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杨红秀在村民黄大连家养伤(1/1)

临晨,救起杨红秀的村民黄大连背着她,只翻过了两道山岗,大约三四里山路,就来到了他家的后门。

作为独立团三营有丰富经验的优秀侦察员,杨红秀请大叔把她放在离家后门不远处,让大叔先进门看看情况,没有问题,然后再出来把杨红秀背进了黄大连的家。

靠着山边的土屋,黄大连在屋后养了些鸡,还养着两头猪。低矮的猪屋上面是经过冬天之后正在返青的滕本植物。经过低矮的猪屋,穿过滕本植物与灌木植物混在一起的植物墙,就是一个隐藏在岩洞里的小石屋,小石屋的后面还有一个隐藏的出口,直通他们刚才走过来的山冈。这是黄大连为了保护家人躲避坏人做好的居家安排,也正是看中了小石屋才做了这样的安排。

养的那些猪鸡一方面是增加了生活的保障,而更重要的就是保护了后面的小石屋。多少次,巧儿母女就是通过躲进小石屋,才避开了土匪恶霸的恶意追踪。当杨红秀知道了她家这些秘密之后,杨红秀才知道黄大连是个心思细致的人,这样的人如果能为革命服务,肯定是很受欢迎的。

杨红秀:“叔,我可以给自己治疗。我们不用到药铺买那些药,我给你说几样东西,天亮以后抽时间帮我弄一下。”

黄大连:“好吧。”

杨红秀给黄大连说了镇痛、消炎和清火散结的草药名字,这些东西都很普通,川北的山里人都会知道是什么,只是他们不会用而已。另外准备宽2寸、长3尺多的薄木板6块,这些都是急需要治疗断腿的材料。这些医术,是杨红秀在养父郭子仁的指导下,多次给那些受到伤害的妇女接骨治疗的时候使用过的方法,也在红军部队里面,给很多受伤的战友们使用过。

黄大连离开了,打算趁天还没有亮,赶紧到涧河对岸的悬崖下方,处理好另外两个红军女战士的遗体,还要处理好所说的那些她们的东西,他明白是指武器弹药。

然后,再到涧河的上游一点,也就是离开那段河流区域,一边采集治伤的药材,看能不能捞些鱼回去。至于说那些木板,回去的时候,到那个做木材生意的地方去弄一些就可以了。

黄大连走的时候,天边现出了鱼肚白。他特别嘱咐巧儿,只要前面有狗叫,有人叫门,你不必开门,马上扶着杨红秀进入后面的石屋(岩洞),我回家叫你才能出来。然后,轻轻的又从后门出去了。

这边,巧儿再不敢睡着了,她就担心什么时候会有人来她家找她阿爹。约在天亮了时候,杨红秀醒了,她想要起来,想做点什么。或者是悄悄看看周围的环境,这是侦察员的一般动作。优秀的侦察员在任何情况下,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要保持战斗的精神,尽快认清周围的形势,尽量充分的评估风险,提前预判潜在的威协,及时应对,保护战友同志和自身的安全。

巧儿:“姐,你想要做什么,去毛房吗?”

杨红秀:“是,会不会给别人看见我?”

巧儿:“不会。阿爹出去很久了,他说有人来的时候让我把你藏起来。”

杨红秀:“有人来的时候,我们再来藏,来得及吗?”

巧儿:“平时我一个人跑是来的及,但你不能跑,我害怕来不及。因为有的人会等开门,但是有的坏人会撞门进来,这样就来不及了。我怕有坏人来,这样我们就都完了,我害怕。”

杨红秀:“有坏人撞进来过吗?”

巧儿:“我没有碰到过,但我听说过。有的家里面来了土匪,他们从来不叫门,不是翻墙进来,就是撞门进来,一家人都遭难了。”

杨红秀:“我碰到过,那年我6岁。当地的恶霸撞进我家,抓走了我和我阿妈,当时我阿爹没有在家。后来他们就把我阿爹和我阿妈都害死了。”

巧儿:“我害怕,谁也说不清楚坏人什么时候会来。姐,我带你去解手,然后我们一起躲起来,好不好?”

