小子,当年可都是喝过老夫的符水才活下来的。”

队伍最后方,一名始终沉默的年轻铁匠突然开口:“我打了一把新秤。”

他从怀中掏出一柄青铜小秤,秤盘上刻着“民心”二字,秤砣则是颗泪滴状的赤铜。

“好!好!”道士大笑,“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公平!”

---

皇城地宫深处,赤狐咬碎了最后一颗“血丹”。

这是用三百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炼制的邪物,吞下后周身妖脉暴突,体型暴涨三倍!

“小看你们了……”赤狐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但本座还有最后一招!”

它突然掏出一卷泛黄的圣旨——竟是当年真正的传位诏书!

“大周气运未尽!”狐爪撕开诏书,一缕紫气腾空而起,“本座以皇室正统之名,唤沉睡龙脉!”

整个皇城剧烈震动,地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原来所谓的“龙脉”,早已被官煞污染成一条贪婪的“噬运虺”!

---

噬运虺破土而出的刹那,顾十七怀中建木种子突然发烫。

“它要吃的是国运……”少年脸色煞白,“可新朝哪来的国运?”

周念的锈剑突然发出刺目红光,剑身浮现出陆玄模糊的面容:“国运即民运!让百姓——”

话音未落,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广场上的百姓们自发割破手指,将血滴在地面。血珠竟化作金色光点,源源不断汇入建木种子!

“我们的赋税、我们的劳力、我们的儿女……”老农跪地大哭,“这就是三百年的民运啊!”

种子疯狂生长,转眼化作参天巨树,枝条如锁链缠住噬运虺。更神奇的是,树干上逐渐浮现出四十英灵的面容,而树冠顶端,隐约可见七颗新生的星辰——

正是那七个少年的命星!

---

赤狐在树根下疯狂挣扎:“不可能!凡人之力怎能……”

“凡人之力?”顾十七掌心浮现一册账簿,封皮赫然是《民为本》,“你错了,这不是凡人力量。”

他翻开账簿,每一页都跳动着金色人名:

林老三(殁)——献木灵根;

苏老匠(殁)——熔九窍玲珑鼎;

赵红药(残)——饲灵蛟反噬;

……

“这是三百年来,所有被官煞所害之人的因果债。”少年合上册子,“现在,该清算了。”

建木枝条骤然收紧,噬运虺发出凄厉哀嚎,竟被硬生生绞碎成漫天紫气。紫气又被叶片吸收,最终在树顶结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果实——

形如心脏,通体赤金。

“从今往后……”周念斩下果实,高高举起,“这就是新的镇国器!”

---

三年后,重建的钦天监。

新任监正顾十七推开星象台窗户,远处田野间麦浪翻滚。曾经埋着冤魂的运河,如今流淌着清澈的活水。

“监正大人!”年轻执事兴奋地跑来,“各州报捷,今年新开的民办学宫,考出三百六十名‘破劫骨’!”

顾十七笑了笑,目光落在案头的青铜秤上——那是铁匠送来的“民心秤”,如今日夜称量着各地赋税。

顾十七站在三仙观的法坛中央,四周的香火烟雾如活物般扭曲缠绕,幻化出千百年来王朝更迭的景象——血流成河的战场、饿殍遍野的灾年、朱门酒肉的官邸……

虎力大仙的金瞳在虚空中闪烁,声音如闷雷滚滚:"凡人,你已连破我十七重幻境,还想怎样?"

"不想怎样。"顾十七抬手撕开最后一层幻象,露出三仙的真身——虎力大仙的金瞳实为两颗滴血的铜钱,鹿力大仙的玉骨实为堆积的账册,羊力大仙的白须则是缠满冤魂的蛛丝。

顾十七打破幻境,质问虎力,羊力,鹿力三仙。

“我是一个学历史的,我们历史系的终极梦想,不是为了当官,也不是为了有个工作混口饭吃,而是探索出历史周期律的解决方案。”

“历史不断的发展,人类文明在统治过程中应该是越来越先进。”

“可惜,我在过去的历史里找到答案,所以我选择了占卜之术。希望能在未来的光阴长河里窥探到一丝天机。”

“感谢上天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知道了人类的未来,知道了国家的命运。”

"我只想问一句。"他踏碎脚下浮现的"忠孝节义"幻字,"你们用这套把戏糊弄凡人几千年——不腻吗?"

