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曙光初绽(1/1)
刺眼的阳光沈亦橙睁开眼,入目之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橙红色的太阳正从海平线缓缓升起,光芒四溢。
沈亦橙抬手遮挡那洒落在脸颊上的刺目光线,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为何这初升的朝阳,每次梦到都愈发耀眼,仿佛有什么即将破光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预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再次睁眼,窗外已然半亮。梦境的余韵还在脑海中回荡,让沈亦橙彻底没了睡意。伸手在床边摸索,抓到手机后,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这一觉,仅仅睡了三个小时罢了。
也不知从何时起,失眠成了她生活的常客,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早已习以为常。沈亦橙轻揉酸涩的双眼,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镜,解锁手机,打开备忘录,指尖在屏幕上跳动,将刚才的梦境逐字记录下来。
思绪回笼,沈亦橙下意识转头望向窗户,透过窗帘的缝隙,外头已是一片明亮,清脆的鸟鸣声趁虚而入,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她微微出神,静静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沈亦橙向来不擅与人打交道,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在小说里,这样的设定往往能成就主角的独特魅力,可现实生活中,这般性格却不太招人待见。
沈亦橙也曾思索,究竟是何时起,自己一步步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并非麻木不仁,只是在生活的泥沼中挣扎许久后,除了以这样的姿态应对,实在不知道还能怎样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她不敢深思,害怕一旦陷入情绪的深渊,换来的只有无尽的身心俱疲。
沈亦橙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不会对什么再有兴趣,可心底深处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呢喃,她其实是希望的,有那么一束光,如同梦中那耀眼的阳光一般,带着炽热的温度,穿透层层肌肤,越过坚硬的肋骨,直直照进她的心底。
上班途中,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母亲打来的电话。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让她周末回家吃顿饭,说有事要交代。沈亦橙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母亲说奶奶也回来,沈亦橙沉默片刻,还是答应了。
沈亦橙关掉手机屏幕,扭头望向窗外,放空思绪,耳边只剩下耳机里流淌出的音乐。
“姐姐早上好,我是昨天新来的,我叫田恬。”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沈亦橙耳畔响起,她抬眸望去,一个面容姣好、身姿倩丽的女孩映入眼帘。
沈亦橙一早踏入诊所,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见这女孩热情地主动伸手打招呼。她微微一愣,沉默了几秒,才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的指尖,便迅速收手,转身去换工作服了。
旁边目睹这一幕的同事,等沈亦橙走远后,凑到田恬身旁悄声道:“她这人就这样,对谁都冷冰冰的。”
田恬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沈亦橙的背影,并未回应同事的话,转身继续手头的清洁工作。
————诊室
“在电脑上就能查看。”沈亦橙一边对灰泰迪的主人说着,一边不慌不忙地走到电脑前,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敲击,迅速调出 X光片。此时,田恬正打算去药房,路过诊室门口,被沈亦橙瞥到,冷不丁的喊了她一声,让她讲讲诊断报告。
田恬完全没料到会被突然点名,心里“咯噔”一下,心一紧,慌慌张张地快步凑到电脑旁。她盯着电脑,眉头紧蹙,仔仔细细地瞧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犹疑开口:“水肿主要集中在狗狗的左侧肺部,我觉得应该是心源性肺水肿吧。”
沈亦橙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追问:“那治疗方案呢?”田恬反应极快,不假思索地回道:“得先排水,首要任务是把狗狗体内的积水排出来。可以用利尿剂,促进水分排出体外,之后还要定期进行 X光片检查。”说完,田恬下意识地偷偷瞥了一眼沈亦橙,只见沈亦橙微微点头,随后转头,继续向狗狗主人讲解起更为详细的治疗方案。
田恬见状,默默往后退了几步,抬手轻轻摸了摸泰迪的脑袋,而后转身朝药房走去。
经此一事,田恬对沈亦橙不知怎的有点害怕,毕竟是前辈,并且是那种会突然抓你提问的那种,田恬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会这样,就抖三抖。
趁着午休时间,田恬问了一个同事,那位同事了然笑道:“她啊,就这样,每个实习生都会被她这么对待,其实还是很负责的。”
田恬苦着脸:“这可太吓人了。”
这时另一个同事走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拍了拍田恬的肩膀,一脸沉重:“别说了,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田恬:“啊。”
张瑞明:“沈老师还会抓人考试,等着吧。”
田恬一惊:“什么!”
同事:“不知道是不是院长叫她这么干的,别害怕,都是学校里学的。”
田恬和张瑞明对视一眼:“就是因为是学校里学的,才害怕啊。”
田恬:“那要是没考出来怎么办?”
