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义气感人（1/1）
台下懂行的武师们交头接耳：“这黄脸汉子可不简单！你看他脚下生根，身形如柳絮随风，分明是在消耗台官体力。“
金甲揉着腰对童环咬耳朵：“二哥这招妙啊！就跟刚才那小子耍我一样，先耗着他，待会儿准保一个巧劲儿把他扔下来！“
童环眼睛发亮：“五百两银子眼看就要到手啦！“
台上已过二十余招，史大奈汗如雨下，拳头抡得呼呼作响，却连秦琼的衣角都碰不着。
秦琼身法灵动如猿猴，每次眼看要中招，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引得台下喝彩连连。
眼见史大奈气喘如牛，秦琼暗忖：“是时候了。“转念又想：“我乃戴罪之身，即便赢了他，难道真去当先锋官不成？“
他忽然灵机一动：“不如暗中取胜，既保全他颜面，又结个善缘，将来在北平也好多个照应。“
打定主意，秦琼故意在台前佯装绊倒，后背空门大开。
史大奈大喜，挥拳直取后心，谁知秦琼突然转身，铁钳般扣住他手腕，低声道：“朋友，真要动手你早输了，待会我假意被你踢下台，成全你百日之功。“
就在这节骨眼上，左边看台突然炸响一声：“台上黄脸汉，可是秦琼？“
秦琼心头一震：“我未通姓名，怎会有人认得？“当即撒手跃下擂台，往北疾奔。
史大奈愣了片刻，猛然醒悟：“这位好汉明明要让我，听见喊声就跑，真乃义士！“也跟着追去。
那喊话的镇台官一拍桌子：“果然是秦琼！快追！“七八个官差纷纷跳下看台。
金甲、童环见状，慌忙抓起包袱紧随其后。
秦琼狂奔一里多地，忽见前方一座古庙挡住去路，回头一看，追兵已至，为首的镇台官厉声喝道：“秦琼休走！你可知北平王正在......”
话音未落，史大奈突然横插进来，抱拳道：“这位好汉方才在台上手下留情，史某感恩。诸位官爷为何追他？”
那镇台官冷笑：“他乃朝廷要犯，尔等速速退开！”说着唰啦抽出腰刀。
秦琼背靠庙墙，双拳紧握，心知今日难以善了，忽见一座关帝庙横在路前。
回头一看，史大奈已追到身后，一把拽住他胳膊：“秦二哥，你跑什么呀？”
秦琼一愣，反问道：“那你追什么？”
这时八个镇台官也追了上来，为首的抱拳道：“这位好汉，可是山东历城县秦琼秦叔宝？”
秦琼见躲不过，索性承认：“正是在下。”
张公瑾大喜：“我与那五柳庄王君可是故交，他来信说二哥要路过此地。方才在台上见您身手不凡，又见信中所说相貌吻合，这才冒昧相认。”
众人进了关帝庙，在院中天棚下落座，小厮奉上香茶，张公瑾这才细细道来：“在下张公瑾，是北平王府旗牌官，奉了王谕在这里给史兄弟镇擂。我表弟在五柳庄帮王君可打理生意，前日来信说二哥要发配北平，托我照应。信上写着的面貌，我一看和台上打擂的相同，故此冒叫了一声，大概我叫的急一点儿，所以招起秦二哥的疑心，才有这一场误会”
史大奈一拍大腿：“我说呢！秦二哥在台上明明能赢我，却故意相让。这样的好汉，我史大奈心服口服！这先锋官，该让给二哥做才是。”
秦琼连忙摆手：“使不得！我乃戴罪之身，怎能做官？况且还要回山东侍奉老母。”
秦琼引荐道：“这两位是我的解差兄弟，金甲，童环。”
金甲、童环连忙上前抱拳：“见过各位好汉！”
张公瑾爽朗一笑：“来来来，我也给三位，引见引见我们北平王府的几位兄弟！“他大手一挥，“这位是白显道，人称'白面郎君'；这位尚时山，绰号'铁臂猿'；夏石珊，江湖人称'穿云燕'；这两位是亲兄弟，尉迟南、尉迟北；还有毛公遂和李公旦，都是咱们北平王府的旗牌官。”
众人互相见礼，张公瑾关切地问：“秦二哥，您在皂荚林那桩官司，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琼轻叹一声，将皂荚林误伤人命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说到单雄信托李密求情时，尉迟南忍不住插话：“二哥，真是交游广阔，连太原侯府都能说上话！”