---

羊力大仙的蛛须突然暴长,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网上每个节点都挂着一具干尸——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皆在其中!

"看清楚了!"羊力尖笑,"这些就是你说的'历史答案'!"

顾十七凝视那些帝王干尸,发现他们胸口皆被金线缝合,线头牵在三位大仙手中。最骇人的是,干尸们仍在机械地重复生前动作:

穿龙袍的正在盖玉玺;

批奏折的正在写"准"字;

最角落一具较新的干尸,甚至还在喃喃"GDP增长"……

"所谓历史周期律……"鹿力大仙抖落身上账册,册页间浮现出各朝赋税数据,数字竟完全一致,"不过是换批演员,演同一出戏!"

---

顾十七突然笑了。

他解下腰间那串看似普通的铜钱,钱币上的"乾隆通宝开元通宝"等字样突然活了过来,在空气中拼成一条波光粼粼的长河!

"你们错了。"他一步踏入河中,"我学占卜,不是为了算命——"

河水骤然沸腾,浮现出无数未被金线操控的历史瞬间:

隋朝工匠偷偷改进的曲辕犁;

南宋海边私造的远洋船;

甚至还有前朝几个书生在油灯下写的《禁官论》手稿……

"这些才是真历史!"顾十七的声音在长河中回荡,"那些没被你们驯化的、野生的、不服管束的火种!"

---

虎力大仙突然发出震天咆哮,金瞳铜钱迸裂,露出内部蠕动的蛆虫:"住口!你可知窥探天机的代价?"

"当然知道。"顾十七从怀中掏出一本残破的《史记》,书页间夹着七根白发——那是他每次占卜折损的阳寿。

"景和三年,我占出北方大旱,朝廷却强征抗旱税;"

"永昌五年,我算出漕运腐败,上书反被污'谤君';"

"直到上月……"他忽然掀开衣襟,心口处有个金光闪烁的洞,"我才占破最大的天机——"

洞中浮现一颗跳动的晶体心脏,每下搏动都映照出未来图景:

00后手持"民心秤"怒斥贪官;

40新兵用残枪挑开假账本;

甚至还有……三具仙骸被挂在新建的"英灵阁"梁上!

"不可能!"三仙齐声尖叫,法坛开始崩塌,"未来早已注定!"

---

顾十七的晶体心脏突然离体飞出,在空中化作一柄刻满卦象的剑。

"你们最大的错误……"他握剑斩断操控帝王的金线,"就是以为人类永远愚昧!"

被解放的帝王干尸突然集体睁眼,秦皇的玉玺砸向虎力,唐宗的奏折卷住鹿力,最令人意外的是那具念叨GDP的干尸——竟从袖中掏出一份真正的《体制改革草案》!

"现在明白了吗?"顾十七的剑尖抵住三仙咽喉,"历史周期律的答案根本不在过去——"

剑光照亮他身后长河里沸腾的浪花,每一滴水中都映照着不同未来:

有的世界建起"民运通天塔";

有的时空发明"贪官现形镜";

在最远的那个光点里,甚至已没有"官"与"民"的界限……

"而在我们手里。"

--

三仙观崩塌的同时,皇城钦天监的浑天仪突然自转如飞!

新任监正苏明河看着爆裂的仪轨,突然对身旁周念笑道:"看来顾前辈……成功了。"

他们身后,那株用民运浇灌的建木已高耸入云。树干上浮现出顾十七模糊的面容,正在对七个少年讲述什么。

细看那些少年的眼睛——

竟和顾十七一样,带着看穿光阴长河的沧桑与希望。

窗外忽然飘来清越的歌声,原来是盲眼琴师在教孩童们唱《薪火谣》:

“官煞灰里种新苗,

英灵碑前说前朝,

莫道书生无胆气,

敢持民运——

照天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