张瑞明摸了摸下巴:“没什么,就是下次再考你一遍罢了,但是你要是还错,可能就会有惩罚了。”
田恬:“没有人错两次吗?”
同事笑道:“你没看沈亦橙那冷脸,谁敢错两次啊,再说大家都很上进,错一次回去肯定就自己补课了。”
张瑞明拍拍田恬的肩膀:“加油吧,熬过实习期就好了。”
田恬眼珠子转了转,她得想个办法。
————下班
田恬满脸笑意,热情洋溢地主动跟沈亦橙打招呼。可沈亦橙却像个绝缘体,对她的招呼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径直往前走。田恬尴尬得脸上一阵发烫,讪讪地放下刚刚抬起的手,张了张嘴,还想再努力说点什么。这时,一位同事走上前来,轻轻拉住她,轻声劝道:“别白费力气啦,她向来就是这副性子,不爱跟人打交道。我都认识她半年多了,都没听她说过几句话呢。”
张瑞明:“你这么热情干什么?”
田恬:“我想着要是能成为朋友,是不是就不会考我了。”
两位同事听到这话皆是没忍住大笑道:“那可是有点难度了,祝你打动这位铁面阎王。”
田恬看了看沈亦橙离开的方向,暗暗下定决心,这个朋友肯定是要交的。
————
沈亦橙独自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耳机里播放着音乐。周围人来人往,喧嚣声不绝于耳,尽管这热闹与她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但她却格外享受穿梭其中的感觉。明明回家有便捷的公交车可坐,她却执拗地选择步行,只因这条夜晚回家的路,能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看似和旁人没什么两样,同样会行走、会说话、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仿佛自己就是他们之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然而,她心底却始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那种强烈的孤立感如影随形,深深扎根在她的灵魂深处。
————第二天清晨
“叮铃叮铃。”尖锐的手机闹钟声无情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沈亦橙烦躁地伸手抓了抓头发,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往昔的种种回忆,又是一个翻来覆去、彻夜未眠的夜晚。
沈亦橙失眠的后遗症在工作中愈发明显,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清晨,沈亦橙来到诊所。田恬眼尖,立马满脸堆笑地凑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个 KFC的袋子。
沈亦橙原本打算直接无视,径直走过去。可田恬动作迅速,直接开口说:“沈老师,你吃早饭了没呀?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
沈亦橙瞧都没瞧一眼,自顾自地朝着换衣间走去。田恬眼疾手快,不等沈亦橙反应过来,直接把袋子塞进她怀里,说道:“我都买好了,你要是不吃,可就浪费啦。”
说完,田恬像只敏捷的小兔子,一溜烟跑开了,只留下沈亦橙一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
沈亦橙平日里习惯早上只喝一杯咖啡,不是为了减肥之类的原因,纯粹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东西。只有在胃难受得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她才会勉强去找点食物填填肚子,食欲低落到了极点。
沈亦橙看了看怀里的早饭,又瞧了瞧不远处的垃圾桶,面无表情。
躲在一旁偷偷观察的田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当看到沈亦橙拿着早饭走进休息室,还把早饭递给了张瑞明时,田恬像被戳破的气球,满心失望。
趁着沈亦橙离开,田恬悄悄走进休息室,向正在吃早饭的张瑞明问道:“张瑞明,沈老师平时带饭都吃些什么呀?”
“咖啡。”张瑞明头也没抬,简短地回了一句。
“啊?我问的是吃的食物。”田恬有些疑惑地追问道。
张瑞明抬起头,露出一副“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的表情,解释道:“沈老师不怎么吃东西的,你看她瘦成那样就知道了。有时候同事们一起点餐,出于客气给她带一份,她也都转手给别人吃。你瞧,今天这份 KFC肯定也是别人给她带的。”
田恬听后,若有所思,没再多问什么。
张瑞明看田恬那副表情,笑道:“这早餐不会你给带的吧。”
田恬点点头。
张瑞明一脸好笑:“你认真的啊。”
田恬:“那当然。”
张瑞明:“你就这么怕提问啊?”
田恬一脸难受:“你知道我为啥证考了两次都没考上吗?”
