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一脉相承(1/1)

榻上的被褥被体温焐得温热,澹台凝霜听着身后人低柔的哄劝,紧绷的脊背终于彻底松了下来。她沉默了片刻,才慢悠悠转过身,眼角的红晕还未褪去,睨着他的眼神却带了几分狡黠:“你以后……还敢给我摆脸色?”

萧夙朝见她肯回头,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落了地,连忙举起那只被咬伤的手作保证,语气郑重得像在立誓:“不摆了,再也不摆了。”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汗湿的碎发,指尖的温度熨帖得让人安心,“以前是朕不好,总爱跟你置气,还动不动就绷着脸。往后啊,不吼你,不跟你吵,凡事都顺着你,你说东朕绝不往西,成不成?”

他说着,还故意把那带牙印的手背凑到她眼前晃了晃,语气带了点讨饶的委屈:“你看,这都留下记号了,算是给朕的教训。往后只要一瞧见这印子,朕就立马想起今日的疼,保管不敢再惹你半分。”

澹台凝霜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嘴角微扬,却还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像碎星落在水里:“这还差不多。”

生产的疲惫与方才的折腾耗尽了她所有力气,此刻心头的郁结一散,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她往被褥里缩了缩,眼皮渐渐发沉,声音也变得含糊:“困了……”

“睡吧。”萧夙朝连忙替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琉璃,“朕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

他坐在榻边,看着她很快便沉沉睡去,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想来是没再生气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斜斜照进来,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柔和得让人心头发软。

萧夙朝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手背上的牙印,那点微麻的痛感还在,心里却暖融融的。九个月的冷战,三个时辰的煎熬,终究是换来了此刻的安稳。他低头凝视着她,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往后余生,他定要好好护着她,再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屏风外,萧恪礼见里面没了动静,悄悄凑到萧尊曜耳边:“父皇母后这是和好了?”

萧尊曜抱着已经睡熟的萧翊,往摇篮那边瞥了眼,见萧景晟也睡得安稳,才低声道:“别吵。”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放轻了脚步,慢慢退出了寝殿。殿门被轻轻合上,将满室的温馨与安宁,都妥帖地锁在了里面。

翌日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纱漫进寝殿,带着雨后草木的清润。澹台凝霜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时,正瞧见萧夙朝坐在榻边的软凳上,怀里抱着裹得严实的萧景晟,正低头用指腹轻轻蹭着小家伙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蝴蝶。

小家伙大概是饿了,小嘴正无意识地咂着,发出细碎的声响。萧夙朝低声哄着,声音放得又柔又轻:“景晟乖,等母后醒了就让你吃奶,父皇先给你唱支安神曲好不好?”

澹台凝霜瞧着这画面,心头一暖,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我还没好好抱过景晟呢。”

萧夙朝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起身将孩子往她身边送:“醒了怎么不说一声?慢点,别抻着伤口。”他小心翼翼地把襁褓递到她臂弯里,又顺手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刚喂过温水,这会儿乖着呢。”

澹台凝霜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婴孩,小家伙闭着眼,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得像春日的风。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柔软的胎发,忍不住轻笑:“感情这就是让本宫疼了三个时辰的小家伙。”说罢又捏了捏他的小拳头,“倒是比你父皇懂事,没再折腾人。”

萧夙朝在她身边坐下,闻言笑了笑,伸手替她拢了拢鬓发:“霜儿,朕想好了,等过些日子,去做结扎。”

澹台凝霜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见他神色认真,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狡黠,故意顺着他的话问:“行啊,什么时候去?”

“明天就去安排。”萧夙朝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指节,“六个孩子够了,往后再不让你受这份罪。”

“早该结扎了。”澹台凝霜抱着景晟往他身边靠了靠,语气带着点嗔怪的抱怨,“四个皇子两个公主,本宫是属兔子的吗?一窝一窝地生,再这么下去,这宫殿都要住不下了。”

正说着,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萧尊曜低沉的嗓音:“慢点跑!”

话音未落,萧尊曜已掀帘进来,一手拎着萧翊的后脖颈,像拎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萧翊的小胖腿还在半空蹬着,嘴里嚷嚷着:“放开我!我要抱弟弟!”

萧尊曜把他往榻边一放,眉头微蹙:“安分点,母后刚醒。”见萧翊还在扑腾,他索性搬出杀手锏,“再闹,本太子这就给念棠、锦年打电话,让你两个姐姐来治你。”

萧翊一听“姐姐”二字,顿时蔫了,乖乖地被萧尊曜拎到榻上坐好,只是小嘴还撅着,偷偷往澹台凝霜怀里的景晟瞅。

萧尊曜扶着额,转头看向刚进来的萧恪礼,无奈道:“恪礼,你说咱俩小时候精力也这么足吗?”

