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难遂人愿(1/1)

玱玹不知该如何开解小夭,如同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自己。至亲的人,这样的恨让他们痛苦。他和小夭都不想恨,想原谅,原谅的理由显得浅薄,无法直抵内心。

之前不知她身世,她安慰他时,他觉得她无法感同身受,所以才能轻而易举说出原谅。

知道她身世后,她才是那个经历最多,看得最多的人,她为什么不恨不怨?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情绪、爱恨、理想、能够彼此共鸣的人。

朝瑶微微颔首,神色关心,“老太太,我还在疑惑你们去哪里呢?”

涂山太夫人看着朝瑶,素魄凝肩,冰绡曳步,峨鬟垂鬟,肌肤悦泽。才貌双全的女子不少,但如她这般出众,只此一人。

如今,她超然的地位不是靠血脉,而全是她的实力,这是朝瑶最恐怖的地方,没有软肋能拿捏。

涂山璟与大王姬之事,她知道多少?她出手相助是否就是图谋防风意映,使得两人无法培养感情。

自己本准备换下防风意映,奈何圣女与大王姬被刺杀,当时风云动荡,人人都在关注局势,她当时换下防风意映,整个涂山家必定落人口实。

涂山太夫人眉眼慈祥,似乎面有难色,无奈之举。“瑶儿,恭贺你痊愈,既然你已痊愈,可否换下意映。毕竟意映和璟儿有婚约,耽搁这么多年,该让他们完婚了。”

涂山璟站在奶奶身后,看了一眼朝瑶,向奶奶说道:“奶奶,现在众人都知道我和意映是兄妹之谊,突然成亲,于理不合。”

朝瑶疑惑如流星划过星眸,看看涂山篌,再看看眉眼骤然严肃的太夫人与神情着急的涂山璟,困惑地开口:“意映帮我打理生意多年,她开口要成亲,我岂有强留之理。”

“我当初说过意映成亲,我送厚礼,涂山璟要是与意映定下日子,记得通知我。但我怎么感觉你们话中有话,先把话说清楚,意映对我多年的帮助,她不想走不想嫁,谁来都不好使。”朝瑶巧笑倩兮,真诚地看着涂山璟。

涂山璟心中诧异,她什么意思?记忆没完全恢复?“瑶儿,我与意映没有男女之情。”

“瑶儿,你不知,我二弟心中另有她人。”涂山篌眉眼沁笑,别有深意地拍了拍涂山璟的肩膀。

太夫人见两兄弟说话如此直白,虽说现在只有他们四人在场,可朝瑶终究是外人。“不可胡说!”

“你们演哪出?我对你们青丘家务事没兴趣,慢走不送。”朝瑶侧身让开路,浅笑一声,转身欢送师哥。

朝瑶走上前低声浅语,“发生何事?怎么涂山家的人怪怪的?”

“我怎么知道,你刚才不在我也不在。”蓐收侧身与朝瑶交头接耳,熟练地搂住朝瑶的肩,回头冲着远处的涂山家三人一笑,与朝瑶边走边说:“玱玹那混蛋,喜欢你多久了?”

“这我也不知道啊。师哥放心,咱们生意没结账前,我绝对不找新人,找也不找他。”

太夫人望着情投意合的两人就这么走了。

“作为女子,成何体统。”

涂山璟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揣摩着朝瑶的心思。蓦然听见奶奶不以为然的话,压低声音解释:“奶奶,瑶儿的爷爷是鬼方族长。”

涂山太夫人诧异地看着涂山璟,鬼方族长化名而来,不表明身份是何用意。

涂山篌听闻此话,暂且将涂山璟与大王姬的事搁浅,“奶奶,我看西陵族长与赤水族长和朝瑶的关系不一般,目前她家世未明,前日王母与皓翎王当众表示随她心意,她就算娶七八个男子,也轮不到旁人非议。”

