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受人猜忌(二)(1/1)
“你……”
“妹妹一向聪慧,怎会不知此事怪不得阿保鲁,你又何必拿他泄愤?”
未等怒不可遏的洵溱向阿保鲁痛下狠手,一道温雅而平和的声音陡然在门外响起,话音未落,吴双已推门而入。
“即使没有阿保鲁,也会有其他人向少秦王通风报信。”吴双对房间内的一幕并不吃惊,似乎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轻轻推开洵溱架在阿保鲁脖子上的钢刀,笑盈盈地劝道,“你很清楚少秦王的为人和手段,凡是他想知道的事,必会穷尽一切方法探得消息。王命难违,莫说一个小小的阿保鲁没有选择,即使你我也只能照办。”
“你终于肯现身了吗?”洵溱本就不想取阿保鲁的性命,此刻“主谋”现身,她自然对“帮凶”失去兴致,“仓啷”一声将钢刀扔在地上,目光幽怨地望向吴双,心有不甘地质询,“中原的桩桩件件,我可有过错?”
“并无过错。”
“既无过错,为何怀疑我?”
“这……”吴双满眼尴尬地挠挠头,勉为其难地答道,“应是少秦王对你的爱护吧!”
“爱护?呵!少秦王为何只‘爱护’我却不‘爱护’你?云剑萍既是柳寻衣的亲妹妹,又和萧芷柔、云追月关系匪浅,你和她整日眉来眼去,难道少秦王就不怕你感情用事?”
见洵溱将矛头指向自己,吴双哑然失笑,自嘲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对少秦王没那么重要,对中原的局势也无甚影响。”
“此事简单!既然少秦王对我心存顾虑,何不让你取而代之?”洵溱冷笑道,“如此一来,既能避免我行差踏错,又能对你委以重任,岂不两全其美?”
“你以为少秦王没有考虑过将你召回西域?”吴双知道洵溱是在怄气,故而对她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一边挥手示意阿保鲁退下,一边慢慢悠悠地坐在桌旁,自斟自饮一杯清茶之后,方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只是若将你调离中原,现下谁能胜任你的位置?又有谁能比你做得更好?”
“兄长不就是现成的人选?”洵溱言不由衷地夸赞,“论出身、论资历、论武功、论才学……皆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最重要的是,少秦王不会怀疑你感情用事。”
洵溱的最后一句气话,明显是怒气未消,仍对自己被怀疑一事愤愤不平。
“我不行!有一样我永远也比不上你。”
“哪一样?”
“在柳寻衣心中的地位。”
吴双一针见血,令存心斗气的洵溱不禁一愣,已经溜到嘴边的反驳之词又被她生生咽回腹中。
“柳寻衣是少秦王在中原这场棋局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倘若失去对柳寻衣的掌控,无异于失去嬴棋的先机。”吴双解释道,“有道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而你……正是决定对错的那一子。除你之外,换成任何一人都不可能再取得柳寻衣这般的信任与宽待,更不可能乖乖配合少秦王接下来的谋划。是你对他经年累月的施恩和帮助,才能与他走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明明知道你别有所图,却不忍与你疏离。这种若即若离又难舍难分的情感纠葛,即使我救过他的命也远远不及。没有人能够像你一样了解柳寻衣的脾气秉性,也没有人能够像你一样清楚揣摩他的内心,所以无论是对于柳寻衣,还是对于少秦王,亦或对于西律武宗在中原的壮大,你的地位皆无可取代。此一节,少秦王心知肚明,因为早在他派你接近柳寻衣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打感情牌的后手。”
“哼!”洵溱怒极而笑,语气中满是轻蔑与嘲弄,“你说这些,难道不觉得自相矛盾吗?既然做好打感情牌的后手,又为何质疑我感情用事?”
“妹子,难道你真不懂少秦王的用心?”吴双眉头一挑,试探道,“他只希望柳寻衣对你感情用事,却不希望你对他投入半分真情。你应该利用柳寻衣的感情,以图进退自如,游刃有余。而非被柳寻衣的感情所累,以至意乱情迷,轻重失宜。”
“这些只是你们的猜测!”洵溱不悦道,“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安排这么一场拙劣的闹剧来敲打我,可否考虑过我的感受?”
“倘若罪名坐实,以少秦王的脾气,你认为还会有这般含蓄的敲打吗?”吴双不答反问,“此事……你权当是少秦王给你提个醒,终归是一番好意。”
“如此说来,我非但不应该生气,反而应该谢谢你们?”
“那倒也不用……”见洵溱眼神不善,吴双连忙摆手拒绝,“说到底,我们才是自家人,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害你。”
“如果有朝一日怀疑到你头上,希望兄长也能记得今天说的话。”
面对洵溱的挖苦,吴双不敢再反驳,而是伺机岔开话题,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妹子,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你看沈东善的事……我们应该如何说服柳寻衣?”
“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少秦王担心我不忍与柳寻衣为难,会故意破坏沈东善与之结交,所以直至生米煮成熟饭才肯将真相告诉我。”洵溱愤愤不平地说道,“殊不知,我现在仍可以搅乱你们的计划,甚至可以让沈东善永远留在丹枫园!”
