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乌鲁木齐·上海滩的丛林(1/1)
飞机降落在浦东机场时,上海正在下雨。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到达大厅,看着玻璃幕墙外模糊的城市轮廓,喉咙发紧。上次来上海是半年前,那次只待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像做贼一样。这次不同——林明月在短信里说"这次多待几天",还发了个地址让我直接过去。
"先生,去哪儿?"出租车司机操着浓重的上海口音问我。
我把手机递给他看:"这里,静安区。"
司机瞥了一眼,眉毛挑了挑:"高档小区啊,朋友家住那儿?"
"嗯。"我含糊地应着,不想多解释。
车窗外,雨中的上海像幅流动的油画。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映着灰蒙蒙的天空,高架桥上车流如织,行人撑着伞匆匆走过。乌鲁木齐从没有这样的雨,也没有这样的高楼。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和田玉——那块林明月说要做成吊坠的籽料,还在我这儿。
车子驶入一条安静的林荫道,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小区门口有穿制服的保安,检查了我的身份证才放行。电梯直达28楼,我站在2802门前,深吸一口气才按响门铃。
门开了,但不是林明月。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警惕地看着我:"您是?"
"高兴。"我说,"林明月让我来的。"
女孩的表情立刻放松了:"高先生!林总说您今天到,快请进。"她侧身让我进门,"我是刘婷,林总的助理。"
公寓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客厅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雨中的城市景观。家具都是简约的现代风格,米色沙发,黑色茶几,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
"林总临时有个会议,"刘婷给我倒了杯水,"大概七点回来。这是她给您准备的公寓,日常用品都备齐了。"
我接过水杯,有些懵:"她...不住这儿?"
"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刘婷推了推眼镜,"林总说您可能需要适应几天上海的生活,所以..."
"专门为我?"我打断她,环顾这间豪华公寓,"这得多少钱?"
刘婷笑了:"林总没具体说。对了,冰箱里有食物,楼下有健身房和游泳池,门禁卡在茶几上。"她看了看表,"我得走了,有事随时联系我,号码写在便签上了。"
她走后,我在公寓里转了一圈。主卧的床上放着套新睡衣,标签还没拆;衣柜里挂着几件衬衫和休闲裤,都是我的尺码;浴室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连剃须刀都是我喜欢的那款。
我坐在床边,掏出那块和田玉。林明月记得我所有的习惯和喜好,却把自己藏得这么远。手机响了,是条短信:"临时有事,晚点过来。冰箱里有吃的。——M"
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食材和半成品,还有几瓶新疆啤酒。我忍不住笑了,拿出一罐啤酒和一份速食拌面。
晚上九点,门铃终于响了。我冲过去开门,林明月站在门口,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她穿着米色风衣,手里提着公文包,看起来疲惫不堪。
"进来。"我拉她进门,"怎么淋成这样?"
"车坏了,走了一段。"她把包扔在沙发上,脱掉湿漉漉的风衣,"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我热了冰箱里的意面,她狼吞虎咽地吃着,完全不像平时那个优雅的林总。灯光下,我发现她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左手腕上戴着我上次见过的和田玉手链。
"慢点吃。"我给她倒了杯水,"最近很忙?"
"嗯。"她擦了擦嘴,"公司要上市,事情特别多。"
"上市?"我有些惊讶,"明辉集团不是早就上市了吗?"
"不是明辉。"她放下叉子,"是我爸的公司,林氏珠宝。周志明一直想吞并它,我必须赶在他前面完成重组。"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这就是你不能离婚的原因?"
"部分原因。"她站起来,走到窗前,"离婚会触发股权变动条款,周志明就能趁机控制林氏。"
我走到她身后,轻轻抱住她:"我能帮上什么忙?"
她转过身,靠在我胸前:"就这样抱着我就好。"
我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乐。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和雨水的清新,让我想起乌鲁木齐的雨后。
"这公寓你喜欢吗?"她突然问。
"太奢侈了。"我老实说,"没必要花这么多钱..."
"值得。"她抬头看我,"我想让你在上海有个家。"
"家?"我心跳漏了一拍,"你是说..."
"先别想太多。"她轻轻推开我,"这次你能待多久?"
"一周吧,摊位那边老马帮忙看着。"
"好。"她点点头,"明晚有个珠宝展,你陪我去?"
"我?"我低头看看自己的牛仔裤和T恤,"不合适吧?"
"所以才要带你去。"她笑了,"让你见识下上海的名流圈。"
第二天下午,林明月派刘婷送来一套西装。深蓝色,剪裁精良,一看就价格不菲。我穿上后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几乎认不出自己——像个真正的上海精英,除了晒得黝黑的脸。
晚上七点,林明月的车准时到楼下。她穿着墨绿色晚礼服,头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那枚和田玉吊坠——正是用我给的籽料做的。
"好看吗?"她转了个圈。
"美极了。"我喉咙发干,"就是..."
"什么?"
"太露了。"我指了指她裸露的后背。
她大笑起来:"这才叫晚礼服,我的乌鲁木齐男孩。"
珠宝展在外滩的一个历史建筑里。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挽着林明月的手臂,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
"放松点。"她低声说,"你看起来像要去打仗。"
"感觉就是打仗。"我小声回答,"他们都盯着我看。"
"因为你帅啊。"她捏了捏我的手臂。
我们刚拿起香槟,一个中年男人就走了过来。他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假笑。
"明月,这位是?"他打量着我问。
"王总。"林明月微笑不变,"这是我朋友,高兴,新疆玉石专家。"
"哦?"王总来了兴趣,"新疆玉现在行情怎么样?"
