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我怀疑她私底下养了面首(1/1)
裴临允低垂着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喃喃道:“他先是给我泼脏水,让我背负莫须有的罪名;继而暗中下毒,既不给解药也不请太医;现在竟还要剜我的眼珠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裴桑枝注意到,裴临允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恨浓烈些,方能焚尽理智的藩篱,教人忽视所有的蹊跷,掐灭所有的侥幸,不顾一切地挥出刀。
“四哥。”裴桑枝眉心微蹙,眼中似是闪过一丝不忍,轻声劝道:“你伤势未愈,不宜动怒。”
“或许,父亲会因你如今是他仅剩的儿子,反而比从前更疼惜怜爱你。未必就会剜你的眼珠子。”
话音未落,裴桑枝突然眸光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了!我险些忘了,父亲尚有一位生母在世,父亲的生母总比我们这些子女更亲近些。”
“这些年来,她并未与庶子同住旧宅,而是不顾父亲早已过继给驸马爷的事实,执意随父亲居于侯府蟠桃园中。如此拳拳母爱、殷殷情深,舐犊之切下,想来若知晓父亲自伤左目,定会毫不犹豫剜目相救。”
说话间,裴桑枝故作懊恼,抬手作势要敲自己的额头,却又在半空中顿住,叹息一声,自责着继续道:“怪我,怪我……”
“都是我的不是....”
“说来惭愧,老夫人搬出侯府前,我虽日日晨昏定省,却总不得她老人家欢心。那一月里请安被召见的次数,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以至于我竟忘了她老人家的存在,说出剜眼一事,徒惹四哥烦闷。”
裴临允嗤笑一声,眼底尽是讥诮:“什么拳拳母爱、殷殷情深?”
“你回府晚,自然不知那些陈年旧事。”
裴桑枝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支起了耳朵。
她确实不知。
但,很快就要知道得明明白白了。
那夜“三人行”时,她便领教过裴临允这张嘴,曝起秘辛、掀起人老底来,简直如决堤之水,滔滔不绝,收都收不住。
若要探听消息,这满府上下,再没有比裴临允更好的突破口了。
套话,就找裴临允。
这就是屹立不倒的口碑!
知道的不仅比阖府上下的仆妇小厮多,还保真。
“有劳四哥为我解惑了。”裴桑枝温声道:“时至今日,侯府依旧无人肯与我细说府中过往诸事。驸马爷又常年不在府中,有心无力。除了四哥偶尔提点,桑枝怕是就得一直如那没头蝇虫,在侯府里里乱撞呢。”
一席话,裴桑枝把裴临允捧的高高的。
裴临允只觉字字句句都搔到他心尖儿上,瞬间眉眼舒展,不自觉便带出几分自得,话匣子登时敞开了。
“你我本是兄妹,府中这些旧事,早该说与你知晓的。”
“说来也怨母亲,不知为何对你格外疏离厌恶。若她能将对春草的心思分出一二分与你,你今日又何须来向我讨教这些。”
裴桑枝神色淡然,眸光平静如水,轻声道:“既无母女之缘,能结兄妹之谊亦是好的。”
“来日这侯府上下,终究是要仰仗四哥的。”
“我想,四哥你定会庇护我的。”
裴临允闻言,只觉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来,通体说不出的畅快。
他暗自思忖:往日怎么没有察觉,桑枝说起话来比仙家灵丹还要妙上三分。
裴桑枝见状,生怕裴临允打开话匣子彻底收不住,东拉西扯没个边际,忙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回正轨:“四哥莫卖关子了,快为我解惑才是。”
裴临允面露回忆之色:“那我从头给你说起。”
“当年大长公主尚在人世时,驸马爷虽已迁居公主府,侯府由父亲执掌,但父亲根本不敢将老夫人迎入府中奉养,就连接济银两也是暗中行事。”
“为此事,老夫人曾与父亲大起争执。”
“那时我尚年幼,一日与小厮嬉戏时无意藏进父亲书房,亲耳听得老夫人厉声斥责父亲忘本,说他飞黄腾达后便忘了生母如何呕心沥血为他铺就的青云之路。父亲当时面色铁青......最后取出五千两银票方才平息此事。”
“自那以后,祖母身边的婆子便时常登门。”
“每每离去时,她腰间悬着的荷包总是鼓鼓囊囊,沉甸甸地坠着。”
“每逢那婆子来过的日子,父亲的脸便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书房里的瓷器也总得换上一批,从未有过例外。”
“所以,什么母子情深,根本就是假的。”
“后来……”说到此,裴临允蓦地压低声音,朝着裴桑枝招招手,神神秘秘道:“桑枝,你靠近些……”
裴桑枝:她是真的不想靠那么近啊。
裴临允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气味实在刺鼻。
酸腐的汗臭混合着干涸的血腥气,苦涩的药味裹挟着隐约的腐坏气息,再糅杂着大理寺狱特有的阴冷霉味,一股脑儿往她鼻子里钻。
交杂在一起,她真怕自己吐出来。
她没有下意识后退半步,已经是在极力克制了。
裴临允自己闻不到吗?
但,在裴临允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裴桑枝明白任何推脱都已无济于事,当即屏住呼吸,身子微微前倾。
“桑枝,我怀疑老夫人私底下养了面首!”裴临允一字一顿道:“怕还生下了见不得光的野种。”
裴桑枝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她都活了两辈子了,连一点点儿风声都未曾听闻。
说实话,她觉得,裴临允那些年立错人生志向了,做什么小将军,若是去做百晓生,怕是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
极度的诧异下,裴桑枝忘记了屏住呼吸,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呛的她红了眼眶。
“不……不可能吧?”
裴临允一挑眉:“怎么不可能。”
“那日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又来寻父亲讨要银钱,偏巧赶上父亲检查我的功课。父亲在气头上,见我那字写得歪歪扭扭,当即就骂得我体无完肤,说什么连蜈蚣爬出来的痕迹都比这工整,骂完我还不够,又抄起藤条,狠狠地在我掌心打了好几下。”
“我挨完打还被罚重写,心里憋着股邪火,就偷偷摸去了老夫人住的旧宅。”
“我从狗洞钻进去时,听见院里竟有男子说话声。躲在假山后一看,背影是个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一旁还有个比裴惊鹤年岁稍大些的小少年在练拳。”
“忽听那少年脆生生喊了声爹,那中年男人当即含笑应声,惊得我险些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