杨红秀:“好,听妹妹的。”

杨红秀对这个女孩子的好感大增。一方面,她这样的想法可能只是女人的直觉,而另一方面,可能她这样的想法也是恶劣的环境逼来的。而这种细心而理性的思想素质,也正是一个优秀战士的潜质。

随后。她们一起躲进了小岩洞。

大约近饷午的时候,黄大连回来了。巧儿并没有听到叫她的名字,只是听到了前面传来的好像是劈木柴的声音,那其实就是约定的让巧儿开门的信号。这一对父女,在险恶的环境下,为了自我保护,已经是把求生变成了艺术。

巧儿:“姐,我阿爹回来了,我得去开门,然后,我要做饭。刚才,我们只吃了一点冷的渣子疙瘩(用玉米渣子做成的团块状食物,有的时候为了节省粮食,还会加入青菜或者野菜,加些食盐是咸味的),你肯定也饿了。”

杨红秀:“好的,妹妹。”

黄大连带回来红秀所需要的草药,以及需要的木板。那个木板他是从别人做木料生意的废料堆里面捡来的。并不是买这些东西怕花钱,而是担心有人会懂得这样的东西用来做什么用。如果是捡来的,就算有人问起,也可以说是用来维修鸡舍,或者是用来做柴烧。

“请问大叔,我的两个姐妹怎样了?”杨红秀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把她们两个安放在一个位置较高的岩石小坑里面,上面用一些植物枝条和小石头盖上了,如果不专门去翻开找,是不容易发现的。周围的地方没有土,挖不了坟坑,低的地方又容易在涨水的时候受洪水冲,所以,只能暂时安放在那儿。我也怕天大亮了给别人看见,等你伤好了再去看看她们吧。那个地方长着一棵不一样的红叶树,这种树很少见,它从发的新芽开始直到秋天叶片就是红色的,很好识别。万一将来我不在人世了,你们也可以自己去找到。”

“知道了,大叔。我知道这种树,我老家也有的,书上写的应该是叫槭树吧。感谢大叔。”

杨红秀坐在石板床上艰难的给大叔做了躹躬的动作,大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要走出去又回过身来说:“在她们周围捡到了枪还有些别的东西,我把他们包起来,也放在了那个地方。”说完就走了。

杨红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没有出声。

一会儿之后,巧儿来了,她已经做好了玉米渣子粥。昨天阿爹打的鱼还节省了一些,正好和昨天晚上吃的一样,今天也是有鱼肉的粥,里面加了一些春天的青菜,用一个很大的土钵子装着,对于饥饿的肚子来说,那可是美食。

杨红秀顾不上吃东西,她请巧儿把食物先放下,再请她把大叔采集的那些草药洗干净,用干净的木盆装了进来。

杨红秀开始一点点的清理这些草药。又请巧儿去把她那个破的不能再穿的红军衣服取过来,她挑了一些干净的,他要用来清理包扎伤口。杨红秀估算了几种草药的比例,一起放在干净平整的石头上,再把它们一点点的弄成小段,放在嘴里面一点点的咀嚼成半流质状态。完成之后,她开始整理那些木板,但是多数都不光滑,有的不够长,她把其中的五根留下准备使用,五根差不多也可以了。这其实比战友们负伤后,在野外被迫用树棍要强多了,她想,自己的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杨红秀请巧儿帮助她卷起左腿的裤管到膝盖的上方。左腿鸡蛋大的伤口渗出血水,周围是更大范围呈紫色的淤青,小腿中段伤口周围红肿的很厉害。杨红秀自己知道,这已经有些开始发炎的迹象,如果不及时治疗,不说是腿保不住,还会有生命危险。杨红秀咬紧牙关,忍着钻心的痛,慢慢用两手抱着自己的伤腿,让其伸展在平整的岩石上。巧儿瞪大了眼睛,她并不知道这位刚认识的姐姐腿伤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带着这样的伤,整个夜晚都没有听到她明显的呻吟,难怪她整夜都没怎么动过!

巧儿就是很机灵,她伸出衣袖,帮助擦去红秀额角的汗水:“姐,是不是很痛。”

“很痛。”

杨红秀声音低沉颤抖:“巧儿,用家里面干净点的盆,帮我打些干净的水,用个碗装来一把盐。”

巧儿离开之后,杨红秀忍着剧痛,右手托着左小腿受伤部位的下方,左手指试探着按压在左小腿受伤的部位。她要通过自己手的感觉,确定自己左小腿的腿骨是不是因折断发生了错位,如果是这样,就得自己复位。腿上的伤口很深,长约8厘米,应该是那块岩石很锋利,自己下坠的力道又很大,小腿前面的骨头肯定是受损了,但又感觉不到错位。

杨红秀用力喘息了几口气,慢慢镇定了下来。一会儿之后,她再次长吸一口气,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直接用自己的左手食指伸进了左小腿的伤口,她要确定自己受伤部位是不是有骨折错位,还是只是腿骨受损骨折,并没有错位。这好比是没有用麻药的自我手术,汗水很快再次布满额头。

巧儿端着水、拿着碗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杨红秀屏住呼吸、闭着眼睛,她的左手食指伸进伤口里面摸着什么。巧儿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吞下了惊呼的声音,只是轻轻的把水和装有一些食盐的碗放在了杨红秀的身边。

随着杨红秀手指离开伤口,睁开眼睛,开始大口的喘息,汗水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淌。巧儿帮红秀擦去头上的汗水:“姐姐,你做什么,为什么要用手指伸进伤口?”

