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午门立影藏疼意,宫前凝眸定决心(1/1)
此时吴天翊缓缓转过身,刚动了一步,后腰的伤口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让他忍不住蹙紧眉头,抬手扶住窗边的木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原本苍白的脸色,经一夜未歇的折腾,更添了几分灰败,眼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衬得那双清亮的眼眸愈发深邃,却也难掩眼底的疲惫。
月白锦袍后腰的血渍虽已用布条简单遮掩,却仍能看出深色的印记,连抬手掀帐帘的动作,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
“马三,” 吴天翊的声音比清晨的风还低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备马,再去请林将军,随我上早朝!”
马三刚从帐外进来,见状心头猛地一揪,快步上前想扶他,目光扫过自家小王爷苍白如纸的脸、眼下的青黑,还有那被血渍浸染的袍角,心疼得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小王爷,您这伤…… 再歇半个时辰也赶得及早朝,何苦这么急?您看您,一夜没合眼,脸色差成这样……”
他打小就在燕王府当差,跟着吴天翊从垂髫孩童长到少年,见证过这位世子最不堪的模样 —— 从前的吴天翊,是北境三郡人人皆知的纨绔,整日里提笼架鸟、流连勾栏,对军务政务一概不问,连王府的老仆都私下叹气,说燕藩后继无人,迟早要败在这世子手里。
那时的他,看着世子浑噩度日的样子,心里也凉了半截,甚至暗觉这样的世子,怕是撑不起燕藩的未来。
后来听说世子外出游玩时,遭了抢匪的埋伏,连尸骨都没找着 —— 消息传来时,他竟悄悄松了口气,甚至荒唐地觉得,这或许是燕藩的 “转机”,至少王爷还能再培养其他继承人,总好过让这纨绔把燕藩拖入绝境。
可谁能想到,不过半年,那 “死了” 的世子竟回来了。
更让人震惊的是,回来的小王爷像换了个人:他不再提笼架鸟,反而一头扎进王府工坊,琢磨着改进农具、烧制精盐、酿造新酒,硬生生让入不敷出的王府府库渐渐充盈。
他不再逃避军务,跟着张大儒学经书律法,跟郑教头和兵法、练骑射,短短几个月便能带着亲卫在北境草原上狩猎,箭术马术连老兵都自愧不如。
在二十万北蛮攻打云中郡那种必死的绝境中,那时云中郡太守暗中通敌,燕藩主力被牵制在丹阳郡,朝堂拒发援兵,云中郡成了必死的绝境!
是这位刚满十六岁的小王爷,带着他们八十名亲卫,星夜兼程赶去云中郡,用计拿下通敌的太守和县令!
是这位刚满十六岁的小王爷,在帐中布下奇阵,身先士卒,一次次打退北蛮的进攻,最后在云中山歼灭近乎七成的北蛮所谓的“勇士”活捉北蛮大汗阿骨打,逼着北蛮签下年年纳贡,归还“北地郡!”
甚至在边境立下三千京观,放出“凡犯大乾者虽远必诛!”的豪言!那时的小王爷是如此的意气风发,如天神降世!
可如今,这位连北境蛮兵都打不倒的小王爷,却因朝堂的算计和身上的伤口,虚弱到连站都要扶着柱子,眼底的疲惫藏都藏不住,怎不让他心疼?
就在这时眼前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吴天翊只是推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慢慢挪回软榻边坐下,伸手拿起放在榻边的玄铁腰带:“歇不得,曹党余孽定在早朝等着泼脏水,若我去晚了,弟兄们的冤屈不但无法昭雪!燕藩将迎来灭顶之灾!”
他低头系腰带,动作缓慢却认真,疼痛让他额角又渗出冷汗,却仍固执地不肯停下:“你也知道,燕藩在京城本就容易遭人猜忌,今日若我因伤缺席,指不定又会被人说成‘心虚避祸!’”
