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妨先看看六界之外的月色。”(1/1)

窗纱被夜风吹得鼓起,她看着沈温言清扬的广袖,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

沈温言指尖凝出半透明的金色灵蝶。那蝶翅微颤,掠过他白玉般的指节,倏然飞出了厢房。

南熙怔怔望着灵蝶穿透那被锁的死死的厢房门,母妃说她生来没有灵力傍身,是神族的耻辱。是啊,若是自己有灵力何苦沦落至此......

正想的出神之际,忽觉身上的灼痛感减少些许。

沈温言不知何时已贴近半步,广袖拂过她渗血的侧腰,一缕淡金灵力正悄然渗入绽开的鞭痕。

四个黑影撞破月色而来,而后一个染血的麻袋重重砸在地上,滚出春三娘翡翠耳坠的半边残片。

她本能地要躲,却被满室骤起的血腥气钉在原地。

沈温言抬手轻挥,四个黑衣侍卫立刻割开麻袋。春三娘裹着染血的绸衣滚出来,她那些常打人的龟公跟着瘫倒在地。

“姑娘先认认货。”沈温言不着痕迹地将她笼在烛光暗影里,琥珀色瞳孔映出她煞白的脸。他明明吐字轻柔如情话,却让她浑身一颤。

都是平日里最会虐待折辱她的面孔。

这人是有备而来的,将她的过去调查的一清二楚。

南熙攥紧手中握着的短刀。

“试试趁手么?“沈温言看着那把短刀,示意她打开刀鞘。

只见短刀刀柄刻满花纹,在南熙缓慢打开刀鞘时,那薄如蝉翼的刀刃缓缓出现。

这是南星礼的本命法器,名唤轻云,她是见过的。

她握刀的手在发抖。

两万年前她被按在梳妆台前时,春三娘扯着她的头发往铜镜上撞,那时丹蔻指甲抠进她头皮。

那时她说:“公主算个屁!进了怡红轩的姑娘,骨头都得泡在男人酒碗里化开!”

轻云的刀尖抵上春三娘的喉咙,她突然剧烈扭动,被布团堵死的喉管发出“呜呜“闷响,涂着厚重脂粉的脸因恐惧皱成褪色的年画。

沈温言看着身影单薄的少女,指尖弹出一道金光,布团霎时浸透鲜血。

“这样安静多了。”他支着下巴轻笑,“刀要斜着挑,血才不会溅脏裙摆。”

南熙忍着颤抖将刀尖剜进春三娘涂着丹蔻的手指,一根根挑断她给姑娘们灌哑药的指节;刀刃削掉她曾吐出“贱蹄子”的嘴唇,露出森白牙床上嵌着的半截金牙;最后刀柄重重捅进妇人曾逼她吞媚药的咽喉,染血的布团终于被鲜血泡成烂絮。

当刀刃捅进咽喉时,她期待中的快意没有降临。

喷溅的鲜血烫得她手背发颤,仿佛捅穿的是自己那颗早该死去的心。

当南熙把染红的刀刃转向龟奴时,突然被人从身后握住手腕。沈温言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再捅下去,魂飞魄散了还怎么丢进畜生道?“他抽走短刀的动作像收走孩童的糖人般轻柔,“公主的刀该留着斩更贵的东西。”

沈温言将妖族玉令系在她手腕,掌心绽开淡金灵光,虚空中浮现的一道门泛起涟漪。

“沈某带殿下回去可好?”南熙点头。

而后沈温言抚过腰间昆吾剑,笑意浸透雨声,对着四个黑影说:“都烧了吧。”

为首的黑衣侍卫一惊,“这儿还有不少月华底层官员。”

“即是底层,再提拔几个上来即可。”他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是在讨论晚饭应当吃什么。

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些曾经困住她的琼楼玉宇,燃起了滔天烈焰,火光顺着朱漆回廊蜿蜒游走,将满楼罪恶烧成灰白的因果。

