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药烟破危局 长夜待星明(1/1)
冰冷的震颤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秦沐歌的心头。她猛地睁眼,搭在墨夜腕间的手指骤然收紧,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紧闭的房门。那来自石牌的警示,比任何斥候的回报都更直接,更令人毛骨悚然——恶意,已然临门!
“周肃!”秦沐歌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急迫,“外面不对劲!有东西…不,有人来了!带着杀气!”
守在门边的周肃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嗅到血腥的猎豹。他没有任何质疑,王妃的直觉在无数次生死边缘都曾得到印证。他无声地打了个手势,原本散在房间各处的暗卫如同得到指令的幽影,瞬间调整位置,两人悄然贴近门缝,侧耳凝听,手中短弩已然上弦;两人迅速移至窗边,掀开一条细不可查的缝隙向外窥探;余下几人则将秦沐歌、叶轻雪和昏迷的墨夜护在核心,形成一道人墙。
小院里死寂得可怕。寒风卷着雪沫拍打窗棂的沙沙声,此刻被无限放大。奶娘紧紧抱着被这凝重气氛惊醒、小脸煞白却强忍着不敢哭出声的明明,缩在房间最里侧的角落。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漫长得令人窒息。
“笃笃笃!”
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生硬。
“开门!奉赵校尉军令,例行巡查!盘查可疑人等!”门外传来一个粗嘎的男声,语气刻板,不容置疑。
赵校尉的军令?周肃眉头紧锁。赵锋方才亲自来安排过警戒,怎会这么快又派人来“例行巡查”?还是在这种天色未明的时刻?他看向秦沐歌。
秦沐歌眼神冰冷如霜。石牌传来的寒意并未因这“合理”的解释而消退,反而更加刺骨!她微微摇头,指尖无声地指向门栓的方向,做了一个“锁死”的动作。
周肃会意,立刻示意门边的暗卫。厚重的门栓无声地滑入卡槽,发出极轻微的“咔哒”声。
门外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似乎没料到会被拒之门外。随即,敲门声变得急促而粗暴起来:“开门!听见没有!军令如山!再不开门,休怪我等强行闯入!” 语气中的不耐烦和隐隐的威胁已不加掩饰。
“赵校尉方才亲自来过,言明此地由王府亲卫接管,驻军只负责外围警戒。尔等何人?有何凭证?”周肃沉声回应,声音透过门板,带着一股沙场磨砺出的铁血煞气。
门外静默了几息。随即,那粗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少废话!非常时期,军令有所变通!我等奉的是黑水渡驻军副尉王彪大人手令!速速开门查验!否则,便以抗命论处!”
王彪?赵锋手下副尉?周肃心中疑窦更深。赵锋治军严谨,方才安排时只字未提这个王副尉,更不可能在此时派副尉来“变通”军令!这分明是借口!
就在此时,窗边一名暗卫猛地回头,对着周肃和秦沐歌做了几个急促的手势——窗外,至少有七八个身着黑水渡驻军皮甲的身影,正无声地包围过来,他们脚步极轻,动作迅捷,绝非普通兵卒!更令人心寒的是,其中两人手中,赫然端着军中严禁在非战时使用的强弩!弩箭在微弱的晨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冷光!是“蓝蝮涎”!
“玄影卫!假扮官兵!”周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杀意暴涨!果然是宁王的人!他们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公然假扮官兵,强闯王妃居所!
“准备!”周肃低吼一声,所有暗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弩箭上弦,长刀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门外的“官兵”显然也失去了耐心。“砰!”一声巨响,沉重的木门被狠狠踹了一脚!门栓发出痛苦的呻吟,木屑簌簌落下!
“破门!格杀勿论!”那粗嘎的声音撕去了最后伪装,变得狰狞无比!
“保护王妃!”周肃厉喝,身形如电,不退反进,猛地拉开房门!就在房门洞开的瞬间,数道凌厉的刀光已如毒蛇般噬向门内!与此同时,窗外弩弦绷响,数支淬毒的弩箭撕裂空气,尖啸着射入房间!
早有准备的暗卫反应快如鬼魅!门边的两人刀光舞成一片银幕,“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脆响,将劈砍进来的长刀尽数格挡!窗边的暗卫在弩箭破窗的刹那便已矮身翻滚,弩箭擦着他们的头皮深深钉入墙壁和地面!数名守护核心的暗卫同时扬手,数枚小巧的飞蝗石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窗外弩手的位置!
惨叫声和怒骂声瞬间在门外窗外炸响!
“放烟!”秦沐歌的声音在刀光剑影中异常冷静。她一手护住小腹,另一只手飞快地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陶罐!
