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1)

青格勒被罚第五日,瞧着她自己能自由走动了,赫齐阿嬷把她支到帐外替公主熬药。

秋日来的疾烈,她养病的几日草原就已经褪下一层颜色。帐外清寒,她手掌冻得麻木还在持扇挡风熬药,可大风一吹那炉火堪堪还是灭了。

青格勒蹙眉,这是灭的第四回了,再这样耽搁下去怕是不能及时为公主送药了。她深吸一口气再点燃炉火,用另一只手也护住风来的方向。

也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赫齐阿嬷,说为她好让她离公主远些,可偏偏这样若无其事的来为难她。

宝音捧着茶盘站在青格勒面前替她挡着来风,炉火终于稳住开始上了猛烈热意。青格勒抬头瞧了她一眼“你不用站在这里。”

“青格勒,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对我说声谢谢吗?我要是离开你就不能及时给公主送药了。”宝音蹲下身放下茶盘“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

青格勒目光一直紧盯火焰,见她蹲在自己正前方目光短暂的扫过她“你也有事要做。”

“你原是怕误了我的事,没关系,公主还在睡,还不用我近身伺候。”宝音凑向她“听说了吗,绰仑布和王子要来看公主了。”

“嗯。”青格勒应着。

“那可是乌审的绰仑布和王子,是东洲最强的勇士。”宝音眼睛亮晶晶“听说他这次来看公主是乌审有意亲近,日后等到公主成年是也要和他成亲。”

青格勒又嗯了一声,白音赛汗公主就算嫁给中原的皇帝也不稀奇,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青格勒,”宝音拖长音夺过蒲扇替她为药炉挡风“你就没什么感兴趣的吗?”

青格勒想了想“那你讲些中原的趣事。”

宝音思考,中原的事?她哪里了解中原,倒是知道中原皇帝的一位娘娘,她也是出自东洲乌审。

“中原……嗯,中原也应该和我们草原一样,有美丽的公主,有勇敢的勇士。”宝音开心一笑“一定是这样,真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去中原看看。”

“呼,终于熬好了。”青格勒擦汗,逃过一劫。

宝音拿过她倒好的药碗“我去替你去送。”她起身走了几步便到了帐篷外,熟练的用了挑起厚重的门帘走了进去。

熬好药也快过了饭点,青格勒拍拍袍边的灰尘朝着厨房那边去,她挑起帘子见着赫齐阿嬷正往腰间塞着一个布包。看见她进来其他人脸色不悦,纷纷把连带着她的那一份饭也倒进木桶。

青格勒深吸一口气由得这些人从她眼前散开离去,厨房里只剩下了她一人,她环视一圈眺着木桶,缓步走至木桶边俯身捡起煮熟土豆坐在一旁啃食。

土豆还是温热,并没有凉的透彻,只是那莫名发涩的口感噎的她喉咙刺痛。她嚼着土豆思考,赫齐阿嬷为什么针对她,其他婢女又为什么要躲她?

青格勒嗅着不知哪里传来的奶香味儿,她在厨房看了一圈,在帐篷角落的毛毯上找到了这味道的来源,像是迸溅出的牛奶。

这几年草原大旱,牲畜死了不少,牛羊奶这种日常的东西竟也紧缺起来。

白音赛汗公主吃不得奶制品,便不会有人来给送牛奶,那这里洒的牛奶又是从哪里来的?这周围也没有牧民,着实奇怪。

“你怎么躲在角落里?”宝音送完药走进厨房疑惑“怎么也没给我留一口饭?”她凑向青格勒也发现牛奶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初“定是谁嘴馋在这里偷喝牛奶。”

“应该是这样,”青格勒余光瞧见宝音神色明显有异。

二人沉默共处在厨房,青格勒掰了一大半土豆递给宝音“这段时间谢谢你。”

宝音接过已经凉透了的土豆噗嗤一笑,原来她是嘴硬心软。

莽川绝岭下穿过的疾风吹的帐篷嗡嗡作响,宝音瞥一眼棚顶晃动落下的灰尘说“咱们明安少有这样恶劣的天气。”

