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暖意和古朴(1/1)

啊......

不知不觉,吃下去了。

混合着蔗糖和淀粉,还有那些不明所以有效物质——药物苦甜苦甜的味道已然滑入口中,少年的体感一阵又一阵地混沌不清。

他的视线像笼起粉红色的淡纱,身体深处涌现出难耐的燥热。高烧带来的迷糊,让栉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的界限。

朦朦胧胧地,杨栉似乎看到小左小右错开的盾和剑......

终于,能进去了......!

在小恶魔的搀扶下,他被队伍带着四处走动,最终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业火有着参赛者们使用的客房,无论是用餐、还是休息,都是免费的。

杨栉倒是不清楚这些。

他现在,就连思考都显得很费力。少年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脸红着坐在榻榻米上......

“登徒子,你乖一些,在这里不要乱跑哦?我们一会要先上去啦。”

这是妖梦。

“知道了——”

拖着绵软的可爱尾音。

“饿了记得吃东西,我出去给你挑一身衣服~”

这是小恶魔。

“好——”

......

“琉栗...一会上场的时候......”

“......你们觉得...哪一件......?”

“......等他清醒些再......”

......

半昏半醒间,栉似乎能听到少女们断断续续的声音——模糊的话语成为了潜意识的点缀,如飘渺的丝带萦绕在他的周围。

身体好热——想喝水,头晕晕的。

是“试剂”的作用。

和之前在永远亭里的感受一模一样,药物的霸道影响一点也不怜悯这位经历过许多的少年。

魔法的研习,变强的实力——在这生理变化的洪流前,似乎都改变不了现状。

稍微好一些的是,栉现在勉勉强强能保持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而不是一睡不起。

除此之外,他依旧和之前那样地无助,将滚烫的额头埋在掌心里,然后......

一点点地感受着生理上的变化。

在变矮。

骨头好像在收缩......

衣服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宽松。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小迷糊在少年的面前挥手。他能凭借直觉认出是谁,但一片空白的大脑却无法指挥身体。

“睡一会吧,栉。”

虽然看不清,但栉无比清晰地感知到——

她在微笑。

很安心。

“......嗯。”

......

......

又一次沉入了那个雨夜的梦境。

待在出租屋内,听雨滴淅淅沥沥,击打玻璃。

时间的沙砾悄悄地划过指尖,灰色的思想如钝刀割入脑海。尼古丁的浊气沉淀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不好闻,但离不开。

等待......

寂寥无人。

梦境碎裂进一片虚无。

安静的身影缓缓出现......

小萝莉弯了弯嘴角,轻柔地拥入他的怀中——漂浮沉滞的黑暗,随着她温柔的动作,渐渐融入幻想乡斑斓五彩的光影中。

“......交给我,好好休息吧。”

她轻声耳语,小声安慰:

“我们是一体的。”

“......好。”

......

从梦中挣扎着醒来。

汗水浸透了身上的衣物,同样润湿了一头原本飒爽的短发——乌黑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前额和脸颊上,带着润润的温热和粘腻。

奇怪的梦。

她依旧是那个“杨栉”,或许,不完全是。

是不同的吗?

相遇的、存于一体的灵魂。

是相同的吗?

记忆、性格,生生不息。

栉抚了抚还有些昏沉的小脑袋,她下意识地撑着身体坐起,盖在身上的棕色斗篷随之滑落。无意嗅去,图书的气味依旧留存在温暖的防雨布上。

就像纸张和油墨。

......是小恶魔的东西。

杨栉的心稍稍颤动,模糊的脑海清醒了许多。梦和现实的交织,还有桌上摇曳的烛光,让她总觉得自己仍在孤独的雨夜——

不同的是......

现在,有人为她撑伞。

视线垂落,白皙娇小的手指映入眼帘——除此之外,余光里不经意瞥见了一线秀丽的绯红。

顺着柔顺的绯色长发看去......小迷糊

正靠在桌上小憩,呼吸声均匀而轻浅。

安静的睡颜。

栉的动作稍稍一滞,就连取衣的声音也为之一缓。她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斗篷,为心中之人重新披上。

或许是衣物不再贴身,亦或许是对身体的不适应......

