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海军3(1/1)

43年初秋的长江上游,薄雾像掺了沙的棉絮,裹着江面的寒意往人骨头缝里钻。

"民权"舰的甲板上,枪炮官周明远搓着冻得发僵的手,望着江面上若隐若现的几抹灰影——那是整个国民政府海军仅剩的家当:几艘巡防舰像老掉牙的鱼鹰,散落在宜C到重Q的狭窄江段。

"周副官,来口烧酒吧,暖暖身子。"舰长陈敬递过一个锡酒壶,壶身早已被江水和湿气侵蚀得斑驳不堪。

周明远接过来猛灌了一口,烈酒入喉却暖不透心底的凉:"陈舰长,你说咱这叫海军吗?十几条船加起来吨位还不如日军一条重巡洋舰,炮最大的才120毫米,人家驱逐舰都比咱火力强。"

陈敬望着下游方向,江雾中仿佛能看到日军舰队的影子。

去年日军溯江而上,宜C失守后,海军残存的舰艇就只能退守到三峡以内,靠着复杂的地形勉强布防。

"总比没有强,"他声音低沉,"你还记得'中山'舰吗?当年何等威风,最后还不是沉在了金口。现在这些船,哪怕是铁壳子,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

甲板下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轮机长老张骂骂咧咧地钻了出来。

"又坏了!这破机器还是前清时候的老古董,修一次管不了三天,油料也快见底了,上面说要优先供应陆军,让咱省着用。"

"省着用?"周明远忍不住苦笑。

"难道让日本人看到咱抛锚在江面上,自己掉头回去?昨天侦察机说,日军在宜C集结了一条轻巡洋舰,三条驱逐舰和五艘鱼雷艇,怕是要往上冲了。"

陈敬沉默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江段:"我跟'民生'舰和'咸宁'舰约好了,要是日军真来了,咱们就把船沉在最窄的几个峡口,好歹能堵他们几天。"

"沉了?"老张急了,"那咱弟兄们怎么办?"

"上岸,当陆军,"陈敬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海军没了船,就不是海军了,但只要人还在,总能接着打。"

江风突然变大,吹散了些许雾气,露出远处岸边稀疏的防御工事。

几个水兵正费力地往峭壁上搬运炸药,那是预备着在舰艇拦截失败后,炸塌山体堵塞航道用的。

周明远突然指着下游方向,声音有些发颤:"来了!"

江雾中出现了几个小黑点,正缓缓向上游移动,望远镜里能看到日军炮舰舰艏的太阳旗,在阴沉的天色下格外刺眼。

陈敬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喊道:"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水兵们手忙脚乱地奔向战位,老旧的火炮转动时发出吱呀的哀鸣。

周明远握紧了炮座旁的把手,掌心全是冷汗,他知道,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他们能做的,只是用这些残破的舰艇,在长江上游的雾气里,为重庆多争取一点时间。

"瞄准第一艘!"陈敬的吼声在江面上回荡,"放!"

120毫米主炮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炮弹带着微弱的火光钻进江雾,却连日军舰体的边都没擦到。

而日军的还击炮弹已经呼啸而来,在附近江面炸开巨大的水柱,冰冷的江水瞬间浇透了甲板上的水兵。

周明远抹了把脸上的水,看着身边年轻水兵惊恐的脸,突然想起战前在海军学校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总说要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要扬威万里海疆。

可现在,他们只能困在这条浑浊的江里,用生命去填一个注定守不住的缺口。

"再装弹!"他嘶吼着,仿佛这样就能盖过心底的绝望。

陈敬站在舰桥,任凭江水打湿军装。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作为舰长的最后一战了。

这些在江面上游弋的残舰,就像这个国家一样,在风雨飘摇中艰难地支撑着,不知道明天会漂向何方,却谁也没有选择放弃。

江面上的炮声越来越密,雾气被硝烟染成了灰色。

在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里,几艘老旧的巡防舰像一群受伤的困兽,用最后的力气,守护着身后的国土。

日军战舰以轻巡洋舰长良号为主力,外加四艘驱逐舰还有几艘炮艇!

相比较国军民权、民生、咸宁三舰日军这支小舰队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全方位碾压。

日军舰队撕开雾气时,并没有立刻开火,而是不断的修正坐标。

“长良”号轻巡洋舰的灰色舰体在熹微晨光中显露出獠牙——六门152毫米主炮的齐射将江水震得沸腾,冲击波掀翻“民生”舰舢板上的水兵。

三艘“阳炎”级驱逐舰的引擎尖啸声刺破死寂,35节高速冲锋激起白刃般的浪痕,鱼雷管如毒蛇昂首锁定目标。

五艘炮艇则幽灵般贴岸迂回,机枪扫射江滩芦苇丛,试图阻断国军水兵可能的逃生路线。

国军三舰总吨位仅1470吨,尚不及“长良”号单舰排水量,“咸宁”舰的120毫米主炮是舰队最大依仗,但炮塔转向齿轮因年久失修发出刺耳摩擦声。

“民生”“民权”的76毫米速射炮射速虽快,炮弹砸在“长良”号80毫米装甲带上却只留下浅坑。

当日军炮弹将“咸宁”舰前甲板炸成火海时,舰长薛家声扯开烧焦的领口,喉间迸出决绝嘶吼。

“左满舵!全速冲阵!抵近至500米!”这艘1929年下水的国民政府自建首舰,如老迈武士拔出锈刃扑向敌酋。

120毫米主炮三次齐射命中“长良”舰桥,舷窗玻璃暴雨般迸裂,却未能伤及舰桥装甲核心。

日军驱逐舰的127毫米高爆弹如手术刀般精准切入左舷轮机舱——蒸汽管道爆裂的尖啸声中,满脸血污的轮机长陈阿福用身体压住安全阀,直至被300℃蒸汽吞噬。

落水官兵在油污中挣扎时,仍抓着重机枪支架向逼近的日军炮艇扫射。

见习军官林少青抱着信号弹发射器跃入江中,打出的红色信号弹在浓烟中划出弧线——这是留给飞虎队的坐标。

“民生”舰的牺牲是精心计算的绝唱。当舰长发现两艘阳炎级驱逐舰的鱼雷轨迹直指“民权”时,毅然下令横切航线。

“右舷中雷!舱室全淹!”撕心裂肺的警报声中,江水裹着柴油灌入舰尾。甲板上,双腿炸断的炮手王铁柱拖着25毫米高炮残骸爬行,用腰带将自己捆在炮座上。

当又一发152口径的炮弹命中船体后,他打出了人生最后一串炮弹,巨大的爆炸后飞溅的燃烧碎片引燃了“民生”舰最后的弹药库。

“民权”舰主炮炸膛的金属风暴横扫舰桥时,观测员从血泊中拾起望远镜,云层裂缝中闪现的鲨鱼利齿涂装让他癫狂大笑。

六架P-40的俯冲角度近乎垂直,机翼处12.7毫米机枪在江面犁出沸腾的弹道,同时机腹下的两枚100公斤航弹也砸向日军舰船,瞬间两艘贴岸炮艇瞬间化被弹雨笼罩。

长良号的后甲板成了炼狱舞台——100公斤炸弹引爆了堆叠的深水炸弹,殉爆的火球将127毫米副炮塔抛向百米高空。

美军飞行员杰克·罗森中尉的电台里传来汉语嘶吼:“民权舰!向江北浅滩转舵!”

他驾机掠过桅杆时,看见青天白日旗的弹孔间透出朝阳金光,旗绳早已打断,旗手黄大年的遗体却用双臂死死缠住旗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