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稚子承巨力,金针踱危(1/1)

冰魄灵泉洞厅内,死寂如凝固的寒冰。月华寒障在冰魄之心碎片与月魄石钥联合激发的磅礴力量下,终于重新稳固,如同万载玄冰铸就的壁垒,将通道深处那恐怖撞击的闷响与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隔绝在外。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在众人心头弥漫开来,便被一声孩童短促的惊呼狠狠撕裂!

“啊!”

明明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掌中那块温润的冰魄之心碎片骤然变得炽热滚烫,七彩光芒不再柔和,而是如同失控的烈阳,爆发出刺目、狂躁的光晕!一股沛然莫御、远超他幼小身躯所能承载的浩瀚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之水,蛮横地顺着他的手臂经络,汹涌冲入他稚嫩的躯体!

“明明!”秦沐歌目眦欲裂,肝胆俱寒!她瞬间松开紧握月魄石钥的手,所有的冷静与医术在至亲骨肉突遭厄难面前土崩瓦解,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儿子。

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入冰窟。明明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最纯净却易碎的水晶,皮肤之下,隐约可见七彩流光不受控制地疯狂流窜、碰撞,每一次窜动都带起他身体剧烈的痉挛。他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眸瞪得极大,瞳孔深处仿佛有星河在狂暴地倒卷、破碎,瞬间又被刺骨的冰蓝覆盖,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碎的混乱。一股极端矛盾的恐怖气息从他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开来——极寒与极热交织,磅礴生机中裹挟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吹拂得周围人衣袂翻飞,寒意刺骨。

“不好!”苏霜脸色剧变,比洞外万年不化的冰川更冷肃,“碎片蕴含的乃是圣地本源之力,浩瀚无垠!他幼小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住!这磅礴生机,此刻正变成摧毁他自身的洪流!”

她一步抢上前,冰凉的指尖闪电般搭上明明的手腕。刚一触碰到,一股混乱而狂暴的能量脉冲便狠狠冲击而来,饶是苏霜修为深厚,指尖也禁不住微微一麻,心头更沉。孩子的脉象,此刻已不能用常理推断,如同无数条失控的怒龙在他纤细的经络中横冲直撞,脆弱的经脉壁在能量洪流的冲刷下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随时可能寸寸崩裂!

“姨母!”秦沐歌已扑到近前,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儿子,却又怕加剧他的痛苦,僵在半空。泪水在她眼中疯狂打转,却被强大的意志死死压住。她是医者!是孩子的母亲!此刻崩溃,儿子必死无疑!前世今生磨砺出的坚韧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恐惧,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脉象如何?碎片能量属性?可有疏导之策?”

她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却字字清晰,直指要害。苏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痛惜交织的光芒。

“本源之力,至纯至寒,蕴含无尽生机,然其量过于浩瀚!如今在他体内如野马脱缰,横冲直撞!”苏霜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强行压制只会引起更剧烈的反噬,必须疏导!引其归流!但孩子经络太细太弱,寻常疏导之法无异于杯水车薪!”

“疏导…归流…”秦沐歌脑中念头电闪。前世积累的浩瀚医典、今生在药王谷的苦修、陆明远所授的外科经脉疏导理念、以及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救治经验,此刻如同沸腾的熔炉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融合。

“金针!”她猛地抬头,眼中迸射出决绝的光芒,那光芒锐利如刀,仿佛能切开眼前的绝望,“以金针为引,以我自身为桥!强行在他体内开辟临时通路,引那狂暴之力,渡入我的经脉!”

“沐歌!”叶轻雪失声惊呼,脸色煞白,“那力量足以摧毁明明,你怎能承受?!”

“我是他母亲!我的经脉比他坚韧!更有药王谷心法护体!”秦沐歌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解下腰间那个从不离身的鹿皮针囊,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针囊展开,长短不一、闪烁着冷冽寒芒的金针整齐排列。

“苏霜长老,请以雪族秘法护住他心脉与识海!绝不能让核心受创!”秦沐歌一边语速飞快地吩咐,一边已拈起三根最长的金针,针尖在洞厅幽蓝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好!”苏霜毫不迟疑,双掌迅速结印,指尖缭绕起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轻柔却无比精准地笼罩住明明小小的头颅和心口位置。寒气并非冻结,而是形成一层坚韧柔韧的护膜,竭力隔绝着狂暴能量对这两个致命区域的冲击。同时,她口中低声吟诵起古老晦涩的雪族祷言,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试图稳住明明那在痛苦与混乱中挣扎的脆弱意识。

秦沐歌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眼前痛苦痉挛的孩子和手中冰冷的金针。她出手如电!

