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变故（1/1）
孟祈瑞一回府，就觉察出了气氛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还未进门，迎面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你个小王八羔子还敢回来？！”
孟祈瑞明知故问，“娘，您这又是生哪门子气呢？”
“我生哪门子气，你当孟家是开善堂的？十万斤，整整十万斤啊...绿蕊你别拦我，今晚我要打死这个败家子！”
绿蕊轻捋邵金枝的胸口，“夫人，您消消气，先听听少爷怎么说。”
邵金枝直起身，“我听他说什么，说他像土匪一样，将玉林街的粮铺搬了个空吗？！”
她顺手拿过鸡毛掸子，对着孟祈瑞就是一顿猛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老娘打死你！”
孟祈瑞脚下生风，跑得比兔子都快，“娘，我这是支援前线，为国强民安做贡献呢。再说了，是我们粮铺造假在先，咱们做些赔偿也理所应当嘛...”
邵金枝听他非但不自我反省，反而还说着让她怒火飙升的‘正言正语’，一时气得肝儿颤，“你大义凛然，你为国为民，那你凭自己的本事送粮送温暖去啊，拿老娘的粮食借花献佛，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孟祈瑞一脸笑嘻嘻，“娘你不是说过，你的以后就是我的么。我这提前拿出去一些，以后还可以赚回来孝敬你不是？”
“老娘指望你们父子俩，黄花菜都凉了。你就告诉我，这件事你打算怎么给我个交代吧。”
交代？孟祈瑞一阵头大，自己能怎么交代。他眼睛一转，上前讨好道：“孟家之前不也施粥赈灾么，这次就当赈济北境难民了，好不好？”
邵金枝甩了他一鸡毛掸子，低声斥责：“你个蠢物，你知道什么。那些粮食分明就是卖给裴家军的，你知不知道裴家现在与龙位上的那位关系微妙？你现在支援裴家，万一这是上面那位不想见到的呢？万一孟家因此被针对，我们又当如何？！”
孟祈瑞摸着肩上的痛处若有所思，青州郡与东洲郡隔了几个郡的距离，身处东洲郡的裴家军完全可以在周围郡县征收军粮，为何会舍近求远地来清远县？
想了想，他决定摈弃阴谋论，“说不定是周边郡县因常年战乱而缺粮少食，裴家军只能去更远的郡县筹粮呢。”
邵金枝哼笑，“缺粮少食？你知不知道，光东洲郡的西和县去年一年产粮就三千两百万斤，就更不用说宕昌县与甘谷县了。”
看着他一脸惊诧的眼神和脖颈处被她抽出来的一条血痕，邵金枝一时歇了气，语重心长道：“以后做决定之前一定要与家中商量，懂不懂？”
孟祈瑞难得乖顺地点头，“娘，这些年，你辛苦了。”
他以为做生意就是很简单的你买我卖，没想到其中竟隐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如此耗神的事情，母亲一做就是多年。平日里，他总嫌她唠叨个没完，但此刻，却不由对她生出了几丝敬重。
邵金枝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儿子认真的眼神，她的脸上不由呈现出几分欣慰，“经一事，长一智。此次因着掺沙一事，我们还算有个赔粮的正当理由。以后做事定要万分谨慎，切勿与索氏再有所牵扯，知不知道？”
孟祈瑞低垂了眉眼，闷声道：“儿子晓得了。”
邵金枝看着他不似敷衍的神情，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对躲在角落里的牛迪道：“还不陪少爷去洗漱歇息，等着我拿鞭子抽你么？”
牛迪这才战战兢兢地出来，跟着自家少爷离开。
幸好将飞虎送去了韶云居，否则又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邵金枝按了按太阳穴正要去歇息，却听下人来报老太爷让她去趟明松堂。
她心下纳罕，以为是因着十万斤粮食找她问责，却没想到竟是三房出事了。
明松堂内，气氛凝重。全家人几乎都被召集于此，包括时常见不到人影的孟勤章。
老太爷刚收到三爷孟敬邺的信，说运去北境的海货，被东洲郡碧霄县府衙扣押，人也一并进了府狱，起因是边防军吃了碧海阁提供的海鱼，发生了严重的中毒事件，军中要求府衙严惩无良商人，以儆效尤。
碧海阁是东洲郡最大的海产收购店铺，百分之六十的海货都会在精挑细选之后供给军中，因而前去经销的也大都是来自大昭沿海区域的大型商家，孟敬邺就是其中一个。
孟家经营的产业较多，不过因着清远县靠海不是太近的缘由，直到前年才开始涉猎海货生意。只是这才刚起步，就发生了难以预料的意外。
东洲郡郡守吴明甫曾是老太爷旧识，事发时，孟敬邺就派人去求助过，结果也只是给他安排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单独牢房，人依旧出不来。
老太爷轻叹一声，“边防军中毒，定会影响攻打西洲城的进度，军中要求严惩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此次中毒事件，正逢朝中监察御史巡察之际，可谓是祸不单行啊。”
监察御史...孟扶光微怔，这让她想到了吕昶皓今日提到的皇帝派去碧霄城游说的官员，二者是否有所关联？
不过，此事既发生在军中且无牵扯出命案，监察御史充其量也只会申斥训戒一番，最终定罪轻重的还是军中的主事人。
郡守吴明甫无法过多干预，应该也是避忌于监察御史。毕竟是监察百官、弹劾建言的官员，即便品级不高，亦不能不有所忌惮。
大爷孟增明开口，“如此看来，只能从军中着手来救出三弟了。”
二爷孟勤章急声道：“可咱在军中没什么认识的人啊...”
“能与北境军说的上话的人算吗？”
众人一听，目光皆看向了步入堂内的孟祈瑞。
老太爷面带疑惑，眼含希冀道：“瑞儿认识这样的人？”
邵金枝知道自家儿子要说什么，但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没阻止他，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吧。
“算是一面之缘。”于是孟祈瑞将今日与索氏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与了老太爷听。
老太爷听了，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夸赞他眼光长远，是块儿做生意的料。
这让邵金枝一脸惊诧，老太爷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看眼堂内众人，郑重出声：“孟家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不违法乱纪，不危害社稷黎民，我们都该一视同仁地对待。”
“可是公爹，现在裴家军与朝中那可是...”
邵金枝尚未说完，就被老太爷出声打断，“莫要因噎废食。先不说局势尚未明朗，就是有一日明朗了，与裴家军做生意的何其多，难不成上面那位要一个个铲除了不成？更何况，孟家还没富有到入了上面的法眼。”
他抿了口茶，徐然道：“特殊时期，裴家军绕远筹粮也是无奈之举。等过了这段时期，你以为人家还稀罕你那点塞牙缝的东西？”
邵金枝被说得面色微窘，也没再开口。
老太爷对上孟扶光的眼神，“决定好了？”
孟扶光恭敬行礼，“孙儿请求北上救父。”
老太爷眉眼微垂，“你想怎么救？”
“父亲做事细致，断不会交易有毒之物。问题应该出在碧海阁那边，孙儿先去军中找到话事人，理清中毒一事，父亲自然会被无罪释放。”
老太爷放下茶盏，“事不宜迟。祖父会派几个得力之人跟着你，明日备好行李，后日便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