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来横棺(1/1)
谷辟尘心急之下,并未如往常一般指称笃行远为笃大哥,而是直呼“二哥!”或许,“二哥”的称呼更能体现七人的结义之情。
这时,左排第三个座席上的季生瑜开口言道,“咱们这位谷老五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不冷静了?身为一名剑客,心如止水,才能御剑荡寇,这不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吗?”
谷辟尘心慢慢静了下来,因为他已经确定棺中所躺之人绝非笃行远!否则,季生瑜绝不会还借机调侃,毕竟七人之间三十年共同经营文林书派所建立的情感是相当深厚的啊!
正欲还口之际,谷辟尘右侧座位上的何生亮却先他一步,开口道,“我说季老六,谷五哥这也是关心则乱,你又何必挖苦捉弄?”
接着,这二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交锋起来,唇枪舌战,好不热闹!
大厅上的其余四人都会心地摇了摇头,显然,他们对于此种情形已是司空见惯。
季生瑜、何生亮是一对亲生兄弟,却又非同父同母。单看二人姓氏,旁人可能会认为他们是同母异父,其实不然,二人是同父异母,只不过各随母姓罢了。
二人之间曾有过心结,或许这个心结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解开。但这毕竟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怨,二人又血浓于水,如今七子也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了,年岁最长的笃行远更是已经年过花甲。
这对双“生”兄弟自从三十年前相约一起登上天徽山就已经放下仇恨,当然,此后二人之间的斗嘴较劲还是少不了的,这也成了其他五人,乃至门下弟子所喜闻乐见的一种情形了。
此番何生亮为谷辟尘“抱打不平”,只不过是想要反驳季生瑜而已,此前也有过谷辟尘和季生瑜一条战线,而他又去挖苦谷辟尘的情况,谷辟尘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咳,好了好了,下面我们该谈正事了!”厅堂中央座席上的苏广学喊停了堂下争吵的二人,接着言道,“这副棺木中所躺确实不是笃先生,更确切地说,里面并没有人,而是陈列着一尊玉雕!”
“玉雕?”
杜闻窗开口了,因为他和谷辟尘是最后两个到达的,想是其他四人都已经看过了这棺中情形,故此都很镇定!而谷辟尘因为刚才被季生瑜揶揄一番,此刻也并未出声!
“身长五尺,宽约尺半,右小腿,跛!”谷辟尘左侧的白忝生补充道,只是在说到右小腿时,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
“右小腿跛,五尺高,是他?”谷辟尘似乎想起了一个人来。
“没错,所以此次召集大家来到这里,就是想商讨一下,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苏广学言道。
“在尚未查明送棺之人背后意图之前,我认为还是先不让笃大哥知道为好,毕竟……”季生瑜欲言又止,众人也都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何生亮并未出言反驳,这件事情上两人罕见地达成了一致!
“怎么?你们还就打算这样一直瞒着我?”厅外突然传来声音,只见一名老者徐徐从门外走了进来,旁边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芳龄少女搀扶着他。
堂内六人除了苏广学,一下子全部站立起来,也都没有说话。老者走到左侧第一个空了很久的座位前,转过身来,却并未落座。
“我想看一看他!”未几,老者徐徐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笃大哥!你……”白忝生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把话说完。
“既然笃兄要看,那就打开吧!”苏广学明白,既然已经瞒不住,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分别!
谷辟尘和何生亮对视一眼,二人运起功力,将棺盖打开,置于厅堂一角。
笃行远在少女的搀扶下走向棺椁,颤巍巍的双手抚摸上了棺身,向棺中注目看去,只见一尊五尺高的碧玉雕像平放其中,玉雕材质上佳,通体碧透,尤其面容刻画,宛如活物!笃行远直直地盯着雕像,凝视良久,而后缓缓闭合双目。
一旁搀扶他的那名少女此刻也已双手发颤,喃喃地道,“这是爹,这是我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棺中雕像描刻的正是笃行远独子,笃不怠。笃不怠自小身患顽疾,只有五尺多高,十五岁那年,在一次跟随白忝生下山采风的途中不小心跌倒,跛了右脚。他继承了其父笃学之风,求索不怠,又兼品性良善。二十四岁成婚,半年后却离奇失踪,距今已过了十八年之久。
哭声惊醒了沉浸于悲痛之中的笃行远,他睁开双眼,侧目看向一旁的少女,眸中悲意更甚,苍老的手掌拍了拍少女搀扶自己的双手,缓缓道,“青梅,我们走吧!”
少女抽出手来,拭了拭眼泪,重新搀扶住笃行远,乖巧地点了点头。
爷孙二人走出了厅堂。
这名少女便是笃行远孙女,笃不怠的女儿,笃青梅。如若笃不怠尚在人间,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因为这是在他失踪后才诊断怀上的女儿啊!笃青梅五岁那年,母亲思虑成疾病逝,因而她是由爷爷笃行远一手抚养长大的。
随着二人走出厅堂,堂内顿时陷入一阵寂静之中。谷辟尘率先打破沉默,询问道,“送棺之人可曾走远?有交代什么讯息吗?”
白忝生道,“送棺之人一共八名,送至山腰处被驻哨弟子拦下,也不纠缠,即刻离去了!”
“可有查访追踪?”杜闻窗问道。
“在和掌门查看棺椁后,我就立刻启动了各路采风哨点展开追踪,最后发现那八个人进入了关川地区。”
“关川地区广袤无垠,我们的采风线尚未布及那里,看来一时半会难以觅得踪迹了。”季生瑜言道。
苏广学站了起来,“不管有多难,我们都要查明这送棺之人的真实身份。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白日送棺,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一道浑厚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着。
白忝生道,“明日我便派遣觅峰下山,前往关川地区,设哨布网,尽快查明这背后的一切究竟是谁在操控。”
六人议罢事宜,各自返回住所。
谷辟尘回到房间,仔细思索了这次送棺事件的来龙去脉,又想起厅堂上笃行远爷孙两人的悲伤情景,不由怒上心头。
突然喉口一甜,喷出了一大口黑血。
“海砂毒!”
叩门声响,谷辟尘收回真气,却并未起身,应声道,“进来!”
“那名弟子,我收了!”门外传来了这句话后顿时了无声响。
谷辟尘会心一笑,轻咳一声,接着就是狂放大笑!宛如体内日益深渗的毒素已经尽数消解一般,片刻后,缓缓地再度运起真气,镇压体内毒素的蔓延扩散。
“那名弟子,我收了!”
杜闻窗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施展开蝉影步,离开了谷辟尘门前。
他曾经收过一个徒弟,至今也只收过那么一个徒弟。自文林书派创立以来,同为文林七子的其他六子源源不断地招收了很多弟子,唯独他的门下空无一人。
原因无他,只因杜闻窗仅有一项轻功绝技,这显然满足不了一众想要习武自强的入派子弟。
然而,有一天,一名青年才俊却突然跪到他面前,对他说,“我想拜您为师,恳请您收我为徒!”
“好徒儿!”
“师父,请受我三拜!”
他至今忘不了那天的喜悦,收徒之后,他不仅将自己的绝技——“蝉影步”悉心教授,不久后更是将这名弟子认作义子,可是后来,他却为了一名魔教女子,“逃”下山去,至今未归!
杜闻窗心灰意冷之下,决意再不收徒!甚至谁和他提收徒之事,他就会很生气,因为他不可避免地就会想起那名“逆徒”。
今日于堂前看到笃行远爷孙二人扶棺而泣的画面,不禁令他感同身受。笃不怠是笃行远的儿子,可那名至今未归的徒儿自己又何尝不是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的呢?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