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听(1/1)

前往禹州郡的马车上,孟扶光经受了孟祈瑞的连番‘拷问’。

“客栈里人多眼杂,不方便细问与你,你就说大晚上的去小树林干嘛去了吧。”

牛迪开始发挥想象,猥琐脑补:“会情妹妹去了吧?”

孟祈瑞用力拍下他的脑袋,“就她那身板儿,会情郎还差不多。别打岔!”

孟扶光一阵无语,好在她忍耐力够强,“我担心父亲的安危睡不着,出客栈透透气,走着走着就不小心走进了小树林,就这么简单。”

孟祈瑞见她还是之前的回答,觉得再问下去也没甚意思,“姑且相信你的说辞。我只是秉持护你周全的职责,提醒你不要再有下一次。”

孟扶光深感意外,没想到平日里不务正业的他,还有这么尽职尽责的一面,倒是有点男子的担当。

见她若有所思,他冷哼一声,“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在针对你。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堂弟,我们又有任务在身,时刻确保自身安全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幸好前晚那些刺客与那人两败俱伤,否则你能不能活着见到我们都是未知。”

孟扶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那晚她的确吓到了,除了七年前被羽林卫追杀那次,在孟家这些年,她的确没再见过杀戮。

虽然孟祈瑞说得很不客气,却也提醒了她江湖的险恶,“我知晓了,以后会万分注意。”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孟祈瑞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看那人?”

孟扶光挑眉,“估计是个亡命之徒。”

孟祈瑞才不信她的瞎编,“你应该看得出来,他身份不简单。”

“那又如何?与复杂的人、事扯上关系,不会有好结果。”

“你倒懂得避忌取舍。”

“生存本能而已,你不也没向他透露姓甚名谁么。”

“嘁,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不想节外生枝。”

“我也一样。”

孟祈瑞无语,你已经节外生枝了好么?

他双臂抱握,倚上车厢,“去了东洲凭玉牌找他帮忙,说明他在那里有自己的关系网,我们有可能还会遇见他。”

孟扶光淡然阖眸,“那就遇到了再说。”

马车走得还算不慢,一行人当晚便入住了禹州一家客栈。

第二日天未亮,就启程前往东洲,赶在暮色时分抵达云霄客栈。

五年时间,碧霄城已经由一个战乱频发的边郡之地变成了灯火阑珊的繁荣之城。

清远县相对湿润,这边却朔风连绵,就像香草说的,皮肤皱巴得想立马拍点香露抚平。

安顿好行李,孟扶光随孟祈瑞去了索氏粮铺。

索树堃对他们礼遇有加,听了他们的诉求之后,答应明日就去军中找相识之人打听一番。

虽然他们二人一再婉拒,但索树堃还是在碧霄城最大的碧霄酒楼为他们预定了洗尘宴。

碧霄酒楼布局大气,饭菜也给得很足,一桌子的特色佳肴,孟扶风各自尝了一点,就已经饱腹。

她不胜酒力,倒是愿意听他们两个拼酒闲谈。

许是喝了点,脑子有点闷,孟扶光起身出了雅间透气。

孟祈瑞见居夜跟着,才稍稍放了心。

他们所在位置是三楼雅间,环境还算清净,不过与他们隔着一道走廊的雅间,还是有不近不远的声音传来。

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闲着无聊,孟扶光拉着居夜跃上屋顶。

屋内酒桌围坐了七八个武将打扮的军人,主位之人年纪二十四五,双颊微瘦而稍显凹陷,鹰钩鼻上的眼神分外阴鸷。

酒意正酣,一人问道:“将军,那裴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要继续按兵不动吗?”

裴聿?孟扶光微怔,脑中不知为何就闪现出三日前救过的那人。

魏阔冷哼,“本将军当然希望他早已曝尸荒野。不过,他向来命硬,消息真假与否,我们要静观其变。”

又一人问道:“他若没死,为何三日了,都没有发现他的蛛丝马迹?需不需我们打草惊蛇,逼他现身?”

魏阔摆手,饮尽杯中美酒,“无须多此一举,待到四日后,他若还不出现,我们就以擅离职守定他的罪名,谅他麾下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

先前之人笑着恭维,“到时,将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了。”

取而代之么?魏阔笑笑,镇北将军的位置,裴聿坐得也够久了,是时候换个人坐坐了。

他被派往北境整整七年了,怎可甘心一直屈居他裴聿之下。他能打胜仗有什么了不起,那些胜仗难道没有他的功劳吗?凭什么他要事事压他一头?

他就是要让他知道,想要坐稳那个位置,不是只有靠打胜仗就可以。

这时,有个人义愤填膺道:“这些年,他公报私仇,将我父亲困在掖州筑烽燧,那么多烽燧,我父亲甚至为此变成了残废。此次,他死了还好,若是没死,有朝一日他落入大将军之手,定要让我出一口恶气才好。”

另一人道:“王庆辉,慎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对圣上当年的决定不满呢。”

酒盏在桌上重重一掷,魏阔犀利的眼神扫向众人,最后定在一人的身上,“若再让本将军听到你谈及此事,就滚出魏家军营!”

王庆辉猛地灌了三杯酒,不情不愿地闷声道:“属下...不会再提。”

七年前,王宗明因北境军饷贪墨案被明德帝下令问斩,是魏贵妃与魏国公先后两次求情,才改为终身流放北境戍边。

王庆辉作为王宗明的嫡子,自然也在流放之列,不过他罪名较轻,被判了二十年。

幸运的是,身为武将的他,在戍边的前几年连续立了三次军功,最后才在魏阔与魏贵妃的运作下,说服皇帝以将功赎过的名义擢升他为东洲校尉,没过两年,又在魏阔的提携下升为如今的都尉。

他在酒桌上重提此事,自然惹得魏阔不满。

王氏父子是魏阔母亲王氏的旁系亲属,虽然关系不亲不疏,但名义上总是沾了点边的。王宗明现如今还在掖州没日没夜地筑烽燧,魏阔无法通过自己的权柄解除他的困境,在众将面前自是一件丢脸之事。

而王庆辉不明白的是,魏阔真正生气的原因是他触及到了七年前的军饷贪墨案,这是朝中至今都避之不谈的禁忌。

魏阔念在他一时情绪激动,此次只是予以严厉警告。若是还有下次,而导致魏家因此受到牵连,那他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王庆辉自是感受到头顶的威压,于是又连着自罚三杯,才让魏阔的脸色好了那么一些。

魏阔之所以留用王庆辉,一来是因着母亲的嘱托,二来就是为了实打实地恶心裴聿。

仇人之子近在眼前,他就是要让他忍着看着,又无从下手,那样的滋味绝对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