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显元年(1/1)
皮室军的马蹄年所混同江冰面时,断裂的冰层下涌出暗红色的水,那是上有渤海人屠杀契丹商队的血,此刻被铁骑践踏下,一片冰渣。
阿保机的铁鹞子马披着霜甲冲在最前,马鼻喷出的白雾与渤海骑兵弯刀映出的寒光绞成一片。
渤海人给战马裹了冻硬的羊皮,蹄声闷如滚雷,撞上皮室军重甲时爆出脆响。
城墙垛口还嵌着高句丽人两百年前夯土时加入的陶片。
渤海王族用这些陶片向长安表示忠诚,如今却成了砸向契丹人的滚木擂石。
一只箭簇钻进阿保机的护颈甲,亲卫拔箭时带出血珠,溅在地上的铁箱上,闷响混着狼油麻布的焦臭,混着西风卷来的血腥气,让人作呕。
“开箱!”阿保机嘶吼盖过战场喧嚣。
铁栓弹开的瞬间,镶嵌在冠顶的月长石迸出青绿色光晕,照亮众人的脸。
十二道银丝绞成的日轮纹在血光中扭成一团,像被萨满咒语催动的蛇。
冠檐内侧錾金冠顶有三寸青铜符牌,如针孔般排列的星图密文。
亲卫拽过一名渤海俘虏,刀锋抵住喉结时,俘虏突然用粟特语念出:“冰下三箭......”
刀落,血出。
通译手中的羊皮纸被血浸透,拓印出逐渐成形的契丹小字。
阿保机认得其中几个字符,那是他送质子时安插的密令:每熔十斤铜料必须掺入二两狼纹边角料,只为让渤海工匠的骨血里烙上草原图腾。
“当祭东门”,通译话音响起,带着颤抖,这是俘虏临终前的话。
此时三声巨响传来,渤海人的铁弩机藏在冰窟里,三支重箭破冰而出,洞穿皮室军前排三匹战马。
马尸坠江时砸开的冰洞中,江流湍急。
阿保机的重甲撞向东门时,西墙根的阴影里正蠕动着一队牛车。
车辕裹着冰壳,车上黍米堆在棺椁里,棺盖上錾着忍冬花纹,纹间密线指向额尔古纳河以北的冻土。
月光映出城头血战的残影,车辙里散落的黍米粘着月光,成了这个王朝最后的贡品。
天显元年正月,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率皮室军强攻渤海扶余城。
渤海国献上的黄金錾银冠——龙泉冠内暗藏青牛符。
这枚三寸见方的青铜符牌据说以渤海叠锻法熔铸,正面融合中原牛宿与靺鞨星占的二十八宿,背面七狼环火,狼瞳嵌着契丹圣地木叶山的陨铁。
渤海国的第十五代君主大諲譔借降臣献冠之机,诱使契丹依“参宿四异动”推算的时辰强攻东门,铁骑恰坠入混同江暗流。
此战皮室军折损两千重甲,惨胜破城后却发现青牛符不知所踪。
二十世纪的考古刷扫开同样的纹路时,庆陵地宫的灰尘已石化在金银器的沟壑里。
在庆陵地宫里,发现了鎏金青铜摩羯纹执壶,以及黄金錾银的龙泉冠,当然,缺失了青牛符。
这是贺康做的历史背景说明,没想到宣传片里金银冠顶缺失的部位有这么大来头。
盛冬挂掉电话,又把视线放在地图上,“徐闯性格怎么样?”
“胆大心细,思维敏捷,还有,就是......”我看向盛冬,“就是话少,跟你差不多。”
小时候我和徐闯总去县城外的郊野玩,小河边钓个鱼,农田里抓个虫,果树偷个果之类的。
有一年,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暑假,闯子约我去郊外偷玉米。
其实当时菜市场的青苞谷、老玉米很便宜,每次爸妈买回去,我们也不爱吃。
对于淘气的小朋友来说,经历一番刺激探险后的收获才是美味。
如何偷到玉米是个问题,当时很多农村家庭都有摩托车了,我俩骑自行车,就算偷到了也跑不掉。
闯子一笑,跟我说别担心,听他的就好,只是嘱咐我带上便携的板凳和矿泉水,这个装备怎么看都不像是去偷玉米,而是去郊游。
第二天一早,我俩从家属楼出发,各骑一辆旧自行车,在清凉的夏日晨风里骑了半小时,到了郊外的大片玉米地。
闯子招呼我停好自行车,没有靠近农田,而是直接拿出了画笔和画板,坐在附近的树荫下开始画画。
我小时候因为过于好动,曾经被爸妈送去暑期象棋班,强制我学了一个暑假;徐婶受到启发,也把闯子送到美术班,只是这小子跟我一样喜动不喜静,不是逃课就是不写作业,后来徐婶只得放弃。
虽然闯子画的稀松,但架势却很专业,在画板上一板一眼画了起来,取的景就是眼前一望无际的青纱帐。
我对美术并没兴趣,很快就去逗蚂蚁、捉蚂蚱、草梢上逮蜻蜓。
早晨去农田里劳作的大叔大婶看到我们,略带好奇,路过的时候还看了眼闯子的画,把旁边捉虫追鸟的我视作空气。
我家这附近是全国有名的农业基地,所以不像其他地方的农村都是留守儿童和老人,相当一部分的青壮年都务农为生,这也是这里玉米不好偷的重要原因。
到了中午,树荫下也热起来,蝉鸣声随着热浪荡漾在耳边,我的肚子咕咕叫,水也早就喝光。
闯子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小武再坚持半小时,咱们就回去吃饭。”
我擦了把脖子周围的热汗,点点头。
上午11点,下地干活的人纷纷从农田走出来,闯子也收拾画具,跟我骑上自行车。
不过闯子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向着农田的另一端骑过去。
第二天上午,我们又向郊外农田出发,这次我也背上了画袋。
不到十二点,我们带回来20多穗玉米,家属区的孩子们都惊呆了。
要知道即使比我们大上几岁的初中生,也只偷到几只玉米,然后就骑上自行车一路狂蹬回到家。
闯子很有大哥风范,决定跟大家分享“胜利果实”,约定午饭后到大院外的荒地,一起烤玉米。
那时候电脑还没普及,大家的动手能力都很强,有找煤渣的,有生火的,很快就把玉米烤上了。
大家一拥而上,纷纷哄抢起来。
还别说,玉米虽然烤焦了,吃着还挺香,我和闯子一人拿着一只聊了起来。
我很好奇他为啥第一天带着画板去,他笑着啃了一口手上的玉米,嘴角黢黑。
“咱俩骑自行车有大杨的速度快么?”
“肯定没有啊,大杨都快1米八了,初二了,咱们还小学生呢。”
大杨就是我们院之前去偷玉米的初中生,只拿回来三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