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斩草除根（1/1）

“楚明凰，你知道的，如何都不能的。你又何必，一定要听我亲口说出来？”张韵嫌恶地抽走衣角，“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换做你是我，你又如何选？”

他既然看到了女人最不堪的模样，过往在楚家屈辱过日子的怨气，自然消散大半。

心满意足之下，他已然往大牢门口走了几步，似乎忘了刚才大域的亲王提醒他的事。

楚明凰怔怔地坐在地上，抬头都艰难，终于开口：“张韵，你爱过我么？哪怕一分一秒？”

濒死之际，她心中，全是对侄儿和二嫂嫂的担忧。

张韵问她如何选？

自然屠刀不落于妇孺。

不止赤羽军行军打仗遵循此等铁律，旁的国家的军人，恐怕亦是如此。

若非此番她身着铠甲，以女将军的身份驰援樊城，恐怕她亦能苟留一命。以刚刚那位大域国亲王的气度，甚至能保她一命。

然而……

她上了张韵的当，当时接过他亲手写的求援信，心头闪过的一丝怀疑也被瞬间忽视，只觉得家人和夫君都有危险，她拨拢其他赤羽军前来救援，也是理所应当。

却不想，深情被负，到头来，她对男人的爱意，竟是楚家一切悲剧的源头。

如今细细想来，她虽是将门嫡女，也经常随军上战场，更别说一身武艺比赤羽军一般军士还要好上几成。

但她一来只是闺阁妇人，二来并无半点军职，如何驰援西境这样的大事，不惊动朝堂，张韵竟然敢同她一人求援？

不过被他装在套子里，自愿奔赴他为她设计的死地罢了！

斩草除根……张韵诳她过来，必然也为着这四个字。

楚明凰自嘲不已，尝试着握了握手掌，她浑身的内力早已散尽，连自断气息也办不到。

但她还是想试试，为侄儿和二嫂嫂争一个活命的机会。身段都放低了，心，自然也可以。

她回敬他另一个问题。

“你爱过我吗？我想听你说。”

听到她的问话，牢房外面，男人远去的步子，果然停了。

他的白袍大袖上残留着她的鲜血，楚明凰的余光，如今只能瞥到这个高度。

她在赌，赌男人的心。

楚明凰已然清楚，这个曾经她如此欣赏的男人，没有良心，更没有半点感恩，但她真的想试一试，赌这个男人对自己女人的真心。

然而，她没等到张韵的回答。

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娇柔而甜美的声音，“韵哥哥，你若下不去手，便让思思代劳吧。毕竟，她与韵哥哥朝夕相处了两年，韵哥哥如此心软善良，便是普通人，也如何都不能下得去死手的。”

这人应该是楚思思，老陈家的遗腹子，后被她爹收养到将军府，同楚明凰一同长大。

大约都是外姓之人住在楚家，她一向和张韵走得很近。

楚明凰一直都知道他们二人私下会聚在一起读诗作画，但她正是知道自己于琴棋书画上不曾建树，便未加管束。再说两人凑在一起时常常家里人也在场，不曾交往过密，她便没有横加阻拦。

她本能一喜，也许楚思思能救清河和二嫂嫂一命。

果然，便听张韵开口。

“思思，你怎么来这种地方？”男人显然很意外她的到来，但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允了，“那你也快些，莫耽搁太久……莫让她太痛苦吧……”

“知道的，韵哥哥。”

楚思思很快走进牢房，蹲在她跟前，柔声相问：“明凰，你还好吧？”

她手里有把短刀，刀鞘已经拔下，寒光森森。

楚明凰没顾它，只死死抓住楚思思，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急说道：“思思，你帮帮楚家，楚家也是你的家呀！清河和二嫂嫂，我能不能托付给你？”

“好呀！”

楚思思嘴上答应，可手里的刀突然埋进她脸下，对着她的两只眼睛用力一剌。

“啊！”

眼前瞬间漆黑一片，她栽倒在地后，再难以撑起破败的身子。

来不及因为刚才的应声高兴，更无法对刹那的反转难受，楚明凰已然瞎了。

她只听楚思思不复温柔，恶毒的声音一直未歇。

“楚家才不是我家！我姓陈，叫陈思思。”

“要不是因为你夺人所爱，我和韵哥哥早就成婚了！”

“你不知道吧？一年半年前你小产，可是韵哥哥亲口让我给你下的小产药。如今你就要死了，我却再次查出喜脉，当真老天有眼！”

“你一直怨恨大嫂嫂，其实是我下的药，终究是你自己愚蠢，错怪了旁人，竟一丝未曾怀疑过自己的枕边人。”

“……”

她高估了张韵，最后还想赌一赌他对自己的心，楚明凰欲哭无泪。

她的确愚蠢。

当初新婚燕尔，她初次有孕，一家人都宝贝小心得很。偏偏喝了大嫂的鸡汤，孩子就掉了。

她虽然嘴上没有多说，但心里终究对大嫂很是忌讳，以至于后来大嫂无论如何讨好，她都难以再像从前。

“楚明凰，你别怨我，我自知我如何都比不过你，也知道即便没有你，韵哥哥也会娶旁人。只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唯有你，不能以这样的方式背叛我！”

最终，说完，楚思思对准她的脖颈，又是一剌。

楚明凰死不瞑目。

白眼狼，从来无独有偶。

她看着牢房上头的那口小窗，直到听见高空似有雄鹰的悲鸣传来，才微微扯开嘴角。

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一道走才好……

而楚思思瞧见已经死绝的女将军清秀的脸上，突然闪过诡异的笑容，她吓得丢了短刀，头也不回地爬出了牢房，再不似之前淡定。

“鬼啊！”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