马三看着他强撑的模样,心里又疼又敬 —— 眼前这少年,才不过十六岁,却要扛着燕藩数十万将士的期望,扛着北境防线的安危,还要在这京城的龙潭虎穴里,为弟兄们讨公道、为燕藩谋立足之地。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到吴天翊眼底那不容动摇的坚定,便知道自己劝不动了 —— 这位世子一旦拿定主意,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咬牙闯过去!
“属下这就去备马,请林将军!” 马三躬身应下,转身时,眼底悄悄红了 —— 他只盼着今日早朝能顺遂些,让自家小王爷能少受些罪,也让燕藩能早日摆脱这满身的非议,堂堂正正地站在大乾的朝堂上。
不多时,马三便牵着两匹骏马过来,林霄也已一身玄甲在营外等候。
吴天翊在马三的搀扶下翻身上马,动作迟缓得不像往日那个能在马背上游刃有余的少年,坐下时后腰牵扯到伤口,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只能微微前倾身子,单手攥着缰绳维持平衡。
一行人缓缓往皇宫方向去,晨光渐亮,街上已能看到零星的官员轿子,见着吴天翊一行人,轿子里的人都忍不住撩开轿帘张望 —— 毕竟昨日燕藩夜斩曹进忠、与巡城营对峙的事早已传遍京城,谁都想看看这位敢在京城 “掀风浪” 的燕藩世子,今日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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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门之外,早朝等候的官员已聚了不少,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交谈。
见吴天翊骑马而来,人群瞬间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惊呼声几乎要压不住:
“那就是燕藩世子?怎么脸色这么差?”
“你没听说吗?昨日他带伤去营前护林霄,听说后腰的伤口还在渗血,怕是一夜没歇!”
“啧啧,十六岁的少年,敢斩曹进忠,还能扛着伤撑到现在,倒比咱们这些养在京城的官员硬气多了!”
议论声里,吴天翊在马三的搀扶下翻身下马,脚步刚沾地便踉跄了一下,林霄急忙上前扶住他另一侧胳膊。
他抬眼扫过人群,目光在触及大将军赵常时,微微顿了顿 —— 那是他的外公,也是如今朝堂上少数敢为燕藩说句话的官员。
赵常站在人群前列,一身藏青官袍衬得他面色严肃,可当看到吴天翊苍白如纸的脸、眼下浓重的青黑,还有被林霄搀扶着才勉强站稳的模样时,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疼惜,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朝笏。
他太清楚这外孙的性子了:从前是纨绔时不懂事,如今懂事了,却要扛着燕藩的重担,在京城这虎狼窝里拼杀,连受了伤都不能好好休养。
可他只能站在原地,连上前一步都不敢 —— 他是统管整个北境军权的大将军,更是燕藩的姻亲,此刻若是上前安慰,落在旁人眼里便是 “结党营私” 的铁证,不仅帮不了吴天翊,反而会给曹党余孽递去攻讦的把柄。
赵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疼惜,将目光移向别处,只是那紧抿的唇角和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的不平静。
吴天翊看懂了外公眼底的顾虑,轻轻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他知道,此刻的他们,只能在朝堂上隔着君臣、隔着身份相望,所有的关心与心疼,都得藏在规矩与权衡之下。
“小王爷,要不先去偏殿歇会儿?离早朝还有一刻钟。” 林霄低声提议,看着吴天翊额角又渗出的冷汗,满心担忧。
吴天翊摇了摇头,扶着马三的手慢慢站直身子,“不必,就在这儿等!”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燕藩即便处境艰难,即便他身受重伤,也绝不会在朝堂上露怯 —— 这既是为了燕藩的体面,也是为了给那些暗中观望的官员,一个 “燕藩不可欺” 的信号。
晨光渐渐爬满午门的石阶,官员们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咳嗽声和朝笏碰撞的轻响。
吴天翊靠在廊柱上,微微闭着眼调整气息,疼痛仍在蔓延,可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 今日的早朝,便是他为燕藩正名的战场,无论有多难,他都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