张公瑾却眉头紧锁：“这下可难办了。北平王执法如山，最恨属下徇私，我们这些旗牌官，平日里连句闲话都不敢多说。”
史大奈急得直搓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二哥，挨那一百杀威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客栈里顿时热闹起来。
童环凑到秦琼耳边低语：“二哥，这些兄弟对您可真是掏心掏肺啊！”话未说完，忽听庙门被拍得山响。
“是中军官杜大人！”张公瑾急道，“三位快躲进大殿！”
秦琼三人刚藏好，就见一个络腮胡军官大步进来：“擂台怎么散了？史爷可曾被人打下台来？”
史大奈笑道：“一百天都没人能胜我，今儿个更没人敢上台了。”
“啪！“那杜大人眼尖，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碗叮当作响：“你们九个人喝茶，怎么摆了十二个茶碗？那三个人是谁？当本官是瞎子吗？”
张公瑾额头沁出细汗，赔笑道：“杜大人明鉴，方才确实招待了三位朋友......”
“朋友？”杜差冷笑一声，“你们也配谈'朋友'二字？”
史大奈浓眉一竖：“杜大人此言差矣！”
杜差忽然神色一缓，自顾自坐下：“要说真朋友，天下我只认一人。”他眼神飘远，“那年我在济南府扛活，失手摔碎一口五彩鱼缸......”
众人屏息听着他讲述当年落魄时，那位替他赔钱、赠银的恩人，说到动情处，杜差突然起身，恭敬抱拳：“我那恩公，正是山东好汉秦琼秦叔宝！”
“吱呀——”大殿门开，秦琼阔步而出：“杜贤弟，别来无恙？”
杜差如遭雷击，待看清来人，“扑通”跪地：“二哥！”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抱住秦琼双腿嚎啕大哭，“莫非是在梦中？”
秦琼扶起他，温言道：“青天白日，怎会是梦？”
待众人叙过礼，张公瑾愁眉不展：“杜大人，秦二哥，这顿杀威棒......”
杜差急得直搓手：“王爷的脾气......”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明日王爷要查验新兵名册，咱们把二哥安插在史兄弟的先锋营里！”
史大奈拍案叫绝：“妙啊！先锋营将士可免杀威棒！“
当夜，杜差取来一套崭新军服：“二哥暂且委屈，扮作新入伍的校尉。“又掏出一本册子，“这名册上第十八个名字，明日王爷问到，二哥便应声出列。“
秦琼试穿戎装，金甲忽然惊呼：“二哥穿上这身，活脱脱就是个将军！“
杜差领着众人回到北平王府复命，大殿上，北平王罗艺捋着胡须听完禀报，满意地点点头：“史大奈能在百日擂台上立于不败之地，确实难得。好，本王就封你为先锋官！“
史大奈跪地谢恩，心里却暗自惭愧：“若非秦二哥相让，这先锋官哪轮得到我......“
回到客栈，史大奈对着秦琼深深一揖：“二哥成全之恩，小弟没齿难忘！“
秦琼连忙扶起：“贤弟言重了，这是你的本事。“
张公瑾愁眉不展：“杜大人，秦二哥的事......“
杜差抓耳挠腮：“王爷的脾气你们都知道......“突然眼睛一亮，“不如，先带二哥游览北平，容我慢慢想办法！“
这半个月，众人陪着秦琼逛遍北平名胜，这日来到校场，正赶上新兵操练。
秦琼望着整齐的军阵出神，忽然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二哥，看什么呢？“张公瑾递过一杯热茶。
秦琼叹道：“好一支虎狼之师！难怪北平王威震边关。“