叶轻雪早已默契地守在姐姐身边,闻声立刻接过陶罐,用火折子点燃罐口引线!嗤嗤作响的火花迅速没入罐中。
“闭气!”秦沐歌低喝一声,同时将一块浸湿的布巾迅速捂在明明口鼻上。她自己和叶轻雪也立刻掩住口鼻。
“砰!”一声闷响,陶罐被叶轻雪用力掷出门外,在门廊下轰然炸开!没有火光,只有一股浓烈到刺鼻、颜色诡异的黄绿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烟雾扩散极快,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辛辣、酸腐和麻痹气息!
这正是秦沐歌结合前世记忆与药王谷所学,以曼陀罗花粉、醉鱼草精粹、硫磺、硝石等物特制的“迷瘴烟”!烟雾不仅能强烈刺激眼鼻喉,造成剧痛流泪、呼吸困难,更蕴含神经麻痹毒素,吸入过量者会迅速陷入眩晕、肢体无力!
“咳咳咳!什么东西?!”
“眼睛!我的眼睛!”
“呃…好晕…”
门外猝不及防的“官兵”们首当其冲!剧烈的咳嗽和痛苦的嚎叫瞬间取代了喊杀声!烟雾模糊了他们的视线,麻痹感顺着呼吸道迅速蔓延,冲在最前的几人脚步踉跄,手中刀都险些拿捏不住!就连窗外试图再次瞄准的弩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雾呛得涕泪横流,视线受阻!
“冲出去!”周肃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低吼一声!他如同下山猛虎,第一个冲出烟雾弥漫的门廊!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精准地抹过一名正捂着眼睛咳嗽的敌人咽喉!鲜血喷溅在黄绿色的烟雾中,显得格外妖异!
其他暗卫紧随其后,如同出闸的饿狼,凶狠地扑向陷入混乱的敌人!他们憋着气,眼神锐利,出手狠辣无情!刀光闪烁,血花迸溅!狭窄的门廊和院中瞬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秦沐歌在两名暗卫的贴身护卫下,抱着明明,叶轻雪紧随其后,也冲出了烟雾笼罩的房间。刺鼻的气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孕期反应几乎让她呕吐出来,但她强行忍住,目光飞快地扫过混乱的战局。
“奶娘!带明明上马车!”秦沐歌将怀中紧紧搂着自己脖子、小脸憋得通红的明明塞给奶娘,指向停在院角、车壁加厚、相对坚固的马车。
“娘亲…”明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明明乖,跟奶娘进去!闭上眼睛!娘亲很快去找你!”秦沐歌用力握了一下儿子的小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奶娘不敢耽搁,抱着明明,在另一名暗卫的掩护下,跌跌撞撞冲向马车。
“轻雪,墨夜!”秦沐歌的目光转向屋内。叶轻雪立刻会意,转身就要冲回烟雾尚未完全散去的房间去背墨夜。
“我去!”一名身材最为魁梧的暗卫低喝一声,动作比叶轻雪更快!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如同蛮牛般冲入房间,片刻后便背负着依旧昏迷、被简单固定在背上的墨夜冲了出来!墨夜身上的布带已被鲜血浸透,脸色在混乱的火光和烟雾映照下,白得像纸。
就在这时,一支角度刁钻的弩箭穿过烟雾和混乱的人影,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射向背负墨夜的魁梧暗卫后心!
“小心!”秦沐歌瞳孔骤缩,失声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周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斜刺里扑来!他根本来不及挥刀格挡,竟用自己的左肩猛地撞向那魁梧暗卫!两人同时一个趔趄!
“噗嗤!”
弩箭狠狠扎入周肃的左肩胛骨下方!箭头没入皮肉,幽蓝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是“蓝蝮涎”!
周肃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青筋暴起!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未吭,右手长刀反手一挥,将一名趁机扑上来的敌人劈翻在地!
“周统领!”魁梧暗卫目眦欲裂!
“快走!保护王妃和墨夜统领!去后门!”周肃的声音因剧痛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猛地拔下肩头的毒箭,带出一溜血花,看也不看便掷向另一名敌人,同时挥舞长刀,状若疯虎般挡在众人撤退的方向,死死缠住几个试图追击的敌人!
“走!”秦沐歌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和愤怒,知道此刻犹豫便是全军覆没!她拉着叶轻雪,在剩余暗卫的拼死护卫下,护着背负墨夜的魁梧暗卫和抱着明明的奶娘,迅速向客栈后院的小门方向退去!
身后,周肃的怒吼、敌人的惨叫、兵刃的碰撞声、以及那令人心悸的弩弦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喧嚣!每一次声响都像重锤砸在秦沐歌的心上!她知道,留下断后的周肃和那几名暗卫,已是凶多吉少!
