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谍影(1/1)

长沙城郊的独栋别墅隐在香樟树影里,红幼语陷在云朵椅中,奶白的家居服垂落在地毯上,像一朵将谢未谢的玉兰。暮春的风卷着湘江水汽扑进落地窗,吹散了她手边那盏君山银针的雾气。

青铜铃震出的内伤还在隐隐作痛,她望着指尖尚未消退的青紫脉纹,忽然想起古潼京沙海下那个濒死的吴邪——那是她回国后唯一算准的棋。

“其他计划……”

她闭了闭眼,齐铁嘴教过的《麻衣相术》口诀在舌尖滚过,卦象却始终笼着层血雾。

“柚子。”

玻璃杯轻磕大理石的脆响惊破满室寂静,齐玄之将鲜榨的冰糖雪梨汁推到她面前。

他腕间的沉香手串泛着幽光,那是爷爷临终前劈成两半的信物,此刻正与她枕边那半枚严丝合缝地对上暗纹。

“别忘了我们明面上的身份。”他屈指弹了下她额角,翡翠扳指沁着凉意,“国家文物局特聘的医学顾问,后天就要去BJ给那尊西汉玉枕做病理分析。”

红幼语就着他的手抿了口梨汁,甘甜冲淡喉间铁锈味:“玄哥,你说他们真信我是为研究古尸菌群回国的?”

齐玄之轻笑,指腹抹去她唇边水渍:“毕竟你在《柳叶刀》发的尸毒论文,当年可连裘德考的人都惊动了。”

太平街的青石板还洇着晨雨,红幼语拢了拢西装外套,指尖擦过暗袋里的解剖刀,粉色纱裙衬得玉莹的脸庞更加粉白。

与师兄分开前,那人往她发间别了朵新鲜的晚香玉,说是“长沙姑娘该有的打扮”。

暮色初临的黄兴广场人潮涌动,红幼语穿着樱花粉的纱裙,外搭一件oversize的黑色西装外套,柔美与冷冽奇异地融合在一起。齐玄之临时被研究所电话叫走,她倒乐得独自闲逛。

拐过太平街口时,一阵熟悉的沉香气息飘来。

她蓦然抬头——

十步开外,谢雨臣正站在古玩店的门廊下。他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衬衫,外罩银灰色西装,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铜钱,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他忽然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红幼语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她读不懂的深邃。

谢雨臣确实在等她。

自从那晚在红府闻到故人遗留的气息,这些天他几乎走遍长沙所有幼时记忆里的地方。

此刻望着街灯下少女瓷白的脸。

“好久不见。“他率先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温柔。

红幼语歪了歪头,西装袖口下的手指悄悄攥紧。她当然记得这位“小花儿“,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夜风拂过,街边的樱花树簌簌落下几片花瓣。有一瓣正好沾在谢雨臣肩头,粉得刺眼。

“好久不见,谢花儿”她将铜钱递回去,故意咬重这个童年称谓,“您也来尝臭豆腐?”

谢雨臣手指微滞,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时她攥着他戏服上的流苏不撒手,非要讨他鬓边的海棠花。

“这家的龙脂猪血最地道。”他接过铜钱,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掌心命纹,“要试试吗?”

檐角铜铃忽被风吹响,红幼语望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疤痕——那是新月饭店拍卖会留下的枪伤——

突然笑靥如花:“好啊,不过我要加双倍剁椒。”

隔着蒸腾的热气,谢雨臣看着少女被辣红的眼尾,忽然觉得当年二月红书房里那幅《湘君图》,描的怕是这般灵动的模样。

火宫殿的烟火气缭绕在两人之间,红幼语用竹签戳起一块炸得金黄的臭豆腐,辣椒油顺着边缘滑落,滴在瓷盘上,像一滴血。

“花儿哥最近很闲?”她抬眸,眼底映着灯笼的红光,“还是说,长沙的臭豆腐已经好吃到让谢家的当家亲自来尝?”

谢雨臣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银丝眼镜链微微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小语回国后,行程倒是很神秘,连我的人都查不到你在国外的具体行踪。”

红幼语轻笑,咬了一口臭豆腐,辣意瞬间在舌尖炸开,她微微眯起眼:“花儿哥这么关心我?”

“毕竟,”他倾身,声音压低,带着若有似无的试探,“你是师傅的孙女,还是我的妹妹呀。”

空气凝滞了一瞬。

红幼语放下竹签,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轻快:“我现在可是国家特聘的医学专家,档案保密级别高一点,不是很正常?”

谢雨臣盯着她,镜片后的眸光深了几分:“是吗?那小语这次回国,是准备研究什么?”

“古尸病理。”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碗里的辣椒油,“比如……西汉玉枕上的特殊菌群。”

谢雨臣眸光微闪,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没再继续追问。

湘江边的夜风裹挟着梨花香,细碎的花瓣随风飘落,铺了一地雪白。红幼语走在前面,西装外套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纤细的腰线。谢雨臣落后半步,目光落在她后颈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上。

“小语在国外,受过伤?”他突然开口。

红幼语脚步未停,语气淡淡:“实验事故而已。”

谢雨臣轻笑,显然不信,却也没拆穿。

一片梨花落在她发间,他忽然上前一步,抬手替她拂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温热触感让红幼语呼吸微滞。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息。

“花儿哥,”她微微偏头,眼底带着警告,“太近了。”

谢雨臣低笑,刚要开口,刺耳的车喇叭声骤然响起。

齐玄之的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降下,男人戴着墨镜,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柚子,该回去了。”

红幼语后退一步,朝谢雨臣礼貌颔首:“花儿哥,失陪了。我们改日再叙。”

她转身走向车子,背影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谢雨臣站在原地,看着迈巴赫扬长而去,眼底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齐玄之……他到底是谁?

车内,红幼语一改方才的温和,神色冷峻地按下隔板,确保司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他起疑了。”她低声道。

齐玄之摘下墨镜,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谢雨臣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既然能查到你在国外的行踪空白,就说明他已经盯上你了。”

“解家最近在查二月红旧宅的地契。“齐玄之按下中控台暗格,弹出全息投影的地图,“刚截获的消息,黑瞎子去了巴乃。“

红幼语盯着地图上闪烁的青铜树标记,指尖划过湘江支流:“把我们准备的'礼物'送给吴邪,是时候让九门的人动一动了。“

随后指尖轻敲扶手,沉思片刻:“西汉玉枕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已经按计划送进实验室了。”齐玄之启动车子,声音低沉,“不过,谢雨臣既然提到了二月红,说明他可能已经知道你和红府的关系。”

红幼语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眸色渐深:“那就让他知道。”

“接下来怎么办?”

她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既然他这么想查,那就给他点线索——比如,让他‘偶然’发现,我们和吴邪有联系。”

齐玄之挑眉:“你要引他入局?”

“他不是想知道我回国的目的吗?”红幼语轻笑,“那就让他亲自来查。”

夜风灌入车窗,吹散了她的话音。

而此刻,站在江边的谢雨臣,正看着手机屏幕上刚收到的消息——

「红幼语与吴邪,两日前有过接触。」

他眯了眯眼,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乾隆通宝,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