第一针,直刺明明头顶百会穴!此乃诸阳之会,总督一身阳气。针入三分,秦沐歌指尖微颤,一股狂暴的寒流瞬间顺着金针逆冲而上,她整条手臂如遭冰锥穿刺,剧痛钻心!她闷哼一声,牙关紧咬,硬生生稳住手腕,引导着这股能量分流向自身手少阳三焦经。

第二针,刺入胸前膻中穴!中丹田所在,气之会海。针落之时,明明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呜咽。秦沐歌感觉仿佛有千斤巨石狠狠撞在胸口,气血翻腾,喉头腥甜。她强行咽下,调动药王谷心法“生生不息诀”,将涌入的狂乱生机尽力纳入自身循环,再缓缓释放部分压力。

第三针,精准刺入明明紧握着碎片的右手劳宫穴!这里是能量涌入的源头!金针入穴的刹那,七彩光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向金针。秦沐歌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洪流轰然冲入她的掌心!那力量不再仅仅是冰寒,更带着一种远古的苍茫意志,仿佛要撕裂她的经脉,碾碎她的意志!

“呃!”秦沐歌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如瀑般涌出,瞬间浸透了鬓发和衣领。她握着金针的手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剧烈颤抖,虎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金针蜿蜒流下,滴落在明明冰冷的小手上,晕开刺目的红。

“阿姐!”叶轻雪看得心惊肉跳,泪水夺眶而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那股逸散的恐怖能量逼退。

“稳住!”苏霜低喝,分出一缕寒气缠绕上秦沐歌持针的手腕,试图帮她分担一丝压力,同时全力维持着对明明的守护。

洞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明明痛苦的喘息和秦沐歌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金针在狂暴能量冲击下发出的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嗡鸣。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秦沐歌紧咬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她调动起全部的精神与意志,如同驾驭着惊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孤舟。她引导着那股毁灭性的洪流,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相对宽阔坚韧的经脉中开辟出迂回的路径,将一部分狂暴能量导入、容纳、转化,再通过连接明明的金针,将经过初步“驯服”的温和生机,缓缓地、一丝丝地反哺回孩子濒临崩溃的经络中,如同在干涸龟裂的土地上滴下珍贵的甘霖,修补着那些细小的裂痕。

这是一个极度凶险、精妙入微的过程。既要承受足以撕裂经脉的冲击,又要精准控制反哺的力量,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了明明,她自己也会瞬间被这股本源之力撑爆!

汗水早已浸透秦沐歌的里衣,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她的嘴唇被咬破,渗出血丝。脸色由惨白转向一种病态的潮红,又迅速褪去,周而复始。但她持针的手,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烈颤抖后,竟奇迹般地渐渐稳定下来。那双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儿子痛苦的小脸,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与母性的光辉。

萧璟在寒障稳固的瞬间,目光便如鹰隼般扫过全场,确认通道暂时安全,并迅速布置王府护卫与残余雪卫加强戒备、救治伤员后,身形便化作一道疾影,冲到了妻儿身边。当他看到秦沐歌以身为桥、金针渡厄的惨烈景象时,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那狂暴能量逸散出的威压,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元帅都感到心惊。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如同磐石般静静地、稳稳地站在秦沐歌身后半步之处。他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撑力道,按在了秦沐歌剧烈颤抖的肩背上。一股精纯而温暖的内力,如同涓涓暖流,小心翼翼地渡入秦沐歌几乎枯竭的身体,护住她的心脉,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这无声的支持,胜过千言万语。秦沐歌紧绷到极限的心弦微微一松,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触摸到了一块坚实的陆地。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全部的精力依旧集中在手中的金针与怀中的孩子身上。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漫长的一刻钟,也许只是短短的几十息。在秦沐歌感觉自己的经脉也快要到达极限,意识开始有些模糊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响起。

明明掌中那狂躁的七彩光芒,终于开始缓缓收敛、平息。碎片不再滚烫,重新变得温润,只是散发出的光华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孩子皮肤下那疯狂乱窜的七彩流光,如同退潮般渐渐隐去。剧烈痉挛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虽然小脸依旧苍白如雪,眉头痛苦地紧蹙着,但呼吸却不再那么急促紊乱,变得绵长而微弱。

最明显的变化是脉象。苏霜一直搭在明明腕间的手指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脉象……平复了!狂暴之力……被引导住了!虽然虚弱,但……生机未绝!”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毁灭性的洪流,此刻如同被驯服的巨龙,在秦沐歌开辟的临时通路和她自身经脉的容纳转化下,正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在明明体内缓缓流转,虽然依旧庞大,却不再具有毁灭性,反而开始滋养修复他那千疮百孔的细小经络!

成功了!