“......呜...”

她的动作稍显笨拙,指尖轻轻触碰到小恶魔的身躯,引来后者一阵细微的梦呓。在好不容易盖好斗篷时,抬眼望去——

漂亮的晶瞳充斥着黯淡的睡意,却在看见杨栉后,荡漾起一丝狡黠和温柔。

四目相对。

栉的脸颊漫过一丝暧红,她第一个躲开了视线:

“抱歉,吵醒你了吗?”

纤细可爱的声音,全然是稚嫩的少女音调;

来自现在的自己。

看到杨栉手足无措的模样,小恶魔开心地眯起了双眼。她伸手将黑发少女揽入怀中,开始蹂躏起栉的堪堪齐肩的湿发——

“阿栉终于变成小稚了呢......啊嘞?”

感受到手中湿润的触感,再细细望去,她的大衣扔在一旁,只穿着里面宽松的衣物,却早已被汗水浸得半透。

栉下意识地捂住身体,即使小萝莉稍有防备,却也在在脖颈下隐隐透露出了一抹白皙的锁骨。

看到这里,小恶魔的脸同样染上些暧昧的粉色,她带着戏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杨栉的脸,柔软的触感分外熟悉。

她微笑着对杨栉耳语:

“要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会感冒哦。”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好。”

没有察觉到心上人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栉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应了一声。

“那,你等我一下哦。”

“嗯......嗯?”

听到了某些不得了的东西......?

在这一瞬间,理智重新回归。

黑发少女的脸颊一下子滚烫了起来——她轻轻挣扎,试图摆脱小恶魔的怀抱。

“我一个人就好!”

“诶~不一起吗?”

“不行!”

斩钉截铁。

“没关系啦,现在我们都是女生,对不对~?”

“也不可以!而且这句话你以前说过吧?!”

栉又羞又急——

趁着小恶魔松开了手,她带着一串粉白的蒸汽,“刷”地一下迅速“溜”到浴室......

哗啦!

木门被用力关上。

咔哒——

几乎是关门的同时,上锁声清晰地响起。

小恶魔无奈地吐了一下粉舌,她用手指轻点鼻尖。看着关闭上锁的浴室木门,歪着小脑袋——

弯着嘴角,最终......

化为了一声温润的轻笑。

......

“真是的,怎么又和之前在天上人间时一样?老拿我开玩笑......”

......真的是玩笑吗?

分明是“蓄谋已久”吧?!

栉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试图将那个身影甩出脑海。

她整理着黏在脸颊的湿润头发,无意间却从浴室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可爱,单纯,拥有着柔和好看的曲线。

无比熟悉。

缩水后,让她心情复杂的萝莉脸。

“唉......”

又要“忍受”这种生活了——

她拧开竹制的水龙头,来自温泉街的热水一点点填满木桶。褪下自己的衣物,黑发萝莉将整个人泡进温暖的热水中。

“啊——活过来了。”

稍感觉到舒服......

满脑子里却都是小恶魔刚刚对自己的“蹂躏”和话语。

杨栉偏过脑袋,黑色的风衣安静地躺在木椅的靠背上。

那件大衣跟随她走了许久,栉很喜欢,但现在不得不“忍痛”放回包里......

等等。

衣服。

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就像冷水浇向笨笨的脑袋。

“咕呜......”

完蛋了。

之前身为稚时的那套小衣服——有没有带过来?

好像没有吧?!

那原本是永远亭里的物件,想在旧地狱找到这样的东西几乎不可能!

可是......

水已经放好,自己已经泡进来了!

温水。

不管了。

因为真的很舒服......

“她不是说过挑衣服吗?应该没问题吧......”

希望,那不会太奇怪吧......只能祈祷了。

“嘟噜嘟噜......”