青格勒微微笑着,哪里还有什么明安了。宝音叹息,是啊,现在哪里还有明安了。

如今明安的土地驻扎的其他部落的人,长出的青草也混着明安人的血肉,遍地牛羊也见不到曾经牧民。

青格勒侧头盯着宝音,眼神带着不明意味。

宝音感受到目光疑惑探寻她眼神的意义。

“我能相信你么?”青格勒问她。

宝音歪头眼睛滴溜溜的转“我以为你从一开始就相信我,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好,那你告诉我牛奶是哪里来的?”青格勒不待她回答补充一句“若不是贺图部落送来,哪里还能拿到牛奶。”

宝音骤然紧张起来,呼吸紊乱涨红脸颊,被青格勒问的手足无措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什么说辞来。

“所以牛奶还是贺图部落送来的。赫齐阿嬷瞒报公主无法食得奶制品,依旧按着正常要求领奶。鲜奶无法保存便做成了醍醐酥保存,通过每个月贺图来送补给的人倒卖出去,我猜的对吗?”青格勒见宝音越来越闪躲的神色便知自己猜的十之八九。

“都对,”宝音小声在她耳边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可以转告赫齐阿嬷我什么也不知道。”青格勒这样说着眼睛却瞧见了宝音脖上深深的一小块淤青,宝音失望的哦了一声。

“你很想让我告发赫齐阿嬷?”青格勒察觉到她的情绪,宝音摇摇头“我没有,”说罢不给青格勒再说话的机会立即就离开帐篷。

因为青格勒是后来的,所以针对她怕她泄露出去。

自此后赫齐阿嬷终于对她有了几分笑模样,也不再为难她,她就只乖乖的听话做事日子也还算过得安稳。

宝音热情纯善的模样让青格勒愿意与她交朋友,二人相互扶持平安度过三年。

在此处一眼望得见未来的日子,青格勒没想到成为了自己一生最平淡的时光。

赫齐阿嬷之事终究还是败露,不知哪个粗心的竟将牛奶沾到了公主爱食的糕点上。公主就尝了一口便起了一身红疹,惊的贺图部落布木和震怒,追查下去终是发现了些事。

白音赛汗坐在床上拿镜子看着自己本是毫无瑕疵的嫩白脸上出现的红点不悦,赫齐阿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痛哭倾诉自己从小到大照顾公主长大,让公主将此事作罢继续让她就在身边。

“赫齐,”白音赛汗将镜子放在腿上眺着她“这么多年你做的事我都知道,想着我碰不到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现在的模样都是拜你所赐,”

赫齐阿嬷突破意识到什么,白音赛汗最有价值的就是她美丽的皮囊,她脸上出了问题必然让贺图部落在东洲失去最有力的一项资源。她立即改口“请公主饶我一命!”

白音赛汗挥挥手“捂住她的嘴乱棍打死。”

赫齐阿嬷尖叫躲避侍卫拖拉,终究敌不过侍卫被捂住嘴拉出帐篷外。

帐篷内静的只听得伺候在身侧的奴仆的呼吸声,这些奴仆听得外面传来的嘭嘭击打声都面无血色,人人自危。

白音赛汗咳着,病仄仄的躺下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睡下。

良久后宝音和青格勒交换眼神,两个人悄悄离开帐篷。

外面还有赫齐阿嬷的血迹,宝音长舒一口气“以后就没人压着咱们做事了。”

远远的一侍卫策马而来,到了白音赛汗帐外见到了她二人问“公主可醒着?”

“刚睡下,这位大人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转达公主。”青格勒说,宝音附和。

那侍卫点点头“也好,不是什么大事,乌审的绰仑布和王子本是打算今年来探望公主,但公主脸还没恢复,布木和大汗便将此事推了。你们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了。”

三年前绰仑布和本都定下来看白音赛汗,可中原的那位乌审出来的娘娘突然病重,绰仑布和代表乌审去探望她,于是便耽搁了来这里的事。

三年后,却因白音赛汗身体抱恙便又将此事推迟。

谁能保准,下一次探望不是又一个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