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棋子(2/1)

他没有看她,而是抬头看向天上的孤月。

他眼底的锋芒太盛,宋初尧心头一震。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他不是在说气话,也不是在逞强。

他是认真的。

他早已将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为了谁而争那个位置,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注定要坐上那把龙椅。

留她在身边,从来不是牺牲,而是他权衡之后的决定。

原来,他早就盘算好了。

她忽然笑了。

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从来不是什么例外。

而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哪怕他说“重新开始”,也依旧是在他的布局之中。

宋初尧喉咙动了动。

“你要是喝醉了,想撒酒疯,也别来找我。”

“你已经有太子妃了。”

她在提醒他。

其实也是在提醒她自己。

提醒她不该有妄念,提醒她早已错过。

提醒她身份悬殊、立场不同,不该有半分逾矩。

她不能再心软,不能再动摇,不能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凌楚渊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愉悦的消息。

他嘴角扬起,竟露出少年般兴奋的笑容。

“你答应了!”

她心里是愿意的!

否则为何不直接拒绝?

为何不拂袖而去?

宋初尧一愣,眉头微微皱起。

我哪句话说是答应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脑中迅速回放刚才的对话。

等等,我好像根本没回答?

她只是在提醒他,别再纠缠,别再越界。

可他却从她的沉默中解读出了承诺?

别人或许看不懂她,但他不会。

他知道她倔强,知道她口是心非。

他知道,她若真想拒绝,绝不会只是冷言相对。

而是早已转身离去,不留余地。

而今晚的她,没有拒绝他,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凌楚渊心头翻涌着止不住的狂喜。

他再也无法克制,一步上前,伸手将她牢牢揽进怀里。

“等我!”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随即,又贪婪地将她搂了很久。

直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才不舍地松开她。

其实宋初尧并不完全明白那个“等”字背后有多重的含义。

她不知道他要她等多久,等什么。

等的是希望,还是绝望?

她只知道,他走的时候很急。

脚步坚定,背影决绝,没有回头,也没有迟疑。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紧。

她抬手按住心口,转过头,目光落在桌上。

她盯着那碟蜜枣,忽然觉得,今晚的一切,看似平静,实则暗涌翻腾。

而她,已经无法全身而退。

一时辰后。

仪瀛殿。

今日,宁宣帝亲自出面,陪着外邦使臣应酬了一整天。

他本就体弱多病,连番操劳之后,早已力不从心。

回宫后便由内侍扶着进了寝殿。

守夜太监正背靠着殿门前的朱红廊柱打盹。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急匆匆从宫门方向走来。

他一个激灵惊醒,慌忙伸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借着微弱的宫灯看清来人后,脸色顿时煞白,连忙跪地叩首。

“太……太子殿下,皇上已经安寝了,还请殿下暂且留步。”

凌楚渊连脚步都没有停顿,声音低沉而威严。

“本宫有急事求见父皇,事关国体,你退下。”

太监哪敢真的阻拦太子?

可他又深知陛下今日极度疲乏,若被惊扰,轻则斥责,重则杖责。

一时间左右为难,跪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

“殿下,陛下真睡了,奴才不敢欺瞒。”

“您看,要不您明日清早再来,那时陛下精神好些,也好商议要事。”

可凌楚渊根本不等他再多言,冷哼一声,抬脚便径直跨过门槛。

“殿下!殿下!求您留步啊!”

太监见状大惊,慌忙从地上爬起,提着长袍下摆踉跄追去。

一边跑一边喊。

“殿下!您慢点啊!别惊了圣驾!”

内殿中,明黄色的帷帐被轻轻掀开,宁宣帝缓步走出。

他面色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连日操劳所致。

刚被外头嘈杂的动静惊醒,便见凌楚渊已闯入殿中。

他顿时心头火起,沉声怒喝。

“好啊!朕看你这太子当得越发无法无天了!连朕寝殿都敢擅闯?眼中可还有君父?”

太监抹着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跪在殿角。

“陛下……太子殿下非要进来……奴才实在拦不住。”

宁宣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抬手一挥。

“退下。”

太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内殿。

宁宣帝独立于殿中,目光沉沉地落在眼前这位太子身上。

他缓缓走到案前,揉了揉因疲惫而酸胀的眉心。

“说吧,究竟又出什么事了?这般深夜闯殿,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本该动怒的。

身为天子,九五之尊,岂容他人轻慢?

更何况这闯殿之人,是储君太子。

他亲自册立、将来要继承江山大统的人。

可今夜,他终究没能真正发作。

只因他脑海中,仍清晰地浮现着今日宴席上的那一幕:

凌楚渊端坐席间,冷峻寡言,蒋芩垂首立于堂下,众臣瞩目。

当自己第三次提出婚事之时,众人以为太子又要回绝。

却没想到,凌楚渊竟微微颔首,低声道。

“儿臣遵旨。”

那一刻,殿中鸦雀无声。

这个素来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儿子,竟终于松口,答应了与蒋家的婚事。

想到此处,宁宣帝心中的怒意便不由自主消了几分。

“儿臣今日前来,是想请父皇赐一道旨意。”

凌楚渊站得笔直,脊背挺直如松。

宁宣帝手中翻阅的奏折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意外。

自从凌楚渊被寻回宫中后,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求过旨了。

秦皇后心疼儿子。

他也疼!

他也盼着自己最疼的儿子,能像别的皇子公主那样,撒个娇,耍个赖。

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来他这个当爹的跟前诉诉苦、告个状。

可凌楚渊偏不。

他从小沉默寡言,性格冷得像冰。

跟他母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更甚。

宁宣帝是天子,威仪万丈,受万民敬仰。

难不成还得巴巴地凑上去,拿热脸去贴儿子冷屁股?

他试过几次温言细语,也曾亲笔写信询问他的起居冷暖。

可每一次,回应他的都是沉默。

时间一长,父子俩的关系也就越来越远,话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