栉将小脑袋慢慢沉入水中,可爱调皮的气泡一串串地顺着水面浮起、破裂。

天花板的球灯,光芒洁净如璃。

......

......

......

白光闪过。

一道凝炼如冰的刀芒划破空气,划过厚实宽阔的木盾当中。刀斩开了盾中的图案,火红的枫叶染上雪一般的剑痕。

白狼公主持盾下砸,“轰”地一声,将生铁的盾尖凿入石台,于演武台上,犁出一道笔直裂痕。

踏踏踏——

她化力入地,连退三步,步伐沉稳而急促,每一步都带着飞驰的石屑,才堪堪卸去这狠劲的力道。

“该说......不愧是白玉楼的庭师吗?”

犬走椛飒气地一笑,银色的虎牙在刀光中闪现,眼瞳中充斥着燃烧的战意。

她的眼睛能看到千里之外。

妖梦来到地上曾有过的各种经历,在此刻椛心里的记忆中不断闪回,早已化作无数战斗的剪影。

......这次来旧地狱,很值。

椛和射命丸文选择参加“业火”武斗,本意便是为了对付天弓千亦,夺回原本属于阿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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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下来,她和杨栉一行人是同一阵线的。

但......

她是武士。

对方是白玉楼里的庭师,二天一流,双剑名震天下——白狼少女年轻时游历四方,她曾与妖忌有过一面之缘。

切磋的几合间,便败在对方剑下。

现在......

已逾百年。

今非昔比。

......

“话说,你要是跟妖梦打起来,谁会赢?”

......

文的话语在椛心中萦绕。她现在没有答案,也并不想回答射命丸文的问题,但,椛也有自己的武道。

现在,她只想全力以赴。

矫健的白狼提起铁木盾,骤然前冲,对眼前的斩击不闪不避。

阔如门的军盾带着破空声,就如一座山岳壁垒,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径直向眼前的妖梦碾压而去。

摧枯拉朽。

半灵少女身形如渊,她伸出拇指轻顶刀镡——闭起双眼,像是在冥想。

锈刀在鞘中颤动,她聆听着,丈量着两人间的距离,英姿如月。

睁开眼,赤色的双瞳绽出锋利。

许久......

未曾见到如此能激发战意的对手了。

飒——

刀剑相交。

......

......

另一边,阴阳鱼分割开的磐石武台。

“啊呀啊呀——那边打得真激烈呢。”

文文乐呵呵地笑着,懒洋洋地坐在武斗场上:

“椛那家伙居然会有这么认真的时候,也算是‘小’头条啦。”

她随意地敛起身后乌黑的双翼,相机依旧像是“宝贝”一般拿在手中。浑身上下,丝毫找不到一丝身处“武斗场”的觉悟。

至于为什么?

自己的“对手”,嗯,还忙着上场......

是的,忙着上场。

那位名叫“本居小铃”人类小家伙,现在正于对面,艰难地、战战兢兢地爬着通往武台的陡峭梯子。

文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能来到台上的其他人,哪个不是轻松地飞行、或者轻盈一跃就能跳到武斗场上的?

但这位人类少女......文文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是她站在这个位置?

自己的“天狗情报网”几乎从未出过这种差错——本该在此地的,应该是那位自己心系的少年,或者是图书馆的小管理员才对吧。

今天......运气不好。

又一次被生活无视了呢......

可恶!

嘛,不管了,照片素材也足够用,今天就这样算了吧。

不再关注远处的对决,文文百无聊赖地坐在台边荡漾小腿。她随意地偏过视线,正好看到一双颤颤巍巍的白皙小手,慢慢地扒住了台子的边缘。

鸦天狗饶有兴致地轻咬着手指,脑袋微微一侧:

“......辛苦了。”

文文无奈地笑了笑。

铃铛泠泠地响动。小铃终于耗尽了气力,用尽一切体力来到了数十米高的磐石武场。

她冒着满头的汗,喘着呼吸,抚了抚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艰难地朝文文摆了摆手:

“你、你好呀......射命丸文小姐,这、这里真的好高啊......”

