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6章 冰鳞藏密语,稚子试金针(1/1)

“搜查四方馆所有最高处的屋脊、阁楼!注意异常痕迹!”

秦沐歌清冷的声音穿透四方馆肃杀的夜风。周肃虽不明曦曦那“黑鸟”所指,但对王妃的命令执行得毫不迟疑。他低喝一声,数名王府精锐如同夜枭般腾身而起,矫健的身影在火把摇曳的光影中扑向四方馆鳞次栉比的屋脊、飞檐和高耸的角楼。

寒风呼啸,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周肃亲自攀上格桑院落旁一座三层阁楼的瓦顶,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灯般扫过每一寸覆盖着薄雪的瓦片和冰棱。下方,秦沐歌紧抱着曦曦,明明的小手也紧张地抓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警惕地望着高处。

“王妃!这里有东西!”一名攀在更高处箭楼顶端的护卫突然低呼。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起。周肃立刻飞掠过去,只见在箭楼飞檐与瓦顶的夹角处,厚厚的积雪被扒开了一小块,露出下面幽暗的冰面。而就在那冰面上,赫然卡着几片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鳞片!鳞片旁边,还有一小滩早已凝固的、颜色暗红近黑的粘稠血迹,在冰面上冻成了一小片诡异的冰花。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那片血迹旁,似乎有人用指尖蘸着血,在冰面上极其仓促地划下了几个扭曲模糊、勉强能辨认的字迹:

“三曜…归心…”

“是冰渊巨虺的鳞片!”周肃瞳孔骤缩,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片幽蓝鳞片和沾染血迹的冰块一同撬下,用油纸包好。他看着那四个血字,心头寒意弥漫,“三曜归心?白玉那叛徒留下的?他什么意思?警告?还是…某种提示?”

他将证物带回地面,呈给秦沐歌。秦沐歌看着那幽蓝的鳞片和暗红的血字,感受着鳞片上残留的、属于冰渊巨虺的凶戾气息,以及血迹中弥漫的衰败与怨毒,眉头紧锁。白玉果然没死在玄冰窟!他不仅逃了出来,还与寒鸦勾结,潜入了云州!留下这鳞片和血字,是挑衅?还是…他自身也陷入了某种困境,在传递求救或警示的信号?那“三曜归心”四字,更是如同迷雾中的鬼火,指向一个更深、更危险的谜团。

“带回去,仔细查验血迹和鳞片。”秦沐歌将证物交给周肃,声音凝重,“加强四方馆守卫,尤其是格桑的安全。林小小阴谋败露,白玉现身,此地已成风暴中心。”

回到戒备森严的七王府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暖阁内,炭火驱散了彻夜奔波的寒意。秦沐歌看着被嬷嬷抱去休息的曦曦,又安抚了明显受到惊吓的明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萧璟、萧瑜、陆明远以及刚刚能下床行走、脸色依旧苍白的墨夜都在。案上,摊开放着那几片幽蓝的鳞片和包裹着血冰的油纸。

“白玉的血。”萧璟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指尖捻起一小块暗红的血冰,内力微吐,冰屑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更显暗沉的血渍,“气血枯败,脏腑受创极重,带着一股阴寒的蚀骨之毒…是‘腐心蚀骨散’!他逃出圣地时,恐怕也被青鸢那毒妇暗算了!”他看向墨夜肋下包扎的位置,眼中杀意翻涌。

墨夜挺直脊背,声音沉稳:“王爷,属下伤势已无碍。白玉重伤在身,如同丧家之犬,正是追捕良机!请王爷允准,属下带‘暗影’追查其下落!”

“不急。”萧璟压下杀意,目光落在那四个扭曲的血字上,“‘三曜归心’…他拼死留下这四个字,绝非无的放矢。归心…是指三曜血脉齐聚,会发生什么?还是…指向某个地方?某个秘密?”他看向秦沐歌和萧瑜。

萧瑜眉头紧锁:“三曜之说,虚无缥缈。但白玉既特意提及,又与宁王、拓跋霄纠缠不清,恐非空穴来风。需严加防范。”

陆明远则拿起一片鳞片,仔细端详:“这冰渊巨虺鳞甲坚逾精钢,本身亦是极寒之物。王妃,世子体内冰魄之力,或可借此鳞片为引,尝试更温和的疏导?如同磁石相引,或许能减少金针对经脉的直接刺激。”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秦沐歌眼睛一亮:“师兄言之有理!或可一试!”她正愁儿子体内那庞大的力量如同无根之水,难以精细引导。若这同源的鳞片能成为“引子”,无疑是个新思路。

天色大亮,云州城在雪后初晴中苏醒,表面平静下暗流汹涌。格桑副使通过秘密渠道,向阿骨烈大汗发回了关于林小小阴谋的详细密报,并隐晦表达了对七王妃的敬意与对巴图鲁、林小小的不信任。蛮族使团内部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张,巴图鲁被阿骨烈的斥责令搞得焦头烂额,林小小则如同困兽,被严密监视,怨毒更甚。

七王府暖阁内,药香氤氲。一只特制的黄铜小盆放置在炭火上,盆内并非热水,而是铺着一层细碎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冰渊巨虺鳞片碎屑。盆上方架着一块光滑的暖玉板。

明明只穿着单薄的小衣,趴在暖玉板上,小脸紧绷,带着一丝紧张和好奇。秦沐歌手持一根细长的金针,针尖并未直接刺入穴位,而是悬停在距离明明背心“至阳穴”半寸的空中。她全神贯注,指尖内力流转,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盆中被炭火微微烘烤后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幽蓝寒息,混合着暖玉本身的温润之气,缓缓包裹向金针。

“昭儿,感觉如何?”秦沐歌的声音轻柔。

“凉凉的…但是…不冰了…”明明小声回答,小眉头微微舒展,“像…像有小风…吹进那些弯弯的沟沟里…痒痒的…”他努力描述着体内那奇异的感觉。那源自鳞片的同源寒气,在金针的引导和暖玉的调和下,变得异常温顺,如同涓涓细流,自发地汇入他体内那些被冰魄之力冲刷过的细小经脉中,温和地滋养、疏通,竟比金针直接刺激要舒适许多!