萧恪礼顶着一对与萧尊曜同款的熊猫眼,眼下的青黑格外显眼,他打了个哈欠,语气里满是困倦:“咱俩虽说调皮了点,可也不至于一大早就在宫里制造交响乐啊。”他往软榻上一坐,揉了揉眼睛,“小时候巴不得多睡会儿,哪像翊儿,天不亮就开始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昨晚偷喝了提神汤。”

萧尊曜瞥了眼在榻上东摸西摸的萧翊,眉头皱得更紧:“就是,这到底是哪出岔子了?”

话音刚落,萧翊突然指着摇篮里的萧景晟,眼睛一亮:“弟弟!我要跟弟弟睡!”说着就往摇篮边爬,吓得萧尊曜连忙伸手把他捞了回来。

萧恪礼说着,从怀里摸出手机就要解锁,嘴角还带着点看好戏的笑意:“正好,我这就给念棠、锦年打电话,让她俩赶紧回来治治这小祖宗。”

萧尊曜在一旁叹气,看着萧翊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姐姐的模样,无奈道:“咱家这血脉压制,真是够了。”

萧夙朝听着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明白他俩的熊猫眼是怎么来的,转头看向萧尊曜:“昨夜到底出什么幺蛾子了?你俩怎么熬成这副模样?”

萧尊曜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疲惫:“还不是拜翊儿所赐。”他瞥了眼正试图往摇篮底下钻的萧翊,“昨夜怎么哄都不肯睡觉,缠着要讲故事,故事讲了十多个还嫌不够,后来不知怎么就盯上了恪礼,对着他脸‘啪’地就是一巴掌,硬是折腾到早上六点才肯闭眼。我和恪礼后来复盘他到底闹什么,愣是睁着眼到天亮。”

萧恪礼立刻凑过来,指着自己眼下的青黑愤愤不平:“还说呢!他不光打我,还点名要看皮影戏,我跟大哥哪会弄那些东西?他就躺在地上打滚哭闹,时不时冷不丁来一巴掌,专挑脸和脑袋打。”他说着还扒拉了一下萧尊曜的头发,露出一小块浅浅的淤青,“你看,他还想看舞狮,我跟我哥总不能在寝殿里给他表演舞狮吧?大哥抱着他哄了半天,他倒好,抬手就一巴掌打在大哥脑袋上,这儿现在还青着呢!后来又吵着要看蹴鞠、看马术,半夜三更的,哪来的蹴鞠和马给他看?”

澹台凝霜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怀里的景晟被这阵仗吵得动了动,她连忙拍了拍小家伙,转头瞪向萧翊,声音沉了沉:“萧翊,你反了你了?敢动手打哥哥?”

萧翊正扒着摇篮边探头探脑,听见这话猛地缩回手,小跑到澹台凝霜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奶声奶气地辩解:“没有哦……翊儿不是故意的。”他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试图装可怜蒙混过关,“翊儿就是……就是想让哥哥陪我玩嘛。”

“玩也不能动手打人。”澹台凝霜板着脸,却没真生气,只是捏了捏他的小脸,“回头得给你大哥和二哥道歉,听见没有?”

萧翊小嘴一撅,偷偷看了眼萧尊曜和萧恪礼,见他俩都盯着自己,才不情不愿地嘟囔:“对不起嘛……”

萧恪礼刚拨通电话,闻言哼了一声:“这声道歉可太没诚意了,等你姐姐们来了,看她们怎么收拾你。”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萧念棠清亮的声音,带着五岁孩童特有的软糯,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二哥?有事吗?”

萧恪礼对着听筒叹气,语气里满是解脱:“快来养心殿,管管你家萧翊。我跟大哥熬了一夜,得去补眠了,再耗下去就得直接躺平了。”

“行。”萧念棠应得干脆,话音刚落,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紧接着,另一个更甜软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点含混不清——显然是嘴里叼着东西:“补眠?他俩失眠了?”不用问,定是双生妹妹萧锦年。

萧念棠转头看向凑过来的妹妹,见她嘴角沾着糖渣,还叼着半块麦芽糖,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萧翊闹的。大哥二哥去补觉,咱俩去收拾萧翊。”她伸手想把妹妹嘴里的糖拿出来,“你再这么吃糖,牙该坏了,到时候疼得哭都来不及。”