“砰!”后院的小门被暗卫一脚踹开!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小巷,寒风裹着雪沫扑面而来!
“这边!”负责探路的暗卫低喝一声,在前引路。众人冲出小巷,外面便是黑水渡镇边缘更为混乱的棚户区,低矮破败的房屋和曲折的小径提供了暂时的掩护。
然而,他们刚刚冲出巷口——
“咻!咻!咻!”
数支弩箭如同跗骨之蛆,精准地从侧后方的屋顶射来!显然还有埋伏的弓弩手!
“保护王妃!”护卫的暗卫反应极快,纷纷挥刀格挡或用身体去挡!但弩箭太过密集!
“呃!”一名暗卫腿部中箭,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噗!”另一名暗卫为了保护背着墨夜的同伴,肩头被狠狠洞穿!
“啊!”奶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一支弩箭擦着她的胳膊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她一个踉跄,险些将怀中的明明摔出去!
“明明!”秦沐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把将惊魂未定的儿子重新搂进怀里!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贼子敢尔!!”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响彻整个棚户区!紧接着,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奔雷般从镇子中心方向滚滚而来!
“是赵校尉!”叶轻雪惊喜地喊道!
只见黑水渡驻军校尉赵锋,一马当先,手持长柄战刀,须发皆张,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他身后,是数十名杀气腾腾、全副武装的驻军骑兵!马蹄踏破清晨的寂静,雪沫和泥浆飞溅!
“放箭!给我射死这些冒充官兵的杂碎!”赵锋怒吼着,手中战刀猛地指向那些屋顶和巷口追来的敌人!
“嗖!嗖!嗖!”
驻军骑兵手中的制式强弓瞬间拉满,密集的箭雨带着复仇的怒火,铺天盖地般射向那些偷袭者!
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屋顶的弓弩手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跌落!巷口追来的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射倒一片,攻势瞬间瓦解!
“王妃!末将护驾来迟!罪该万死!”赵锋冲到近前,翻身下马,对着秦沐歌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后怕和滔天的怒意。他目光扫过秦沐歌怀中受惊的明明、叶轻雪、重伤昏迷的墨夜、以及几名挂彩的暗卫,最后落在秦沐歌苍白却依旧沉静的脸上,还有她下意识护住小腹的手,眼中更是怒火熊熊!
“赵校尉请起,来得正是时候!”秦沐歌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速去客栈!周肃他们还在里面断后!”
“末将明白!”赵锋霍然起身,眼中杀意如沸,“王彪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敢勾结外贼!来人!随我杀回去!一个不留!”
他留下十名骑兵护卫秦沐歌等人,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如同愤怒的洪流,朝着客栈方向狂卷而去!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再次激烈地响起,但这一次,攻守已然易势!
混乱暂时远离。秦沐歌抱着瑟瑟发抖的明明,在骑兵的护卫下,退到一处相对坚固的废弃石屋暂避。叶轻雪立刻开始为受伤的暗卫处理伤口,动作麻利而沉稳。
秦沐歌靠坐在冰冷的石墙上,剧烈的心跳尚未平复。她低头看着怀中的明明。小家伙显然吓坏了,小脸埋在娘亲怀里,身体还在轻微地颤抖,却咬着嘴唇,努力不哭出声,只是小手死死抓着秦沐歌的衣襟。
“明明不怕…坏人被赵伯伯打跑了…”秦沐歌的声音异常温柔,轻轻拍抚着儿子的背,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头发。那熟悉的奶香和温热的触感,一点点驱散着她心头的寒意和后怕。
“娘亲…周叔叔…会回来吗?”明明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带着哭腔小声问道。他记得那个总是跟在爹爹身边、偶尔会对他笑一下的周叔叔,刚才流了好多血。
秦沐歌喉头一哽,用力抱紧儿子,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会的…周叔叔最厉害了…他会回来的…” 她望向客栈方向,那里杀声震天,火光隐隐。周肃中箭时惨白的脸,如同烙印刻在她心底。
就在这时,腹中那个安静了许久的小生命,仿佛也被外界的激烈动荡所惊扰,突然轻轻地、却清晰地动了一下!像是一尾受惊的小鱼在温水中摆尾,带着一种新生的、懵懂的活力。这细微的胎动,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秦沐歌被恐惧和担忧填满的心房。
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用手掌紧紧贴住小腹,感受着那奇妙的生命律动。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坚韧交织的力量,瞬间涌遍全身。为了怀中的明明,为了腹中的孩儿,为了那些为她浴血奋战的忠魂,为了生死未卜的丈夫…她不能倒下!