“妹子不必说气话,既然是少秦王的命令,你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从中作梗。”
“你和我说实话,沈东善究竟是怎么回事?”洵溱被吴双戳破心思,眉宇间怨气更甚,虽然心有不忿却又无可奈何,委屈归委屈,生气归生气,可在王命与大局面前她还是拎得清轻重缓急的,故而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道,“他和少秦王……是不是已经谈妥了?”
“是。”吴双直言不讳,“所以不是我要保他,而是少秦王不容他有失。”
“这个沈东善真是好手段,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现在连我都有点佩服他了。”洵溱揶揄道,“刚刚在议事堂沈东善提到昔日与洛天瑾的合作,莫不是……与此有关?”
“我就说,论聪明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吴双嬉皮笑脸地朝洵溱竖起大拇指,“实话告诉你,少秦王已经应允对沈东善开放丝绸之路,助他打开西域商道。作为交换,沈东善将以十年为期,献上东善商号在丝绸之路所获的七成利润襄助少秦王复国。”
“嘶!”洵溱大吃一惊,“什么时候?”
“就在你我谈话之际,东善商号的商队已经在玉门关外了。”
“这……”洵溱黛眉紧蹙,忧虑道,“沈东善为人两面三刀,尤擅吃里扒外,昔日有洛天瑾从中作保,我对此人尚存三分提防,而今他竟直接找上少秦王,我实在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少秦王与他合作只为牟利。”吴双安抚道,“如今,少秦王只要沈东善按时纳贡,其他的事一概不睬。沈东善忌惮少秦王的威名,目前还算老实本分,一直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那他帮柳寻衣……”
“其实,锄奸大会结束后,我奉少秦王之命去见的人就是沈东善。当时我和你说过,此人应该由柳寻衣去见,但彼时情势复杂,柳寻衣身负重伤,我担心横生枝节所以决定先去见他。”吴双不急不缓地说道,“少秦王的意思本就是让你我从中斡旋,帮沈东善和柳寻衣搭桥,也算是对沈东善的一份恩典。正如沈东善自己所言,自洛天瑾死后,他一直想在秦淮以北寻一个新的靠山,为东善商号的生意保驾护航,只不过前两年江湖动荡,清风、凌潇潇、谢玄等人貌合神离,河西秦氏的秦苦又和柳寻衣纠缠不清,老辣的沈东善担心自己站错队,故而一直躲在暗中观察,迟迟没有抉择。直至锄奸大会后,柳寻衣身世公开,强势上位,中原武林情势明朗,他才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示好。”
“沈东善的手段花样繁多,攀附钻营并非难事。但他却请少秦王帮忙搭桥,恐怕顾忌的就是柳寻衣身边的唐阿富。”
“不错!”吴双重重点头,“沈东善自知结交柳寻衣注定绕不开唐阿富,于是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我们,有意借此试探少秦王的能力,或者说试探少秦王对中原武林的掌控力和影响力。”
“此一节难道少秦王看不出来?”
“少秦王当然明白沈东善的心思,不过他欣然允诺亦有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
“你!”吴双伸手朝似懂非懂的洵溱一指,苦笑道,“欲帮沈东善结交柳寻衣,势必要离间柳寻衣和唐阿富的关系。凭柳寻衣的性子,无论结果如何,任何插手这件事的人都会和他产生分歧,甚至闹出隔阂,更会被唐阿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这……正是少秦王提醒你不能感情用事的法子。”
“让柳寻衣猜忌我,让唐阿富记恨我,这算什么法子?”虽然洵溱表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她的内心却难以抑制地涌出一丝悲涩之情。
“猜忌和记恨至少能让你时刻保持警惕,不会被柳寻衣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你们高估了柳寻衣,他从来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洵溱不屑道,“更低估了我。”
“欸!”见洵溱欲重翻旧账,吴双慌忙打断,“无论如何,少秦王应了沈东善,我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帮他引荐。过去的一个月,丹枫园里是非不断,我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沈东善似乎察觉到我的难处,因此也没有催我。”
洵溱心细如发,此时已然洞悉前后的因由:“如此说来,金复羽的栽赃嫁祸正好给了你们可乘之机?”
“正是!正是!”吴双道,“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金复羽将隋佐的尸体送到洛阳城,给柳寻衣挖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大坑。我知道沈东善在蒙古人脉颇广,于是同他商议如何周全此事,最好让柳寻衣欠他一份人情。沈东善知晓利弊,故而也不再隔岸观火,便主动提出由他解决这桩麻烦,再由我趁势引荐……并设法冲破唐阿富这层阻碍。”
“哦?那兄长打算如何冲破唐阿富这层阻碍?”
“不知道!”吴双两手一摊,厚着脸皮朝洵溱讪讪一笑,“不过虽然我无计可施,但妹妹你才智超群,既善于揣摩人心,又深谙博弈之道,必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玉成此事。况且,这也是你向少秦王证明自己,打消其猜忌的绝佳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