“一是要检查骨头断的程度,有没有发生骨折错位,二是要检查有没有破碎的东西留在伤口里面,有的话要把它们清理出来,才能好得快。”

杨红秀一边把那些无法再穿的破衣服整理成片状或条状,那些是用来给伤口敷药和包扎的,一边对巧儿说:“妹妹,我本来就是中医,我给很多人特别是妇女治疗过外伤。我见过很多很多比这样的伤更严重的伤,有的已经发炎化脓了,我也得给她们处理,她们也一样会很痛很痛。当然有的人会哭会叫,但是也有的人一声不吭。你知道为什么她们会一声不吭吗?”

“姐姐,她们经受了很多很多凄惨的痛苦,但她们还是想要活,就算是死也不会惧怕了。”

这回轮到杨红秀怔怔的看了巧儿一眼,内心的激动闪现:“知道吗,妹妹,男红军女红军都是这样的人,个个不怕死哪儿还会在乎那些伤痛。那就是为什么我们肯流血,肯舍命,要革命!求翻身得解放。”

“巧儿,你几岁了呀。”

“姐姐,我十六了,到秋天我就十七了。阿爹说我长大了,快要嫁人了。”

“妹妹,有婆家了没有呀。”

“我阿爹只是说说,不管我去谁家,都不会放心。这年头,嫁到谁家都可能命不长久。”

她们边说着话,杨红秀一边稍用力按压小腿淤肿部位,挤出了一些黑紫的淤血。通过说话,也可以分散些注意力,减少处理伤口的痛苦。

“巧儿,你看着我做,了解一下是如何处理伤口的。”

杨红秀先是用放盐的碗装了半碗水,再把一块干净的布用盐水打湿,轻轻的慢慢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盐水流进了伤口,又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让杨红秀额头出现了汗水。

“姐姐,盐水可以给伤口消毒吧。但是会让伤口很痛呀。”

“是的,妹妹。”

红秀再换了一块布片,叠成两个巴掌见方,用盐水浸湿。她先把伤口周围的皮肤抹平,让伤口边缘相互对齐,把准备好的药渣均匀的敷在伤口周围及有淤青的部位。把布片盖在了药渣的上面,再用一大块布把左小腿不紧不松的包了起来。

“巧儿,再帮我一下,把我的衣服拉到腰上,让我处理一下大腿上的伤。”

随后,杨红秀向左边侧着身子,转过头来处理大腿右外侧的刀伤。这个伤也很深,应该也是伤及了骨头,但刀尖刺伤骨头,不会导致骨折,相对会好的快一些。只是流了很多血,也出现了一大片红肿。与刚才处理小腿上的伤一样,杨红秀忍着痛,清理了伤口周围的淤血,用盐水擦洗消毒之后,给伤口周围均匀敷上了准备好的草药,也盖上了用盐水打湿的布片,再包扎了越来。

按照老郭郎中传下来的治疗外伤的经验,这些草药有促进生肌、止血止痛及消炎的作用。特别是消炎的作用是最重要的,只要不发炎,伤口迟早都会好起来。杨红秀自己实践过多次,很有信心。而且那些药渣是自己亲自嚼成流质的,会比用石臼加盐水捣出来的更好。因为自己的唾液对自己无毒,还有消炎的作用。

杨红秀虽然不是医馆里面的接诊医生,但是她经常是养父郭子仁与哥哥郭友怀的得力助手。由于性别的关系,她更有机会在老郭中医的指导下,亲手给那些受伤的妇女做治疗。又由于她的聪慧与记忆,她只要亲手做过一次,就会掌握治疗的技术,所以,养父郭子仁十分的喜爱她,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待。

郭子仁的本意就是待她成人之后,招个穷苦人家的后生上门,这样就可以满足杨红秀的父亲临终不让她嫁到别人家的遗言。

可是临到郭子仁死,两个孩子都没有着落,乱世多灾,对他们很不放心,只好回到开始的安排,逼着两个亲兄妹一样感情的青年,结为夫妻,以为相互依靠,并没有想到后来,他们会一起结伴参加红军,成为一对革命的战士。

做完这些之后,杨红秀终于放松了一下,喘息休息了片刻,就想要吃粥了。利用吃东西的机会,可以较快的减轻刚才治疗伤口的痛苦。如果如以前自己见识过的效果,大约一个星期之后,她就应该可以杵着棍子下地慢慢活动了。吃完东西,杨红秀感觉十分的疲劳。

昨天夜里到现在,她除了伤痛折磨之外,还十分担心周围的敌情,并不能安稳的入睡,而是保持在半睡半醒的状态。现在,她稍微安心,很快进入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