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新朝(1/1)

风尘仆仆的士兵跪在大殿中央,气喘吁吁地道:“陛下!先帝遗诏送往各州,云州、沧州、庆州三州皆不得入!”

不得入……

是反了吗?

年前那夜的风雨在脑中浮现,秦泽瞪大了眼睛猛地加重了呼吸,半晌没有动静。

众人在安静中小心地窥探龙颜,上方之人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陛下!”

殿中人声慌乱,宋清立刻奔至秦泽身边扶着他冷喝道:“众臣退朝,速宣御医!”

将秦泽送回寝殿,着太医看过后已经快到中午了。

秦泽倒是没什么大碍,真说是“吓晕”的又未免有损帝王威严,御医把了半天脉,也只能说一句“思虑过重,好生休养便够了”。

宋清送走御医,自己回到议政堂,正堂内没有人,荀礼在较里面的地方小憩。

年前还算康健的人过了年似乎老了许多,甚至偶尔能看到他发间露出几根白发。

晟帝在时,宋清是宫中最忙最累的,如今晟帝不在,这个人变成了荀礼。

当初晟帝点荀礼为太子太傅,铁面无私不知变通的正臣为秦泽平春闱之事,得罪了朝中不少人。

偏生他在朝中又没什么帮手,明枪暗箭将本就疲累的躯体拖累,各类真真假假的弹劾奏疏也在议政堂攒了一箩筐。

宋清当初帮他压下来不少。

可如今朝局动荡又逢新帝继位,各部都要继续年前未完成的清算,甚至要比往年清得更彻底些。

这些被宋清有意压下来的奏疏,也被她有意地放了些出来。

宋清很清楚,荀礼和孔怀忧是差不多的人。

君权、父权、伦理、纲常。

他们把这些东西当做身体里头的脊梁。

年前那一夜,秦煊篡位失败,孔无为被即刻处死。

孔怀忧为己请罪,自缢于家中后,宋清便知道,她敲不碎这固执的脊梁。

于是她只能让曾经“会与荀礼站在一起”的承诺由朝堂泥沙碾碎,压至深不见底的人心利益深处。

思及此处,或许是有愧,或许是不忍。

宋清没打扰荀礼,从自己的桌上端走积攒的公文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偏厢房中,宋清吃着常骏送过来的饭菜,从公文中抽出一本记着要送往边境的年例军需,打眼看了一会儿,将其扔到了旁边。

北边既然乱了,原定的军需自然也要改,还要考虑军需被拦的问题。

“对了,公子让我找的那个王剑,找出来了。”常骏一同坐下来说道。

“嗯,”宋清思量片刻,嘱咐道,“届时和军饷一同送到……送到庆州去吧。”

“庆州,庆州不是封了吗?”

“庆州离北境最近,又有年前的祸事在先,朝廷多半要先让北境去探一探,若能先平定庆州,另外两州也会掂量一下。”

“北境……”常骏抬眼想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凑近了些低声道,“那把剑,是给小姐的?”

宋清瞟了他一眼,低声笑了笑:“有进步。”

常骏嘿嘿一笑,又不解地问:“可小姐不是在云州吗?”

“她会去庆州的,”宋清翻着公文,不大在意,“一把剑而已,不急。”

下午秦泽也一直没醒,宋清和荀礼敲定了恩科的告示后回到宋府。

刚进门就听到前院传过来清亮的笑声,一个手持花枝的小姑娘兴冲冲地跑到她身边,险些撞到她身上。

宋清伸手虚扶了一下,那小姑娘看到她后又慌张地停了步子,退后两步后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宋清歪头看了她一眼,发现确实不认识。

她又抬头望向前院亭中的几人,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宋家几乎所有人都陪着宁虹在赏院中新开的梅花。

众人嬉笑喝茶好生和谐,倒是林曦和折月坐立在稍旁边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已经长开了一些的宋曜和另外两个孩子追着那小姑娘跑过来,见宋清后亦连忙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唤道:“堂兄……”

“嗯,”宋清应了一声,扫了他们一眼后走向亭中,只道了句,“到别处玩去。”

几个小孩儿多少有些怕她,见她走远,连忙你推我我推你地簇成一团往远处去了。

亭上人见宋清走过来,立刻就要起身笑迎。

宋清上前压住要起身的林曦,笑应下他们的见礼,接过折月递来的茶水后问道:“刚才出去的,是谁家的姑娘?”

“哦,那是新任御史中丞孙恒孙大人家中嫡出的小女儿,你曾看过的。”宋章说道。

宋清皱眉,很快想到去年这边往她院子里送了一些女子的画卷,她虽未看,但留了一个在手边。

既然留了,她自然也是记得上面写着的名字的。

虽是想起来了,她仍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道:“我看过?我如何没有印象?”

宋章堆起笑容:“想必是画像和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你一时想不起来了。”

宋清脸色稍沉重了下来,又问:“她几岁了?可有十五?”

“年节出生的,刚过十五。”宋章说道。

那也就是画像送到她那儿的时候还不到十五。

宋清气极反笑:“那她今天过来,是来见我?”

宋章看向李韵,后者站出来柔声道:“是,既然你当初有意,如今孙大人也有此心,便想着让你们两个先见见对方。”

宋清瞟了她一眼,将手上的杯子随手放到了桌上幽幽地道:“我说大伯今日在朝堂上怎么那么听话呢,原来是压根没站在范谨那边。”

“宋清,你这话……”宋章觉得“听话”二字很是辱人,他想骂,却又顾及着宋清的地位,舌头捋了半天,只是道了句,“实在难听!”

同时他也不大明白,宋清和范谨水火不容,借姻亲关系提拔孙恒排挤范谨,对宋清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他为何不愿意。

“是吗,”宋清抬头看向宋章,眸如深潭黑水,见不着一丝情绪,“我还有更难听的。”

她手一抬,桌面上的杯碟碗盘随着掀起的桌布落到地上,发出各类清脆刺耳的碎裂声,亭中人皆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