回客栈后，张公瑾拉着杜差嘀咕：“你不是和小王爷交情甚好吗？不如......“
杜差一拍大腿：“妙啊！我这就去找罗成！“
“殿下！“杜差在花园拦住练枪的罗成，“属下有一事相求......“
听完事情原委，罗成俊脸一沉：“你让我去父王面前说情？“银枪往地上一杵，“父王最恨徇私，你这是要我的命！“
“是呀，我怎么不知道，因此我才为难，托殿下您给办一办，我们是说不进话去，我想殿下您跟王爷是父子，总可以说的进话去，就求您给办办吧。”
“咳！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爹爹的牌气吗，越是亲近的人，管得越严。好嘛，你叫我在我爹爹面前托人情，那你是不叫我要这条命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杜差说：“我也是不敢去呀，无论如何，求殿下您给想一想法子。”
“这个我可实在没有法子，你好糊涂，这不是难为我吗？”
杜差一见罗成这样的神气，确实是没有主意了，就说：“殿下，您真没有主意吗？”
“我但凡有主意，能在爹爹面前说的进话去，为什么不救一个朋友呢？”
杜差说：“不就是这样吗，好了，殿下您就不用管了！”
杜差红着眼眶回到客栈，众人立刻围上来：“杜老爷，事情办成了吗？“
“成啦！“杜差抓起酒碗一饮而尽，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
张公瑾拍手笑道：“我就说找小王爷准没错！来，咱们给二哥贺喜！“
史大奈撸起袖子：“先划三拳助兴！“
秦琼却看出端倪：“诸位且慢，你们看杜贤弟这是......“
众人这才发现杜差泪流满面，纷纷询问，杜差突然“哇“地哭出声：“我二哥活不成啦！“便将罗成拒绝说情的事和盘托出。
满座欢腾顿时化作一片死寂。
史大奈拍案而起：“干脆让二哥偷偷回山东！“
秦琼摇头：“那金甲、童环两位兄弟如何交差？“
李公旦眼珠一转：“王爷有三不打——老弱、幼童、病患不打。不如让二哥用栀子水洗脸装病......“
“不可！“秦琼正色道，“一来叫我装病，我装不上来，二来万一叫北平王看出了破绽，不要说我是罪上加罪，若是连累诸位兄弟，我秦琼万死难辞其咎！“
史大奈说：“二哥，让您走，您不走，怕金、童二位回去不能销差；让您装病，您不装，怕王爷瞧出破绽，怕我们大家吃罪，那怎么才行？”
秦琼说：“今天是晚了，来不及了，明天我同着金、童二位贤弟一定要到王府交案。”
张公瑾说：“那叫我们如何对得起二哥呢？”
秦琼说：“叫众位贤弟替我受累着急，是我对不起众位，怎么说众位贤弟对不起我呢！这样儿，我秦琼已然是感激非浅了。”
张公瑾说：“明天，二哥一定要去交案了，咱们应当怎么办吧？”
史大奈说：“众位，我史大奈要没有二哥成全，我现在能是先锋官了么？我要报答报答二哥了！明天在堂上要打的时候，我就往二哥身上一趴，叫杀威棒先打我吧！我是打定了这个主意了，杜老爷，您打算怎么样儿办吧？”
杜差说：“我由昨天就打好了主意，你甭问啦，到时候就知道了！”
秦琼说：“这，这，这怎么难为诸位兄弟呢？”
张公瑾说：“二哥，先喝酒，明天再说吧。”
这时，众人也没心喝酒了，辞别了秦琼，都回王府去了。
第二天，秦琼在店里就把罪衣罪裤换好了，同着金甲、童环来到王府。
北平王还没有升殿办事呢，门上的人进来一通禀，杜差同着张公瑾众人全都迎出来了，大伙说：“二哥，到里面候一候吧，王爷还没有升殿呢。”
秦琼三个人随着众人进来，一齐来到差官房里，秦琼说：“张贤弟，可真难为诸位兄弟啦！”
张公瑾说：“二哥，都是自家弟兄，您还客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