秦沐歌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有效!而且效果出奇的好!不仅减少了孩子的痛苦,效率也更高!她立刻调整手法,更加专注地引导着那混合的气息,如同最高明的乐师,拨动着无形的琴弦。

陆明远在一旁仔细观察,不时低声指点几句关于气息引导的关窍。萧璟站在稍远处,看着妻子专注的侧影和儿子逐渐放松的小脸,紧锁的眉宇终于舒展了一丝。

一个时辰后,疏导结束。明明小脸红扑扑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却精神奕奕,自己从暖玉板上爬下来,兴奋地对萧璟说:“爹爹!娘亲今天没扎针!就用那个蓝蓝的碎碎吹吹风,好舒服!身体里的小鱼游得可欢了!”

萧璟一把抱起儿子,用额头抵了抵他的小额头,眼中满是欣慰:“昭儿真棒!”他看向秦沐歌,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感激。

秦沐歌抹去额角的汗,虽然疲惫,但精神振奋:“此法可行!不仅痛苦大减,疏导效率倍增,更能借助同源之力滋养修复受损脉络!师兄,你立了大功!”她对陆明远由衷道。

陆明远含笑摆手:“是王妃心思灵动,举一反三。”

这时,书房外传来周肃刻意压低却难掩急迫的声音:“王爷!王妃!赵校尉有紧急军情!”

暖意融融的氛围瞬间被打破。萧璟将明明交给秦沐歌,大步走向书房。秦沐歌心头一紧,安抚地拍了拍儿子,也跟了过去。

书房内,赵锋一身寒气,脸色铁青,单膝跪地:“王爷!王妃!西北急报!黑水渡上游,飞鹰涧隘口昨夜遇袭!一股约五百人的蛮族精锐骑兵,如同鬼魅般绕过外围哨卡,突袭了我们的屯粮卫所!守卫将士拼死抵抗,伤亡近百!更可恨的是,他们不抢粮草,而是四处纵火,焚毁了近三成即将转运前线的军粮!火势扑灭后,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赵锋双手呈上一枚被烟火熏得发黑的箭簇。箭簇尾部,清晰地刻着一只展翅的寒鸦!

“寒鸦!”萧璟一拳砸在紫檀木书案上,发出沉闷巨响,案角应声碎裂!他眼中怒火滔天,“好!好一个宁王!好一个拓跋霄!利用蛮族袭扰,配合寒鸦死士纵火断粮!这是要掐断我北境大军的命脉!”

“王爷,粮草被焚,军心恐受影响!且蛮族此战进退有据,路线刁钻,必有内应指引!”赵锋急声道。

“内应…”萧璟眼中寒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案头那份关于云州城内近期异常物资流动的“暗影”密报,其中几条关于几家大商行秘密收购火油、硫磺等引火之物的记录显得格外刺眼。“周肃!”

“末将在!”

“立刻按名单抓人!查封那几家商行!所有管事、账房,一个不漏!严加审讯!我要知道,是谁给他们胆子,资敌焚粮!”萧璟的声音带着铁血杀伐之气。

“遵命!”周肃领命,杀气腾腾地转身而去。

萧璟看向秦沐歌,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沐歌,云州已成漩涡中心。粮草被焚,北境压力骤增。我必须立刻启程,亲赴黑水渡坐镇!王府和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秦沐歌心头一紧,知道军情如火,刻不容缓。她压下担忧,目光坚毅:“王爷放心。有我在,王府固若金汤。昭儿的疏导之法已有眉目,我会小心。你…多加小心。”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叮嘱。

萧璟深深看了她和闻讯赶来、小脸上写满担忧的明明一眼,重重点头。他转向墨夜:“你的伤?”

墨夜一步踏出,腰背挺直如标枪,声音斩钉截铁:“属下已无碍!愿随王爷左右,护卫粮道,诛杀宵小!”

萧璟看着墨夜眼中燃烧的战意,知道劝阻无用,颔首道:“好!即刻点兵,随我出发!”

马蹄声如雷,撕裂了云州城的宁静。萧璟一身玄甲,墨夜紧随其后,带着一队精锐亲兵,如同黑色的洪流,冲出城门,卷起漫天雪尘,向着烽烟初起的西北边关疾驰而去。

秦沐歌抱着明明,站在王府最高的望楼上,遥望着那远去的烟尘,直到消失在茫茫雪原尽头。寒风卷起她的发丝和衣袂,猎猎作响。

“娘亲…爹爹去打坏人了吗?”明明小声问,小手紧紧搂着母亲的脖子。

“嗯。”秦沐歌将儿子搂得更紧,目光转向云州城内那片被重兵围困的四方馆方向,又掠过城中几处正被王府护卫破门而入、鸡飞狗跳的商行,最后落回王府森严的院墙。

“昭儿不怕。”她低声说,仿佛在安慰儿子,也像在告诫自己,“爹爹会赢。我们…守好家。”

夜色再次笼罩云州。四方馆最深处的幽静院落内,一只苍白的手将一枚传讯用的蜡丸捏得粉碎。阴影中,一个声音带着冰冷的嘲弄响起:

“粮草已焚,猛虎离山。该让那藏在冰里的毒蛇…动一动了。目标——七王府,萧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