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线撕破（1/1）
顾明珩与林舒莞一番谈笑后，林舒莞趁夜回了林府。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时，林舒莞正用银簪挑开林明德枕箱的鱼胶封蜡。
昨夜焚烧的茉莉灰烬还沾在袖口，与密信残页上腥甜的鹤顶红融成暗红斑痕。
“八月廿三，城西陆氏当铺兑银八百两。“她将残页浸入铜盆，水面浮出半幅林家田产分布图，“倒是个会做两本账的。“
秋蝉捧着药盏在门外轻咳三声，这是发现顾氏暗桩的暗号。
林舒莞指尖微顿，任由滚烫的药汁泼湿密信，墨迹晕染处赫然显出御史台独有的獬豸纹——与顾明渊腰间玉佩如出一辙。
“主子，摄政王在墨韵堂候了半个时辰。“小丫鬟垂首递上鎏金暖炉，炉底压着片带硝石味的茉莉花瓣。
林舒莞抚过花瓣边缘的锯齿状裂痕，这是陆掌柜情报网约定的危险信号。
穿过游廊时积雪乍裂，林舒莞猛然扯断腕间珊瑚串。
十八颗红珠滚进冰缝，拼出顾氏暗桩在林府西北角的方位。
她盯着廊檐下新结的冰凌，想起昨夜顾明渊用剑锋挑落她发簪时，那些坠地即碎的冰晶也是这般剔透含毒。
墨韵堂的地龙烧得太旺，顾明渊的玄色锦袍上金线蟒纹仿佛在雾汽里游动。
他正在擦拭昨夜染毒的佩剑，剑鞘倒映着林舒莞袖口的毒粉痕迹，“陆掌柜的当铺流水账，够填平魏子谦要查抄的亏空？“
林舒莞将暖炉搁在《山河社稷图》卷轴上，炉底在帛面烙出焦痕，“兄长若肯用军械库三成硝石换，或许能补上茉莉花肥的缺口。“她突然掀开画轴，露出背后暗格里的田产账册副本——封皮切口处还沾着沈明德常用的松烟墨。
顾明渊的剑鞘突然压住她欲取账册的手，“你以为烧了地契副本，就能掩盖老夫人用真地契质押军饷的事实？“他指尖掠过林舒莞腕间朱砂痣，昨夜留下的牙印渗出细血珠，“秋蝉今早埋在桂花树下的密信，抄的是三年前的旧账。“
铜漏滴到第七声时，她捏碎密信。
桑皮纸裂处露出内层靛青图纸，顾氏军械库的狼烟台标记正撞上窗外升起的黑烟。“林明德偷换当铺账本那日，陆掌柜在押票上盖了苏砚的私章。“她将染血的纸屑撒向炭盆，火苗窜起时映出顾明渊骤缩的瞳孔。
剑锋擦过她耳际钉入屏风，顾明渊袖中暗镖震落梁上冰锥，“苏砚三年前就该死在北疆雪原。“冰锥碎裂成十二瓣，每片都映出林舒莞唇角冷笑，“所以他的印章出现在林家当铺，才能坐实顾氏陷害忠良的罪名。“
寒风突然撞开茜纱窗，秋蝉踉跄着摔进满地碎冰。
小丫鬟攥着半截被割断的衣带，上边陆掌柜的暗纹正渗出血珠，“主子，城西当铺...“
话音未落，林明德的哭嚎已撕裂晨雾。
他官袍襟前沾着带硝石味的血迹，玉冠歪斜露出青紫额角，怀中紧抱的鎏金算盘少了三档珠串——正是陆掌柜随身三十年的老物件。
“莞儿，快救救为兄！“他扑跪时袖管漏出半幅染血的当票，票角苏砚印章被利器划得支离破碎，“那些黑衣人闯进当铺时，陆掌柜正要将真地契交予...“
林舒莞打翻博山炉，沉水香灰覆住当票残片。
她盯着顾明渊剑穗突然断裂的玉环，想起昨夜火海中碎裂的二十八颗茉莉珠——每颗珠芯都藏着御史台死士的姓名。
窗外黑烟愈发浓烈，隐约传来鹰隼破空之声。
顾明渊擦拭佩剑的手忽然转向沈清欢后颈，指尖温度与剑柄同样寒凉，“夫人猜猜，苏砚的印章此刻盖在谁家棺椁上？“顾明渊的剑穗玉环坠地刹那，林清语腕间翻出半寸银针。
针尖挑破指尖凝固的血珠，在泼溅的药渍里勾出御史台密纹，“那夫君猜猜，苏砚案幸存者名录此刻嵌在谁家屋檐的滴水瓦当？“
话音未落，林明德官袍上的硝石血迹突然爆开火星。