我正要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明月的'朋友'可真是遍布各行各业啊。"
我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穿着黑色西装,面容英俊但眼神冰冷,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发光。
周志明。
林明月的手指在我臂弯里微微收紧:"周总也来了。"
"当然。"周志明似笑非笑,"这么重要的展会,怎么能错过?"他看向我,"这位先生看着眼熟,我们见过?"
"应该没有。"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高兴,做玉石生意的。"
"新疆人?"他敏锐地注意到我的口音。
"乌鲁木齐的。"林明月接过话,"高先生是我们林氏珠宝的新合作伙伴。"
周志明挑了挑眉:"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林氏有新的玉石供应商?"
"公司内部事务,没必要事事向明辉汇报吧?"林明月声音轻柔但带着锋芒。
气氛一时凝固。王总察觉到不对劲,找了个借口溜了。周志明盯着我们挽着的手臂,眼神阴鸷。
"明月,"他压低声音,"注意影响。"
"周总多虑了。"她微笑,"我和商业伙伴正常交往,有什么问题?"
周志明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我能感觉到林明月松了口气,她的手心全是汗。
"没事吧?"我小声问。
"比预想的顺利。"她喝了口香槟,"他暂时不会公开闹,太丢面子。"
接下来的时间,林明月带着我四处应酬,向各种人介绍我是"新疆玉石专家"。我尽力扮演这个角色,但在这个圈子里显得格格不入。当一位贵妇问我昆仑玉和和田玉的区别时,我的专业解释引来一阵赞叹;但当侍者递来生蚝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吃,尴尬地愣在那里。
"像我这样。"林明月示范给我看,眼里带着笑意。
"我出洋相你很开心?"我低声抱怨。
"可爱死了。"她凑到我耳边,"就喜欢看你这种懵懂的样子。"
展会结束后,林明月说想走走。我们沿着外滩漫步,夜色中的黄浦江波光粼粼,对岸的陆家嘴灯火通明。
"累吗?"她问。
"还行。"我揉了揉发僵的脸颊,"就是假笑得太累。"
她笑了:"习惯就好。上海就是这样,人人都戴着面具生活。"
"包括你?"
"尤其是我。"她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我们在一处长椅坐下。林明月脱掉高跟鞋,把脚搭在我腿上:"揉揉。"
我按摩着她纤细的脚踝,她舒服地闭上眼睛。夜风吹乱她的头发,我忍不住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欢喜,"她突然说,"你想过留在上海吗?"
我的手顿住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睁开眼,"留下来,和我一起。"
"我...我能做什么?乌鲁木齐的玉石生意..."
"在上海做啊。"她坐直身体,"上海的市场更大,客户更高端。你可以开个工作室,专门做高端玉石定制。"
我沉默了。离开乌鲁木齐?离开我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朋友,我的生意,我熟悉的一切...
"不急。"她靠回椅背,"只是提议,你考虑考虑。"
回公寓的路上,林明月接到一个电话。她听了几句,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确定是他的人?...好,我知道了。"
"怎么了?"我问。
"周志明派了私家侦探跟踪我们。"她低声说,"刘婷刚发现有人在我车旁鬼鬼祟祟。"
我立刻警觉地环顾四周:"现在呢?"
"甩掉了。"她咬了咬下唇,"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我才该回乌鲁木齐。"我说,"不给你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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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抓住我的手,"我受够了躲躲藏藏。明天开始,我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看他能怎样。"
她的勇气让我惊讶,也让我心疼。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公开挑战周志明,挑战那个盘踞在上海商界多年的男人。
"你确定?"我认真地问。
"从未如此确定过。"她直视我的眼睛,"欢喜,我不想再躲了。"
那一瞬间,我在她眼里看到了决心,也看到了恐惧。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好,那就不躲了。"
回到公寓,林明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我们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上海的夜景,一杯接一杯地喝。
"你知道吗,"她微醺地说,"我二十岁就认识周志明了。那时候他风度翩翩,对我体贴入微。"
"后来呢?"
"结婚后才发现他的真面目。"她晃着酒杯,"控制狂,自恋狂,还家暴。"
我握紧拳头:"他打你?"
"不止一次。"她苦笑,"最严重的一次,我肋骨骨折,却对外说是骑马摔的。"
"畜生!"我咬牙切齿。
"最可笑的是,"她继续道,"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模范夫妻。他太会演戏了,公众场合永远温柔体贴。"
我夺过她的酒杯:"别喝了。"
"让我说完。"她抢回酒杯,"我爸身体不好,公司这些年其实是我在经营。周志明一直想吞并林氏,但我不让他得逞。这就是我们的婚姻——一场商业博弈。"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酒杯里。我抱住她,感觉到她在颤抖。
"留下来吧,欢喜。"她在我怀里呢喃,"我需要你。"
窗外的上海灯火通明,这座不夜城永远光鲜亮丽。但此刻,我只看到怀里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和她眼中微弱却倔强的光。
"好。"我听见自己说,"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