萧锦年把糖往嘴里塞得更深,含糊不清地讨饶:“就最后一个了,等我吃完这个就不吃了。”

电话这头的萧恪礼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对着听筒吐槽:“你妹妹这吃糖的架势,再这么下去,牙怕是要全蛀空了。”

萧尊曜在一旁听见,眉头瞬间蹙起,对着听筒沉声吩咐:“萧锦年,把糖吐出来。”

电话那头的萧锦年吓得一哆嗦,嘴里的糖“啪嗒”掉在地上,连忙对着听筒应道:“吐、吐出来了!”她哪敢违逆大哥的话,这位太子哥哥看着温和,发起火来可比父皇还让人发怵。

萧尊曜转头看向随身太监,语气不容置疑:“去,把锦华公主宫里的糖全没收了,往后半个月不许给她递任何带糖的东西。”

太监连忙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电话那头的萧锦年听见这话,小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拉着萧念棠的袖子委屈地晃:“姐姐……”

萧念棠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听筒道:“知道了大哥,我们这就过去。”说罢便挂了电话,低头看着妹妹泫然欲泣的模样,无奈道:“早让你别吃那么多糖,偏不听。走吧,先去收拾萧翊,回头我让御膳房给你做些无糖的糕点。”

萧锦年这才点点头,乖乖跟着姐姐往养心殿走,只是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掉在地上的半块糖,小脸上满是心疼。

电话这边,萧恪礼收起手机,对着萧尊曜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大哥有办法,一句话就让小馋猫把糖吐了。”

萧尊曜揉了揉眉心,看着榻上还在东张西望的萧翊,语气里带着点疲惫:“赶紧走吧,再不走,等会儿念棠锦年来了,想睡都睡不安稳。”

兄弟俩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往外走,只留下满殿的晨光和即将到来的“姐妹训弟”大戏,脚步轻快得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萧夙朝低头看了眼澹台凝霜怀里的萧景晟,小家伙大概是被殿里的动静吵累了,眼皮沉沉地阖着,呼吸也变得绵长。他伸手接过襁褓,动作轻柔得像托着易碎的琉璃:“景晟睡熟了,朕来抱,你靠会儿歇口气。”说着又瞥向正踮着脚往摇篮边凑的萧翊,眉头微蹙,“翊儿乖,别总扒拉弟弟,小心把他吵醒了。”

萧翊哪听得进劝,小手已经快要摸到摇篮的栏杆,嘴里还念叨着“弟弟醒了陪我玩”。

萧夙朝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朕再说最后一次,萧翊,别扒拉萧景晟。”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萧念棠清冷的声音,明明是稚嫩的童音,却让萧翊浑身一僵:“萧翊。”

萧翊手一顿,猛地回头,见萧念棠牵着萧锦年站在殿门口,连忙缩回手,规规矩矩地站好,小脸上瞬间没了方才的嚣张。

谁知变故突生——一个宫女端着水盆匆匆进来,没留意脚下,竟直直撞在萧锦年身上。小姑娘本就站得不稳,被这么一撞,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啪”地摔在金砖地上,手里攥着的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也掉在了地上。

“姐!”萧锦年疼得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哭出声,只是委屈地看向萧念棠。

萧念棠连忙松开手,快步上前扶起妹妹,见她手肘擦破了皮,渗出点血珠,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转头看向那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磕头的宫女,声音不大,却字字带冰:“没看见锦华公主在这儿?眼睛若是不想要,就捐了给需要的人。”

宫女吓得浑身发抖,头磕得“咚咚”响:“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公主饶命!”

萧念棠没再看她,只是拿出帕子轻轻按住萧锦年的伤口,柔声哄道:“疼不疼?我让太医来给你上药。”

萧锦年摇摇头,指着地上的桂花糕,小声道:“糕……掉了。”

萧念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冷声道:“拖下去,杖二十,罚去浣衣局待着,什么时候学会看路了再出来。”

太监们连忙上前拖走哭喊的宫女,殿里瞬间安静下来。萧念棠这才牵着萧锦年走到榻边,目光扫过站得笔直的萧翊,淡淡道:“听说你昨夜闹得大哥二哥没睡好?还打了人?”

萧翊缩了缩脖子,往澹台凝霜身后躲,小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夙朝抱着景晟在一旁看着,眼底闪过丝笑意——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有长姐的样子了。澹台凝霜也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姐妹俩,知道这是孩子们之间的规矩,该让她们自己理清楚。

萧念棠盯着萧翊,小脸绷得紧紧的,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严肃:“闹到天亮不肯睡觉,动手打哥哥,如今连父皇的话都当耳旁风,站好了!锦年,去偏殿找根藤条来。”

澹台凝霜一听就皱了眉,把怀里的萧翊往身边带了带:“犯不上动藤条。翊儿才三岁,皮肉嫩得很,哪禁得住这个?你俩小时候比他调皮多了,本宫何曾舍得拿藤条抽过你们?”