秋蝉惊呼着扑灭火苗，袖中暗藏的鎏金夹剪却暴露在炭盆光影里——正是三日前顾明渊赏给外院洒扫婢子的式样。
林舒莞绣鞋碾过满地碎冰，冰碴刺破绸面时渗出靛青汁液，正是陆掌柜密信所用的松烟墨。
“好个滴水不漏的连环扣。“顾明渊剑锋割断博山炉蟠螭纹锁链，炉内沉香木轰然坍塌，露出底层暗格里泛黄的账册，“用林明德贪墨案引魏子谦查抄，再借御史台之手焚毁真地契...“他忽然钳住林舒莞欲取账册的手，玄铁扳指硌在她腕骨旧伤处，“可惜你算漏了秋蝉每月初七都要往城隍庙送茉莉香灰。“
窗外鹰啸骤近，她猛地将珊瑚碎珠抛向承尘。
十八道红影掠过雕梁，精准击落顾氏暗桩藏在藻井的二十八枚毒蒺藜。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顾明渊腰间獬豸纹，“夫君当真以为，妾身看不出你故意留着苏砚私章破绽？“袖中滑落的密信正燃起幽蓝火焰，火舌舔舐处显出顾氏暗印，“那封匿名信要递的不是御史台，而是北疆幸存的苏家旧部吧？“
剑刃割破锦缎的裂响中，林老夫人拄着的鎏金香灰罐突然倾倒。
积年香灰覆住满地毒粉，灰烬里浮出半枚刻着“林“字的田契印章。“老身用佛前香灰养了十年的印章，倒是比硝石更耐火。“老夫人拐杖敲击青砖，暗格中竟滚出三卷用《金刚经》包裹的真田契，“顾大人可知，茉莉花肥掺了观音土，最易引来食腐的寒鸦？“
秋蝉突然撕开襦裙内衬，露出腰间淬毒的鸳鸯钺。
兵器尚未出鞘，她发间银簪已因沾染沈清欢袖中毒粉开始泛黑。“主子早知奴婢爱用茉莉水梳头。“她踉跄着撞向炭盆，袖中密信被火舌卷成灰蝶，“可您漏算了陆掌柜每季都要用硝石熏账本防蛀...“
话音戛然而止。
陆掌柜染血的衣袖里突然飞出十二枚铁算珠，珠面篆刻的苏砚印文正与顾明渊剑鞘纹路重合。
他撕开里衣露出胸前狰狞刀疤，正是三年前北疆雪原特有的弯刀伤痕，“顾大人当年用雪水融了苏将军印鉴，可曾想到雪水结冰后会拓下印章纹路？“
寒风卷着碎雪扑灭炭火，林舒莞掀开地砖。
冰层下埋着的鎏金妆奁里，整叠地契正浸泡在琥珀色药液中。“祖母可知，茉莉灰混着鹤顶红，最宜养护被硝石蚀脆的桑皮纸？“她指尖挑起张泛着青雾的地契副本，“就像顾大人用松烟墨伪造苏砚遗书，却不知松烟遇佛前香灰会显出血痕。“
顾明渊剑尖突然转向佛堂方向，斩落半幅《药师经》帷幔。
经卷背面密密麻麻的血字名录飘落，每个名字都对应着林家田庄佃户。“夫人机关算尽，却忘了我顾氏军械库的硝石...“他玄色大氅扬起时，窗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铠甲碰撞声。
她将地契浸回药液，琉璃盏映出她唇角冷笑，“夫君可闻到祖母香灰罐里的龙涎香？
这种御赐香料燃烧时，最易让玄铁铠甲...“她忽然掀翻铜盆，泼出的药水在青砖上腐蚀出林氏家纹，“生锈。“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破碎的茜纱窗时，老夫人正将真田契按进寿衣内衬。
银针带着孔雀蓝丝线在素锦上穿梭，绣出的却是《往生咒》经文。“莞儿，明日记得给老身送碗茉莉蜜羹。“她咳嗽着将佛珠按进蜡封，“要加三勺观音土，方能镇得住往生者魂魄。“
府外忽起马蹄疾驰声，惊飞满院啄食硝石碎屑的寒鸦。
林舒莞轻抚过寿衣领口暗纹，那里藏着道用三十六股金线缝制的夹层。
檐角最后一块完好的滴水瓦当突然坠落，在青石阶上碎成九瓣，每片都映着顾明渊剑柄上逐渐模糊的獬豸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