“姐姐,喝口水,定定神。”叶轻雪处理完伤员的伤口,端着一碗温水走过来,看着姐姐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心疼不已。
秦沐歌接过水碗,指尖冰凉。她小口抿着温水,目光扫过石屋内: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墨夜;手臂受伤,却依旧强撑着警戒的暗卫;抱着明明、惊魂未定的奶娘;还有身边同样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妹妹…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劫后余生的痕迹。
“轻雪,”秦沐歌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却蕴含着破釜沉舟的力量,“等赵校尉肃清残敌,我们立刻就走。此地已暴露,绝不可久留。”
“去哪里?”叶轻雪问。
“按原计划,北上!”秦沐歌的目光投向北方,仿佛穿透了石壁,穿透了风雪,落在那片遥远而神秘的极寒之地,“去雪玲圣地!墨夜拼死带回的消息,必须尽快让王爷知晓,但我们的路,也不能停。”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贴胸存放石牌的锦囊。经历了这一夜的惊心动魄,那冰冷的石头似乎也沉寂下来,不再发出警示。但她心中的急迫感却更甚。姨母苏霜泣血的呼唤,圣地未知的危局,如同一块巨石悬在头顶。
“可是姐姐,你的身体…”叶轻雪担忧地看着秦沐歌依旧平坦却孕育着生命的小腹,以及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憔悴。连续的高强度救治、惊吓、奔逃,对怀着身孕的人来说,负担太重了。
“无妨。”秦沐歌打断她,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感受着那尚未消散的微弱胎动,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孩子很坚强。我也必须坚强。”她看向昏迷的墨夜,“而且,墨夜的伤…或许只有圣地才有希望。”她想起苏霜信中提及的“星泪泉”与“月魄之力”。
石屋外,镇子方向的喊杀声渐渐平息,最终归于一片带着血腥味的死寂。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赵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石屋门口,他身上的皮甲沾染着大片暗红的血迹,手中的战刀还在滴血,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和尚未散尽的杀意。看到秦沐歌安然无恙,他明显松了口气,但眼神随即变得沉重。
“王妃!”赵锋单膝跪地,声音嘶哑,“残敌已尽数诛杀!共斩首二十七级,俘虏三人!伪副尉王彪…被末将亲手斩于刀下!其勾结外敌,罪证确凿!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周肃统领…身中剧毒,伤势过重…虽经军医全力施救,仍…仍于半刻前…殉国了!断后的几名王府暗卫…也…全部战死!”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周肃殉国的消息,秦沐歌还是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眼前瞬间发黑!那个沉稳可靠、总是默默守护在萧璟和她身后的身影…那个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身体挡下毒箭的身影…就这样…没了?
“周叔叔…”明明似乎也听懂了,小嘴一瘪,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身体在秦沐歌怀里剧烈颤抖。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秦沐歌。她紧紧抱着哭泣的儿子,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抑制住喉间的哽咽和翻涌的泪意。周肃…还有那些忠勇的暗卫…他们的血,绝不能白流!
“厚殓英烈…抚恤家眷…”秦沐歌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赵校尉,黑水渡已不可留。本宫即刻启程北上。此间善后,以及王彪通敌案,就全权拜托你了!务必深挖其背后主使,密报朝廷!”
“末将万死不辞!”赵锋重重叩首,虎目含泪,“王妃一路艰险,末将…末将调遣一队精锐骑兵,护送王妃出百里!”
秦沐歌没有拒绝。她需要这短暂的保护,让墨夜和伤员能喘口气,让自己能稍作调整。
黎明终于艰难地撕破了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天光。风雪依旧未停。黑水渡镇在经历了一场短暂而血腥的清洗后,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客栈后院,两辆加固的马车和数匹健马已准备就绪。墨夜被小心地安置在第二辆马车里,由叶轻雪和一名粗通医理的暗卫照看。秦沐歌抱着哭累后沉沉睡去的明明,登上了第一辆马车。赵锋亲自挑选的十名精锐骑兵,在车马前后肃然列队。
“启程!”随着秦沐歌一声低沉的命令,车轮碾过被鲜血和雪水浸透的泥泞地面,缓缓驶离了这座浸染了忠魂鲜血的小镇。
马车内,秦沐歌靠着车壁,怀中是熟睡的儿子。她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两块合拢的石牌。冰冷的触感透过锦囊传来,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前路的凶险与肩负的重任。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疲惫与哀伤,安静了下来。
马车外,风雪呼啸,前路茫茫。北境战局波谲云诡,雪玲圣地迷雾重重,宁王的阴影无处不在。但秦沐歌知道,她已无路可退。带着失而复得的忠魂墨夜,带着血仇的烙印,带着两个需要守护的孩子,她必须走下去。
长夜未尽,风雪更疾。唯有心中那点星火,支撑着她,驶向那未知的极北寒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