萧念棠却不肯松口,仰着小脸据理力争:“那拿戒尺,总得让他长点记性。”

“萧念棠!”澹台凝霜的声音沉了沉,带着几分训斥,“你现在就去偏殿问问你两个哥哥,本宫何时拿藤条抽过你们任何一个?”她低头捏了捏萧翊的脸颊,语气缓和下来,“翊儿,一会儿再跟大哥二哥好好道个歉,晚上不许再闹着不肯睡觉,听见没有?”

萧翊连忙点头,小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好~”

萧念棠却站在原地没动,小声嘟囔:“我又没做错,管教弟弟是应该的。”

澹台凝霜被她气笑了,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你二哥小时候把本宫那只九尾银狐的毛剃得乱七八糟,本宫也只罚他抄了三遍《礼记》。你跟锦年小时候合伙把你大哥的墨砚砸了,还把墨汁抹得他满脸都是,本宫罚过你们吗?”

萧锦年正踮着脚看摇篮里的萧景晟,闻言猛地回头,眼睛瞪得溜圆:“两个哥哥都挨过罚?”

萧夙朝抱着萧景晟在一旁轻笑,伸手揉了揉萧锦年的头发:“废话,你俩小时候手比谁都快,你大哥二哥挨你们的巴掌,可比翊儿这几下多得多。”

萧翊这时突然搂着澹台凝霜的脖子,用软乎乎的声音撒娇:“母后,翊儿知错了,晚上一定乖乖睡觉,再不折腾哥哥们了。”

澹台凝霜被他哄得心头一软,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口,话锋却突然一转,语气带着点神秘:“翊儿乖,那你告诉母后,前儿是谁把九尾银狐脖子上、尾巴上的毛都剃了?好好的九条尾巴秃了大半,脖子上更是光溜溜的,跟个没毛的耗子似的。”

这话一出,萧念棠的眼神瞬间闪烁起来,悄悄往萧锦年身后躲了躲。

萧翊却没瞧见她的小动作,脆生生地指着萧念棠:“是糖糖姐姐!我看见她拿小银剪刀剪的,还说要给狐狸做件毛坎肩。”

九尾银狐是跟着澹台凝霜征战过天界的神兽,灵性十足,这些年被她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如今竟被剃成这副模样。萧夙朝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怒意:“萧念棠!”

萧念棠吓得一哆嗦,连忙辩解:“是跟二哥学的!我听宫女说,二哥小时候也剃过狐狸的毛!”

偏殿突然传来萧恪礼中气十足的吼声,带着被冤枉的愤懑:“放屁!你出生那年我就怕剃刀伤着你,让人把宫里所有的剃刀、剪刀全收起来扔了,打那以后连猫毛都没敢碰过,何曾剃过狐狸的毛?”

话音刚落,就听见萧尊曜无奈的声音在一旁劝:“冷静点,多大点事,犯不着动气。”说着还隐约传来拉扯的动静,想来是萧尊曜正按着炸毛的萧恪礼。

殿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萧念棠被堵得哑口无言,小脸涨得通红,看看澹台凝霜沉下来的脸色,又瞅瞅萧夙朝瞪圆的眼睛,终于忍不住瘪了瘪嘴,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澹台凝霜靠在萧夙朝怀里,看着萧念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眼底藏着几分看好戏的笑意,指尖轻轻在萧夙朝手背上画着圈,压根没打算出面圆场。

站在一旁的萧恪礼刚被萧尊曜从偏殿劝出来,听见萧念棠哭哭啼啼还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抱着胳膊嗤笑一声:“做错事还有脸哭,活久见,特么的。”他说着还往地上啐了口,“有本事剃狐狸毛,没本事认账?真当谁都跟你似的,哭两声就能混过去?”

萧念棠被他怼得哭声一噎,眼泪挂在睫毛上,委屈得更凶了。

正闹着,萧尊曜突然发现萧翊不知何时溜到了殿角,正踮着脚往九尾银狐背上爬——那狐狸不知何时进了殿,此刻正懒洋洋地趴在金砖地上舔爪子,九条尾巴蓬松地铺开,哪还有半分秃毛的样子,想来是灵力恢复了。

“小心点。”萧尊曜怕他摔着,干脆一把将萧翊抱起来,稳稳放在狐狸背上。九尾银狐通灵,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萧翊的小手,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呼噜声。

萧翊立刻来了精神,小手揪着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奶声奶气地喊:“驾!驾!”

