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不如让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1/1)
听梧院。
庄氏毫无保留地将成府发生的一切悉数道来,包括将裴春草安置在城南小院的始末,唯独隐去了自己心底对裴春草那一丝猝不及防的怜惜。
尤其着重而详尽地描述了自己登门成府时的种种艰难,言辞间尽是历经屈辱的感慨。
说话间,她刻意把脸抬的高高的,生怕裴桑枝注意不到她脸上的巴掌印。
裴桑枝抿了抿唇,暗自腹诽,这脖子再这么抻下去,怕是都能与湖边的大白鹅一较高下了。
庄氏满脸期待地望着裴桑枝,就等着她能主动开口询问。可谁曾想,裴桑枝竟似全然未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活像个睁眼瞎似的,自顾自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
山不就她,她就山!
庄氏抬手抚上红肿的面颊,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却又强压下几分心虚,半真半假的愤懑道:“成家大夫人这般跋扈行事,当真欺人太甚!你瞧瞧这些巴掌印,她哪里是在打我的脸,分明是将永宁侯府的颜面都踩在脚下了!”
“桑枝,你掌家已有一段时日,又得了陛下和荣老夫人的青眼,上京城的达官显贵之家,何人不知你才是永宁侯真正的当家人,成大夫人如此作践我……”
裴桑枝缓缓抬眼,意味不明道:“母亲言下之意,是成家这是在打我的脸?”
庄氏抿了抿唇,略作迟疑,含糊道:“桑枝,既掌中馈,便该拿出当家作主的气势来。如此,阖府上下方能心服口服。”
裴桑枝嗤笑出声:“我这张面可没有那么金贵。”
这些年挨过的巴掌、拳头,早就数不清了。不是那种做做样子的打,是实打实的,能让人眼前发黑、嘴角渗血的揍。
“所以母亲也不必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来火上浇油。在我看来,所谓面子、骨气、体统,都比不上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光鲜亮丽地活着、活下去来得重要。”
“况且,母亲既已应允成老太爷给出的交代,眼下又翻出这些旧话,是要将这桩事当作把柄拿捏一世不成?”
“若母亲执意如此,我少不得要再送您去成府走一遭,让您与成老太爷当面对峙,说个明白。”
庄氏偃旗息鼓,悻悻地收了声,低声呢喃:“原以为你总该顾些颜面......”
她暗自纳罕,坊间不都说,那些骤得富贵的微贱之人,最是受不得旁人轻慢。
那点儿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倒比那暴晒三日的牛皮还要紧绷三分,旁人稍加触碰便要跳脚。
怎的到了裴桑枝这里,这句话就不管用了。
裴桑枝眸光微冷,淡淡觑了庄氏一眼:“我倒更想知道,母亲准备如何安置春草妹妹。”
“安置”二字,裴桑枝咬的极重。
庄氏目光躲闪,不敢与裴桑枝对视,低声道:“她......”
“成老太爷一声令下,她先是被灌了虎狼之药堕胎,血崩不止,好不容易捡回条命,接着又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最后......连舌头也被割去了。”
“如今,她已经是个不能生养、口不能言、寸步难行的......废人了。”
裴桑枝何其敏锐。
片语只言,便从庄氏那看似寻常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对裴春草那份隐晦的疼惜。
原来,像庄氏这样的人,也会疼惜人啊。
“母亲怎么不说了?”裴桑枝的身子微微前倾,眼底蕴着些许玩味,好整以暇地睨着庄氏:“继续,女儿正听得兴起呢......”
“依母亲的意思,莫不是要我借着驸马爷的势,或是求到荣国公府门上,仰仗其威名,在大乾内外,为裴春草遍访名医圣手?为她求那续筋接骨的灵药,再耗费心血调理她的身子?”
说到此,裴桑枝蓦地站起身来,行至庄氏身前:“待我来日攀上高位,是不是还得替她物色个蟾宫折桂的青年才俊做夫君?”
她倏地俯身逼近庄氏:“母亲可是要我去保她一世锦衣玉食,富贵荣华,顺便再幸福美满?”
庄氏只觉裴桑枝眼神里的寒意像一盆冷水,从她的头顶浇到了脚底,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可真嘴贱啊!
为什么偏要不死心的试探裴桑枝。
但凡裴桑枝尚存一丝人性,稍有心软之意,永宁侯府也不至于沦落至这般凄惨境地。
伺候谨澄三兄弟的下人们,早已被尽数更换。
那些旧仆不是被毒酒鸩杀,便是被活活杖毙。
而谨澄三兄弟死的死,生不如死的生不如死。
就连侯爷……
如今也成了个半瞎……
若再往那左眼上贴张狗皮膏药,只怕往街边一坐,都能装个算命先生糊口了。
思及此,庄氏神色一凛,斩钉截铁地摇头道:“我断无此意。”
“我是说,她的手筋脚筋断了,怕是不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了。”
裴桑枝笑了笑,后退两步,施施然落座于雕花木椅上:“母亲何须这般惊慌?我向来最是通情达理,更做不出那等心狠手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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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开始便是父亲的主意,可不是我的。”
“这满京城谁人不知我向来心慈手软?不晓得我以德报怨的做派?”
庄氏:裴桑枝说出这些话不觉得昧良心吗?
“是,你最心慈手软。”
庄氏觉得,她自己更昧良心。
这句话说出来,也更像是在阴阳怪气。
裴桑枝幽幽道:“母亲可还记得裴春草的亲生父母?你们赠银送田,将他们风风光光送往江南安顿。”
“我这人最是见不得骨肉分离之苦,特意托了往来南北的镖局,费了好些功夫才寻到那家人。只说让他们阖家团圆,他们便欢天喜地跟着镖师往京城来了。”
“倘若母亲实在为难,不知如何安置裴春草,不若让她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这十多年的分离之苦,想必那家人定会悉心照料,倾尽所有来弥补这份亏欠的亲情。”
“母亲意下如何?”
当初她认祖归宗时,曾天真地向庄氏苦苦哀求,却只换来一番虚情假意的说教。庄氏假惺惺地劝慰道,她的养父母虽性情粗鄙,却心地善良、为人淳朴。明知她非己出,仍将她抚养成人,说罢还故作姿态地要她知恩图报。
如此善良淳朴的爹娘,她当然要还给裴春草。
倘若那对夫妇能善待春草,悉心照料裴春草的饮食起居,便证明春草比她幸运,遇上了懂得疼惜亲生女儿的父母。
倘若不能……
那便是裴春草命该如此!
偷来的,总要还回来。
该是谁的,终究要物归原主。
庄氏:……
那家人的德行,她再清楚不过。
当初,裴桑枝逼明珠改名春草时说的那些话,句句属实,半分水分都没掺。
春草的生母一门心思偏宠耀祖,生父则要么忙着爬十里八乡寡妇的炕头,要么在黑赌坊里日夜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