下意识地往下看去,第一眼,是令人晕眩的高度。

“噫——!”

纵使心里有准备,却还是让小铃忍不住叫出了声。

然后......

贴着边缘,几乎是贴着地面......

小铃径直向“安全”的射命丸文靠拢,抱上了这位鸦天狗少女。

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文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喂,你要不干脆下去算了?这里多危险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铃稍稍松了松手,撑起膝盖站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无奈地解释道:

“不行的,我必须得在场——离得太远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发挥实力...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诶,‘她’?”

文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她疑惑着,看了看在她一旁坐下休息、调整呼吸的人类少女。

......算了。

看来,一会我这边主动认输吧。

天狗少女暗自做下决定。

过了好一会......

小铃站起身,走到内侧,珍重地从怀中将一具陶像放在地上——文文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对准那玩意按动快门......

啥东西嘛?

看看......

只一眼。

鸦天狗的瞳孔骤然收缩,睡意烟消云散。

她礼貌地笑了笑:

“哦~~”

......“契约”的灵力。

很古老。

随着妖力的四下扩散,一只泥塑的手指从陶俑内破出。

裂痕整个扩大,兵俑无风自动,于空气中悬浮破碎,在刺耳的碎裂声中,陶像化为漫天尘埃。

如齑粉的土灰里,埴轮少女身着古朴挂甲,手执青铜锐矛。

她轻轻张口,无声地吹散眼前最后的尘雾。像是从历史中走出的活壁画,烛一样的瞳焰在空洞的眼框中跳动。

带着战场的硝烟,向前踏出一步,挺枪前指——一气呵成。

“啊呀,这可真是......少见!”

是鸦天狗惊讶的话音,她终于站起身,细细地打量着这位小妖怪。

付丧神?

不对不对......

没有这样的......

而且——这是古董吧?

铁片扎制的古老挂甲、充满岁月划痕的长矛,兜鍪上模糊的图腾......文几乎是只在残卷中看到过那些插画。

她听说过,在幻想乡尚未建立之前,地狱曾有一支浩大的埴轮兵团。

文还不太相信——她只当那是传说。

但现在不同了。

他们活跃在灵与魂的交界处,徘徊在生死之间不断地厮杀。这具来自蛮荒时期的埴轮妖,见证了传说与记载。

不管是为了写报道,还是写些别的什么,这都是幻想乡中的重大发现!

大新闻大新闻大新闻!!

非常兴奋......!

鸦天狗的黑色眼瞳,像是在冒着光:

“道具一样的灵魂,而且还签了契?自我签订的吗......”

“嘿嘿......是琉栗自己想上场的——”

小铃有些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嘴角,随即,她又好奇地问道:

“不过,你说的‘签契’是什么意思啊?”

“你还为她取了名字?有心了——妖契,很古早的仪式,你不知道吗?”

小铃无奈地摇了摇头。

很多东西,她也只是从书中才能窥见一二。但唯有亲身经历,才能获取书中看不见的知识。

文文解释着,同时——

咔嚓。

拍摄的声音。

“总之......”

将手上的相机收回腰间,射命丸文取出那把标志性枫叶团扇。

做完这些,文继续说道:

“......她认同你。”

是这样吗?

小铃托着下巴,仔细回忆初遇琉栗的第一天。

过了许久,直到远处妖梦和椛的剑再次相撞,金铁相击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抬起视线,发丝间的铃铛清脆地响动。橙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单纯的决心:

“那,我们要开始咯?”

“打!必须打!迫不及待!简直等不及了!”

文握紧扇子,狡黠地笑着。

她稍稍地活动着身体,那对漂亮的黑色羽翼缓缓展开。文跃跃欲试,眼中燃烧着对新事物的渴望......

这个月,“文文新闻”的最佳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