九尾银狐像是听懂了,尾巴轻轻一甩,周身的狐毛瞬间变得更加蓬松光亮。它驮着萧翊,“嗖”地一下就往殿外蹿,路过萧念棠身边时,还特意抬起前爪,不轻不重地往她裙摆上踩了一脚,留下个毛茸茸的爪印,像是在替自己讨回公道。

“这狐狸,成精了都。”萧夙朝低笑一声,低头在澹台凝霜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转头对萧尊曜道,“尊曜,跟上去看看,别让他们在御花园里闹得太疯,伤着翊儿。”

萧尊曜刚应下追出去,目光扫过还在气鼓鼓的萧恪礼,扬声道:“萧恪礼,牵马来。”

萧恪礼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闻言脖子一梗,从怀里摸出串钥匙往桌上一拍:“钥匙给你,要骑自己去牵!气死我了,平白被人泼脏水,还得伺候人,没这道理!”

萧尊曜眉峰一挑,缓缓抬起手,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萧恪礼。”

这两个字刚出口,萧恪礼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下意识抱着脑袋往后蹦了半尺,嘴里忙不迭讨饶:“大哥别骂我别打我!我错了!这就去牵!马厩里那匹雪点雕我给您刷得油光水滑,保证跑得比风还快!”

萧夙朝正端着燕窝粥喂澹台凝霜,见他这副怂样,忍不住勾着唇角调侃:“睢王爷这是怂什么?你大哥虽说是太子,真动起手来,你跟他打一场试试?”

萧恪礼苦着脸揉了揉后脑勺,小声嘟囔:“儿臣打不过他啊,我俩交手向来是三七开。”

澹台凝霜刚咽下一口软糯的燕窝,闻言好奇地抬眼:“哦?谁三谁七?”

萧尊曜在一旁整理着袖摆,语气平淡却精准补刀:“他三分钟能被我撂倒七次。”

殿里顿时响起一阵低笑,萧恪礼的脸涨得通红,却只能耷拉着脑袋认了。澹台凝霜忍着笑,又转向他:“这么个三七分,那恪礼你打得过你父皇吗?”

萧恪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瞪得溜圆:“母后您在开什么玩笑?当年把龙族太子当辣条串在火上烤、还面不改色啃了三大串的主儿,我哪敢有胆子跟父皇动手?借我一百个豹子胆都不敢啊!”

这话一出,萧夙朝咳了两声,伸手刮了下澹台凝霜的鼻尖,眼底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你看你教的好儿子,净揭你父皇的短。”

澹台凝霜笑得肩头发颤,刚要说话,萧尊曜忽然转向还在抹眼泪的萧念棠和瞅着热闹的萧锦年,温声道:“念棠,母后刚生产完,腰腹腿脚怕是酸得紧,你去给母后倒杯温水来。锦年,过来替大哥哄哄母后,多说几句好听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萧恪礼,眼神一厉:“萧恪礼,滚出来。”

萧夙朝舀着燕窝粥的手顿了顿,朝殿外努了努嘴,冲澹台凝霜挤眉弄眼,看热闹不嫌事大:“听见没?睢王爷这是要挨揍了。”

萧恪礼一听这话,腿肚子都快转筋了,一步三回头地被萧尊曜拽着往外走,嘴里还嚷嚷:“大哥我错了!我真错了!牵马!我现在就去牵十匹马来!”

殿门“吱呀”一声合上,把萧恪礼的哀嚎挡在了外面。萧念棠端着水杯小心翼翼凑过来,萧锦年则扑到澹台凝霜膝头,抱着她的胳膊晃:“母后母后,锦年给您捏捏腿好不好?我跟太医学了几招,保证舒服!”

澹台凝霜被小女儿哄得心头发软,接过水杯抿了口,眼角余光瞥见萧夙朝眼底的笑,忍不住嗔道:“你也跟着瞎闹,没瞧见恪礼吓得那样?”

萧夙朝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亲了亲,眼底宠溺满溢:“他跟尊曜从小打到大,哪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再说了,让太子爷好好治治他这犟脾气,免得往后在外头闯祸。”

窗外阳光正好,御花园里隐约传来萧翊咯咯的笑声,夹杂着九尾银狐轻快的呜咽,还有萧恪礼断断续续的讨饶声,一派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把寝殿里的温馨衬得愈发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