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过错（2/1）

“真是二少爷放的火。”

“他还想偷夫人东西。”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下人们议论纷纷，冯姨娘惊呆了：“儿啊，你不是在鄱阳吗？”

钱学海前几天从鄱阳回来，一直藏在暗处，就等着少夫人一尸两命。谁料冒出个神医将少夫人救回来，还生了对龙凤胎。

钱学海只得放火，烧死少夫人和孩子最好，如若烧不死他就趁乱偷走钱府地契财宝，嫁祸给钱夫人。

钱夫人倒了，大少爷昏迷，孙子孙女又小，钱府自然是他的。谁料许承尧将他锁在暗房里，他出不去。

钱学海趴在地上，仰头看钱学林：“大哥，你除了读书比我强，其他都不及我。经商算账骑马射猎习武……你哪样都不行，我一直不服你。

可你生来就是大少爷，理所当然继承钱府。你有大夫人给你撑腰，娶的妻子温柔贤良。下人们表面上对我唯命是从，心底里却尊敬你。”

钱学林双目腥红，指着罗安和许承尧：“你本是个活死人，你的妻子本该死于难产，你本该没有子嗣。可是他俩……不知从哪冒出来，改变了这一切。

命，一切都是命。大哥，我现在服了，我不是服你，我服的是命。你记住，是你命比我好，不是你比我本事，也不是你比我强……”

钱学林先将钱学海扶起来，再从地上捡起冯姨娘的外套给她披上，对涂管家道：“天色不早，你带姨娘和二少爷去休息，其他人也都散了吧。”

涂管家和下人们都习惯了钱学林的行事风格，沉默的带着冯姨娘和钱学海走了。门房朝钱学林磕了三个响头，抱起地上的衣服连滚带爬也走了。

许承尧瞪着钱学林：“你……你就这样放了他们？”

许承尧费了好大劲，又是捉贼又是抓奸满钱府跑，成了冯姨娘口中恶毒小孩。钱学林倒好，捡现成的活菩萨当。

钱学林慢腾腾道：“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一家人不必闹得这么难堪。”

许承尧道：“还是个书呆子。”

钱学林好像没听出许承尧的嘲讽：“我参加过童试考上过秀才， 后瞒着我娘去岳麓书院求学以备乡试。一个月前因内子怀孕待产，我才赶回家陪她。”

钱夫人说他一个月前在回家途中掉到山崖下至今昏迷不醒？

许承尧问：“你是怎么掉下山崖的？”

钱学林很乐观：“遇到山贼劫道，马受惊吓冲到悬崖之下。幸得祖宗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许承尧暗示道：“那山贼……跟二少爷长得像吗？”

钱学林摇头：“他们皆蒙着面孔，看不清长相。”

许承尧默了默，不客气道：“你这样是非不分，日后中了举人当了官也是为祸一方。”

钱学林认真道：“小公子此言差矣。为官之法，唯有三事，清慎勤，清为首。可清官难断家务事。

家庭过日子本就是糊涂帐，你今日训我几句，我明日顶撞几句，日积月累，积沙成塔，心里就有仇怨。

要讲起来各有委屈，仿若有天大的事，究其根源不过鸡毛蒜皮。若是不依不饶，家何以成家？”

许承尧差点要被他说服了，忍不住争辩道：“冯姨娘跟门房私通，放火烧你妻儿，试图栽赃陷害老夫人。还有，假如山贼是二少爷假扮的，这些都是鸡毛蒜皮，值得原谅？

圣人曰：以德报怨 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在岳麓书院读的哪门子书？”

钱学林也不生气，摇头道：“小公子，你只说了结果，只听结果当然不值得原谅。可事情是有起因经过才到结果的。

我本不爱经商之事，看到账本就头疼。我娘非逼着我接手，说不能便宜了冯姨娘和二弟。

自我接手后，商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一度陷入亏损境地，加之我要读书没时间，就将生意私下委托给二弟。

二弟连着换了几个掌柜，还有其他的，具体怎么处理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最后商行扭亏为盈。

被换掉的几个掌柜跑到我娘跟前哭诉，说二弟和冯姨娘的坏话，说他们试图将钱家生意抓在手里，架空我们等等。

我娘将几个掌柜重新换回来不说，还将二弟外派去看管其他小铺子。这中间冯姨娘和娘有过多次争吵，所以……”

许承尧哦了声，微微点头，语气微缓：“那也不至于谋财害命。”

钱学林接着道：“至于冯姨娘和门房，其实刚开始是我娘指使门房勾引冯姨娘的。

圣人曰，食，色，性也。我爹年纪大身体不行是事实，姨娘们年轻，指望她们个个守活寡，本就有违天道人性。”

许承尧震惊的转头看向钱夫人。钱夫人安静的坐在软榻上，不知醒了多久。

钱学林道：“冯姨娘和二弟谋财害命确实不对，但我和我娘也并非没有过错。”

许承尧奇道：“你有什么过错？”

钱学林道：“我明知道二弟比我更适合管理商行，我没有跟我娘抗争说明。

我偷偷去书院求学，私下将商行生意委托给二弟，导致我娘误会冯姨娘和二弟想夺权……”

钱学林走到软榻前，对钱夫人道：“做人做事偷偷摸摸果然是不行的，光明磊落坦荡才是正道。

娘，这事我们就算了，就当给孩子积德，好不好？”

钱夫人哽咽道：“学林，其实娘早就后悔了。娘现在只要你好好的，青青好好的，孙儿好好的，娘就满足了。”

许承尧看时间不早，转入正事：“钱少爷，你的妻小是……是我师父这个大神医救的。”

钱学林点头：“我知道。内子生产时痛苦嘶叫，我都听到了，只是我眼睛睁不开。

后来孩子哭，他们都喊龙凤胎时，我眼睛能睁开，但人动不了也发不出声。

再后来房子着火，我才费力滚下床，从后门爬出去掉到水沟里，又一路爬过来。”

钱学林朝罗安跪下，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许大夫，你是我钱家救命恩人，是我孩子再生父母。

从今日开始，你也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钱家列祖列宗会保佑你，我钱学林也会为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