秦沐歌紧绷到极致的心神骤然一松,一股无法抗拒的虚脱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握着金针的手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垂下。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沐歌!”萧璟眼疾手快,长臂一揽,稳稳地将她瘫软的身体拥入怀中。入手处一片冰凉濡湿,全是冷汗。她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气息微弱,显然耗尽了所有心力,甚至伤了元气。

“娘亲……”角落里,一直被王府嬷嬷紧紧抱着的曦曦,小脸上满是泪痕,看到娘亲倒下,带着哭腔小声呼唤。

“阿姐!”叶轻雪扑上前,泪水涟涟,慌乱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温补药丸。

“无妨…力竭而已…”秦沐歌靠在萧璟坚实温暖的胸膛上,艰难地喘息着,声音细若游丝,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在昏迷的儿子身上,“明明…碎片…取下来…小心…” 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明明依旧紧握的小手。

苏霜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用一层极寒的雪族灵力包裹住自己的手指,然后才极其轻柔地去掰明明僵硬的手指。那冰魄之心碎片似乎也耗尽了能量,变得温顺,轻易地被取了下来。碎片离手的瞬间,明明紧蹙的眉头似乎又舒展了一丝。

苏霜将这块黯淡了许多的七彩碎片郑重收起。“碎片力量消耗巨大,需回归泉眼温养。”她看向秦沐歌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与敬佩,“若非你以命相搏,以身为引,强行疏导归流,这孩子……十死无生。”

萧璟紧紧抱着妻子,感受着她身体的冰冷和微弱的心跳,一股后怕与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中燃烧,但他面上却沉静如水,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墨夜!”他沉声唤道。

“属下在!”墨夜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依旧沉稳。他在白芸的搀扶下上前一步,脸色苍白,胸前的伤口虽经简单处理,依旧有血迹渗出。

“清点人手,救治伤员。加固所有出口防御。此地不可久留,准备撤离!”萧璟的声音冷冽如冰刃,带着不容置疑的统帅威严,“白芸长老,雪卫伤亡如何?白玉何在?”

白芸眼中悲愤交加:“雪卫战死三人,重伤五人,包括白苓中毒未愈…轻伤几乎人人带伤!至于白玉那个叛徒……”她目光扫向之前白玉被重创倒地的位置,脸色猛地一变,“不见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片冰面上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暗红血迹和几片破碎的带血衣襟,白玉的身影竟已消失无踪!旁边的冰壁上,一道浅浅的、如同被利爪划过的痕迹,延伸向一条不起眼的狭窄冰隙深处。

“追!”周肃怒喝一声,带着两名王府护卫就要冲过去。

“慢!”苏霜厉声阻止,脸色凝重如寒霜,“穷寇莫追!那冰隙通向‘万载玄冰窟’,寒气蚀骨,岔道如迷宫,且深处有冰渊巨虺的气息残留!白玉伤重,又失了碎片,进去也是九死一生!当务之急是护送伤者,尤其是王妃和小世子,速回安全之地疗伤!”她深知圣地深处那些未探明区域的凶险。

萧璟眼中寒光一闪,当机立断:“周肃,守住那条冰隙入口!其他人,立刻撤离!白芸长老,烦请雪卫引路,走最安全的路径!”

“遵命!”周肃领命,带人守住冰隙。

白芸强忍悲痛,立刻指挥还能行动的雪卫:“跟我来!走‘霜华径’,那里守卫力量应该还在!”她搀扶着墨夜,率先走向另一侧一条较为宽阔、冰壁上凝结着美丽霜花的通道。

萧璟小心翼翼地将虚脱的秦沐歌横抱起来,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窝,气息微弱。叶轻雪则从嬷嬷怀中接过依旧昏迷的明明,用厚厚的狐裘将他裹紧,紧紧跟在萧璟身后。小曦曦被嬷嬷抱着,大眼睛里噙着泪,担忧地看着娘亲和哥哥。

一行人,带着伤员,气氛沉重而肃杀,迅速而有序地撤离这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冰魄灵泉洞厅。洞厅内,只留下剧烈战斗后的狼藉,闪烁不定的幽蓝光晕,以及那依旧稳固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的月华寒障。

通道内寒气森森,脚步声在冰壁间回荡。萧璟抱着秦沐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他低头看着怀中妻子苍白如纸的脸,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渡给她。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和压抑到极致的杀意:“沐歌,撑住。你和昭儿都不会有事。白玉…宁王…所有伤你们的人…我必让他们付出百倍代价!”

秦沐歌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力气,只是更紧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温暖和力量。

叶轻雪抱着明明,看着孩子昏迷中依旧痛苦蹙起的小眉头,心如刀绞。她轻声对怀中的孩子低语,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明明别怕,小姨在,娘亲在…我们回家了…”

在他们身后,那条被周肃守着的幽深冰隙深处,黑暗中,一双因失血过多而浑浊、却燃烧着刻骨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白玉捂着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背靠冰冷的岩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声和剧痛。他手中,紧紧攥着一片从冰渊巨虺身上剥落的、边缘锋利的幽蓝鳞片,鳞片上还沾着属于他自己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迹。

“苏霜…秦沐歌…萧璟…”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恶鬼诅咒般的低笑,声音在死寂的冰隙中幽幽回荡,“毁我大计…伤我至此…咳咳…圣地…还有那冰魄之心真正的秘密…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宁王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等着…都给我等着…”

怨毒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冰冷的黑暗里,为这刚刚平息的风暴,埋下了更深、更险恶的伏笔。冰魄之心碎片在明明体内留下的,究竟是福是祸?白玉这遁入绝地的毒蛇,又会带来怎样的反扑?一切的答案,都笼罩在雪域圣地那亘古不散的寒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