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余烬(1/1)

南疆的秋雨缠缠绵绵,苏牧站在澜沧江畔的共生碑前,看着蛮族工匠用青铜凿子将“平安”二字刻得更深。碑座的缝隙里卡着半片残破的活字,上面的“血”字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却仍能辨认出边缘的突厥狼头纹——这是前兵部侍郎女儿逃亡时遗落的,也是她布下的最后一个陷阱。

“陛下,大理寺送来的假币样本有问题。”阿吉的声音穿透雨幕,少年的靴底沾着蛮族村寨的红泥,手里捧着的假币边缘泛着奇异的荧光,“这些纸张里掺了狼毒草汁液,遇水会显露出突厥文的‘灭’字。”

苏牧接过假币,指尖抚过荧光勾勒的狼头轮廓。这与三年前突厥可汗的毒酒手法如出一辙,只是当年用的是毒,如今换作了文字。他突然想起波斯老者曾说的“活字字魂”,那些被篡改的活字里,或许真的封存着怨念,正借着假币在中原流通。

“查所有印假币的纸张来源。”苏牧将假币折成纸船放进澜沧江,纸船在漩涡中打着转,最终被暗流吞没,“告诉大理寺,重点排查与漠北有贸易往来的纸坊。”

三日后,密探回报,南疆最大的纸坊老板竟是前兵部侍郎的远房表亲,此人每月都会收到漠北寄来的“药材”,实则是染了狼毒草汁的纸浆。而纸坊的账本上,所有与“狼毒草”相关的条目,都用蛮族文写着“祭物”二字。

“又是血祭。”苏牧望着账本上的蛮族图腾,突然注意到每个“祭”字的捺笔都格外长,像把指向长安的刀,“他们想用染毒的纸张,在中原复刻漠北的地脉咒。”

同行的豆花姑娘突然指着账本夹层里的字条,上面用中原小字写着:“十月初一,长安西市,文契为证。”字迹与前兵部侍郎的女儿如出一辙,只是在“契”字的下方,多了个蛮族的血手印。

“文契?”苏牧的目光落在朱雀大街的方向,那里正在推行新的“地契活字”政策,允许百姓用统一的活字版签订田契、房契,“他们想篡改地契,让中原的土地归属权变成假的。”

十月初一这天,长安西市格外热闹。百姓们排着队用新活字版打印地契,三皇子正跟着工匠学习排版,小小的手掌按住“田”字活字,却没发现字块背面贴着层蛮族的血咒符。

“殿下小心!”阿吉的弯刀突然劈向活字盘,“田”字活字应声碎裂,里面涌出的黑雾在空中凝成狼头,被少年刀上的“和”字纹逼退。

苏牧赶到时,只见西市的地契堆里冒出缕缕青烟,所有刚打印的地契都在自动燃烧,灰烬中飘出蛮族文的“夺”字。而在人群的尖叫声里,个戴帷帽的女子正往马车上搬一箱活字,帷帽的流苏上,挂着与前兵部侍郎女儿相同的青铜钥匙。

“留下活字!”苏牧的剑划破雨帘,剑尖抵住女子的咽喉。女子缓缓掀开帷帽,露出张与淑妃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刀疤——这是前兵部侍郎的女儿用易容术改扮的。

“苏陛下果然还是认得出这张脸。”女子的指甲缝里渗着血,在马车上的活字版上按下手印,“可惜你今天救得了地契,救不了长安的地脉。”

随着她的话音,西市的青石板突然裂开,无数蛮族文从地底涌出,将“和”字桥的根基缠绕。三皇子胸口的新月胎记骤然发烫,孩子跌跌撞撞地扑向裂开的地面,掌心按在蛮族文的“夺”字上,竟让那些文字开始褪色。

“淑妃娘娘说……说土地是用来种庄稼的,不是用来打仗的。”三皇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脖子上的平安符突然炸开,淑妃的虚影在金光中显现,正用蛮族文在地面写下“归”字。

苏牧这才明白,淑妃留下的平安符里,藏着破解血咒的关键。他让工匠将所有“地契活字”堆在裂缝旁,亲自排版出“民”“土”“安”三个字,与淑妃的“归”字形成呼应。

金光从活字堆里迸发,蛮族文的“夺”字被分解重组,化作中原的“耕”与蛮族的“牧”交织的新字。前兵部侍郎的女儿瘫坐在马车上,看着自己的血咒符在金光中化为飞灰,突然凄厉地笑起来:

“你以为赢了吗?我父亲留下的活字库,早就藏在长安的地脉里!只要中原还有人用文字争利,那些字魂就永远不会散!”

苏牧望着西市逐渐平复的地脉,突然对百姓们道:“把所有地契活字都搬到太学。”他指着活字库的方向,“从今天起,这里的活字不仅能印地契,还要印《农桑要术》《蛮族畜牧图》,让文字记着耕种,忘了争夺。”

三皇子捡起块炸裂的“田”字残片,残片上的狼头纹已被金光灼成焦痕,露出底下中原与蛮族文共融的纹路。孩子举着残片跑向苏牧,掌心的温度竟让残片长出细小的嫩芽,在雨水中泛着绿意。

“父皇你看,字会发芽。”

苏牧摸着嫩芽上的纹路,突然想起澜沧江畔的共生碑。或许那些被篡改的活字、被诅咒的文字,终会在阳光雨露里长出新的模样,就像仇恨的种子,若用善意浇灌,也能结出和平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