西炎王到访玉山,连大王姬这个外孙女都不见迎接,现在谁敢说朝瑶半句蜚语。

“她实力到底有多深,无人得知,咱们青丘独善其身。”朝瑶那招日夜颠倒,星河倒转,随手摘星。她要是真出手,杀人比吃饭容易。

涂山太夫人点了点头,带着两兄弟离去,回青丘再论。

玱玹注视着朝瑶和蓐收亲密无间的动作,反手一拳砸到身后树干,大步离开,打算带走小夭。

蓐收听着叮铃咣当的声音,敲敲打打。“师妹,玉山的欢送仪式很特别呀。”

朝瑶一头雾水,“玉山什么时候有这个仪式了?”带着蓐收循着声音走过去,两人呆若木鸡地看着上蹿下跳的一群人。

“叔,宫殿我不是复原了吗?怎么又塌啦?”这不是打她的脸嘛!她专门复原成崭新,她的实力连宫殿都修不好?

“王母说,得恢复如初,一模一样。”烈阳蹲在屋顶,狠狠地盯了一眼下面的罪魁祸首。王母说侄女惹事,他们做叔叔的没教导好,挥手间,又塌了。

九凤觉得自己这个辈子简直是够了,还干上了木匠!“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这不是你干的好事。”

三小只无辜地递着琉璃瓦,他们什么都没干,还得陪着修房子。

“你不上来修,是等着入住吗?”防风邶袖袍挽起,接过琉璃瓦,好笑地注视着她。

“王母说修不好,谁都不能走。”逍遥惆怅地望着瑶儿。洪江一听儿子惹事,撂下儿子自己先回。

獙君苦笑不已,他们这群人干过杀人的买卖,没干过修房子的活。

“女朋友,我先走了。”蓐收脚底抹油,打算逃之夭夭。转身间衣袖被扯住,身后响起阴森森、沁人心脾的声音。

“师哥,杀人灭口四个字怎么写?”

打不赢,实力决定地位,回头一笑,“师妹,师哥不识字。”瞧见朝瑶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立刻说道:“干活略知一二。”

苦兮兮挽起袖袍,他也没干过这活。

笑容刹那消失,朝瑶扎起衣裙,挽起袖子,走到一边开始敲敲打打。

“新房子不住,还喜欢旧房子。”朝瑶嘀咕着,手上的动作依旧。

毛球左右看看,悄悄走到瑶儿身边,“瑶儿,你还生他们的气?你为何生气?”

昨晚打了一架,心里郁气消散不少,但还是不得劲。“他们长的丑,不耐看。”

丑?毛球抬头看了看主人和凤叔,“不丑。”

“他们年纪大,不想给他们养老。”

毛球看着做事的朝瑶,猛地感受到一冷一热两道视线,凤叔要喷火,主人已结冰,瑶儿吐槽的话不间隙传入耳朵。

“人家狐狸至少听话温柔,他们有什么?一个抽我巴掌,一个拿嘴毒我。海有什么用?我天天游泳吗?山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猴子。”

“砰!”

九凤脚下的瓦片应声而碎,瓦片碎成齑粉,瞳仁里燃起怒火。

“咔嚓!”

防风邶手上木柱断裂成两半,断裂的木柱突然覆上寒霜,四周温度骤降。

蓐收听见声音,左右一看,修几辈子也修不好。烈阳几人瞧着两人克制的模样,忍得肩膀抖擞。

“你千万别学他们,有几个媳妇也得被气跑,不解风情,不懂风月,不会生活。”朝瑶说完没听见回应,扭头一看,毛球连根毛都没留下。

风月?他可得好好教她调风弄月。九凤咬着后槽牙瞪了一眼小废物。

只有她说浪荡子不懂风花雪月之事,防风邶看看自己的头发,乌黑青丝,咬着牙咽下火气。

朝瑶抡起榔头时,瞥见远处站着的两人,埋头苦干。

“哥哥,我想回西炎找外爷。”小夭望着热火朝天的一群人。桀骜的凤哥能蹲在屋檐上铺设琉璃瓦,防风邶散漫的性子也能搭梁,雕刻纹路,出身大家的蓐收能挽起袖袍,逐一挂着檐铃。

放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正在她眼前上演。以前,她会兴高采烈加入他们,现在却格格不入,好似无形的帷幕,把自己屏蔽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小夭,等你平静些,我陪你回西炎。”玱玹不放心小夭独自回去。

小夭扭头看向面露担忧的玱玹,“哥哥,你为何喜欢瑶儿?”