张瑞明了然:“加油吧。”
田恬叹口气,点了点头。
————
临近傍晚,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个小姑娘牵着一只萨摩耶走进了诊所。
沈亦橙一眼就看出这只萨摩耶精神萎靡,状态糟糕透顶。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狗狗就接连吐了好几滩黄水。听狗主人描述,狗狗一直呕吐,吐出的都是黄水,还不吃东西,整天没精打采的。
沈亦橙怀疑是胰腺炎,当即安排了生化、血常规、炎症蛋白和胰腺炎测试版等检查项目,还进行了腹部 X光射线和超声波检查。经过一系列检查,结果显示狗狗确实患上了急性胰腺炎。
然而,诊所里的几位同事对后续治疗方案仍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赶忙打电话请老师过来。在等待老师的过程中,狗狗依旧不停地呕吐,小姑娘看着心疼得眼眶泛红,眼里隐隐泛起泪花,她看向沈亦橙,问道:“可以给它安乐死吗?”
沈亦橙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的小女孩,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一时喉咙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
她无法保证这只狗狗一定能被救活,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你舍得吗?”
小女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哭着说:“可是它看起来太难受了。”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就连平日里叽叽喳喳话比较多的田恬,此刻也安静了下来,默不作声。
没过多久,老师赶到了诊所,迅速给出了治疗方案,狗狗需要住院治疗。小女孩的爸爸交完钱后,准备带女儿回家,可小女孩却怎么也不愿意走,她说想再陪陪狗狗。说着,就搬了个凳子,坐在狗笼旁边。孩子爸爸拗不过她,只能无奈地站在一旁,由着她去了。
晚上,沈亦橙下班准备回家,路过狗笼时,看到小女孩还静静地坐在那里。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多看了小女孩一眼。没想到小女孩恰好回头,两人目光交汇,小女孩冲着沈亦橙招了招手。
沈亦橙鬼使神差地朝着小女孩走了过去。
小女孩带着一丝期待,轻声说:“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沈亦橙看着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你说咖啡能好起来吗?”小女孩一边看着笼子里的萨摩耶,一边问道。
沈亦橙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也养过一只狗。”
小女孩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咖啡,好奇地问:“什么品种的狗呀?”
“边牧。”
“哇,边牧是不是特别聪明,会握手,还会自己上厕所?我家咖啡可笨了,什么都不会。”
小女孩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一脸怜爱看着自家的小狗。
沈亦橙看着小女孩,说道:“边牧确实很聪明,不过我从来没特意教过它那些技能。”‘
’
“它现在还在你家吗?我也想摸摸它。”小女孩说着,隔着笼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咖啡挂着盐水的爪子。
“……它不在了,它死了。”小女孩抚摸的动作瞬间停住,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沈亦橙。
这才发现,沈亦橙的眼睛黑得深邃,仿佛一眼望不到底,里面藏着无尽的悲伤。
沈亦橙微微挪开视线,缓缓开口,向小女孩讲述起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我上高二的一天,在上早自习的时候,我突然走神,望向窗外。那天的天空格外低沉,这让我想起小学课本里的一句话:‘今天的天气十分阴沉。’当时老师分析说,这句话预示着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当时胡思乱想,心里想着,这阴沉的天气该不会也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吧?
我笑了笑,便低下头继续写作业。下课之后,班主任找到我,说家里有事,让我赶紧回个电话。等我拨通电话,却得知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陪伴了我 11年的狗狗死了。
我当时特别冷静,一滴眼泪都没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着上完课的。
晚上回到家,等待我的,只有它冰冷的尸体。在它入土的那一刻,我终于崩溃了。那天下着雨,雨滴打在我的脸上,和我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雨水滴落在泥土里,仿佛也和它的尸体一同,永远地埋葬在了那里。”
说完这些,沈亦橙停顿了一下,这才发现小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沈亦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怎么了?”
小女孩缓缓收回目光,看着笼子里的咖啡,声音带着些许呜咽,说道:“你们一定会治好它的,对不对?它不会死的,对吧?”
沈亦橙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语气也变得格外温和,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道:“我跟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不管最后咖啡能不能治好,你都不要感到愧疚。不要过于担心和执着于最终的结果,相信它来到你的身边,能一直有你陪伴,它是幸福的。”
小女孩听后,渐渐停止了抽噎。
沈亦橙再次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然后站起身,转身离开了。
又是那条熟悉的回家之路,耳机里依旧播放着那几首循环了无数遍的歌曲,沈亦橙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几年前的那段黑暗时光。
那个夜晚,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她回想起宠物诊所里医生当初对她的承诺,又想到狗狗孤独地死在冰冷的牢笼里的画面,只感觉周围一片死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孤独跳动的心。
沈亦橙自嘲地想着,自己就是个胆小鬼,对别人讲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可轮到自己,却始终无法释怀,怎么也走不出那段悲伤的回忆。
脸上有些湿润,沈亦橙摸了摸,是水。
沈亦橙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