玱玹神色一滞,眼里映着小夭茫然的眼睛,脑中却是与朝瑶在一起的点滴。许久之后,重重地吁口气。

“她啊...”玱玹忽然轻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朝瑶身上,“像团野火。”

小夭怔住,记忆里哥哥从未用这般语气谈论女子,“野火会烧毁一切。”她下意识攥紧袖口。

“可她烧出了路。”声音轻得像在自语。玱玹望向远处正在雕梁的防风邶,那人雪白的衣摆沾满木屑:“她为所有人停留,独独不为我停留。”

檐铃忽然叮咚作响。朝瑶叉腰大喊:“蓐收!铃铛挂歪了!”九凤的红衣掠过天际,防风邶的冰刃精准削正铜铃角度。小夭看着这荒诞又和谐的画面,胸口那团郁气忽然散了些。

“哥哥,她为你停留过,停留过很久。”小夭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朝瑶送给她的玉佩。“是我太理所当然了。”

瑶儿会送她很多东西,可她每次都在等瑶儿开口。“哥哥,我想自己回西炎。”

“一起。”玱玹转身时,目光匆匆掠过她脸上。

他没办法亲手剜去自己灵魂里最鲜活的那部分,无法斩断这份情感,就像无法剜去自己的脊梁。

朝瑶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蓐收欲用玉山规矩溜之大吉,不知何时王母走到他身后,“小伙子,好好干,损坏宫殿理应修好,皓翎我会派人传信。”

蓐收???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当晚朝瑶带他在玉山外飞了一圈,然后把他抓回玉山,“三天已到,你离开过,现在重新开始。”

蓐收........规矩都是这样玩的?

小夭并没有让玱玹陪她走入西炎山,而是让他在外等候。小夭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花一木,独自走进朝云殿。

西炎王刚起身,待侍者禀报小夭,她进来发现西炎王榻前的小榻还没撤走。

“外爷,灵曜不是她。”小夭坐在小榻上,指腹无意识来回抚摸。

西炎王笑了笑,随即坐在小榻上,“这点重要?重要的不该是灵曜带来的快乐吗?”

那十年是他人生中极少的温情时刻,因为是小孩子,他可以心无旁骛享受着作为一个外祖父的天伦之乐。

“外爷,我究竟是不是他的孩子?”小夭的声音细若蚊蝇。

西炎王把手放在小夭肩膀上,不容置疑的话透着温情,“你永远是西炎开国君王与王后的外孙女,这一点永不会变。只要我在,西炎永远是你家。”

“外爷,我很差劲吗?”小夭仰起头,冲着西炎王笑,眼里泛着泪光。“大家都喜欢瑶儿。”

“你还和自己妹妹吃味?”西炎王揽住小夭的肩膀,“不是你不好,是你把心关起来了。别人看不见你,你自然也看不见别人。”

重要的从来不是谁的血脉,而是小夭敢不敢像朝瑶那样,亲手砸开自缚的茧。

她嫉妒的不是朝瑶被爱,而是朝瑶的勇气。

小夭未久留,玱玹还在等她。西炎王注视着小夭离开,不止是她得学会自己走。

玱玹的路从开始便无法停下,剜心之痛能教会他---世间总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他日后面对辰荣残部招降、辰荣氏联姻等抉择时,会习惯性优先考虑天下利益。

有些悲剧看一次就够了,她也不是她母亲。那丫头狠起来能自己放血,吸引野兽的注意,找机会反杀。

灵曜杀红眼的时候,真有点小兔崽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