那些抚摸过她的油腻手掌,抽打过她的牛皮鞭子,还有给她戴上的镀金面具,都在火中扭曲成青烟。

沈温言虚扶住她的腰肢,掌心始终恪守着半寸距离:“公主的劫火,当由公主亲手来灭。”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灰烬,接着开口道:“但在那之前,不妨先看看六界之外的月色。”

南熙闻言抬眸,却在撞进他微弯的狐狸眼时愣了愣——那眼尾本该勾着桃花似的潋滟,此刻却像山涧刚化开的春水。

她垂在身侧的指尖无意识蜷起,她感觉胸腔里炸开万千辛夷,震颤随着呼吸蔓延到头顶,而她掌心上的月华纹竟也在皮肤下隐隐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出现了一个千年沉香缭绕却透着阵阵寒气的宫殿内。

南熙足尖刚触到地板,沈温言解下玄色披风拢住少女单薄肩头,引她坐在太清真人对面的案前。

白发道人指尖一顿,焦尾琴发出清越嗡鸣。

沈温言斟了杯茶递到少女面前:“这里是月华沈氏太清宫,这位是沈某的师尊太清真人,也是您的母亲无上神女的师尊。”

茶汤在盏中晃出涟漪,“我的亲生母亲?无上神女?”

南熙话音未落,屏风后转出个颀长身影,南熙怔怔看着面前身影与记忆里偷偷教她放纸鸢重叠的模样。手中茶盏微倾,滚烫茶汤漫过指尖都毫无感觉。

“熙熙。“南星礼眸底猩红,但面对瘦弱的妹妹时还是温柔的笑着展开双臂。

南熙扑进兄长怀中,压抑万年的委屈突然决堤。“怎么现在才来接我......”她攥着兄长衣襟抽噎。

南星礼抚着她瘦弱的后背,喉结滚动数次才发出声音:“对不起。”

直到她哭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注意到殿中不知何时多了两人。

“臣碧落阁谢听晚,见过灵澈殿下。“绛紫宫装的女子屈膝行礼,“这位是灵族护法林染,我们奉无上神女之命,已寻您万年。”

林染单膝跪地呈上卷轴,羊皮纸上浮现一名女子执鞭的残影:“当年神女诞下您时遭三界围剿,将您托付于臣。不料逃亡途中遭遇伏击......”他喉头哽咽,“属下罪该万死。”

灵澈抚上心口山茶暗纹。那些被朱砂笔勾画眼尾的日夜,天后抚着她头顶说的“杂种“,此刻都化作利刃刺穿心脏。

“所以我不是神族公主,天帝,天后,还有我那名义上的母妃也知晓?”半晌她缓缓吐出。

南星礼觉得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说:“该是知道的,我也是偷听到的。”

“偷听?所以我本来应该叫什么?”

“神女殿下说您唤灵澈,清澈的澈,”林染说道。

灵澈——这个名字如惊雷劈开混沌。她颤抖着抚上心口。

她早该知晓的。

从本该是神族金印的位置,却一直以来是红白参杂的山茶暗纹这点上她就该想到她非神族。

好一个非我族类,好一个神族。

“您本是无上神女与混沌界主钟意的女儿。“林染指尖凝出海棠幻影,“神女当年受太清真人和灵境仙踪之命深入虚空时,遭奸人构陷。”

太清真人搁下焦尾琴,释放一缕透明灵力悄然搭上少女腕脉,忽觉封印之下竟锁着两股厮杀的灵力。

“然后呢?”灵澈声音暗哑开口说道。

谢听晚似是在心疼这个自幼失怙的小姑娘,她尽量放柔声音开始讲述起来了。

六界(神,仙,妖,魔,冥,人)之外有镇守人界的碧落阁,有一脉灵族,有六界共同审判罪责的审判台,还有六界之外的混沌虚空界。

据谢听晚所知,灵族镇守灵境仙踪,其历代殿主皆承神女尊位,绝对执掌四大灵将兵权,执掌神官遴选权柄,包括谢听晚等新晋神官皆是先由灵族擢选献至长生殿,而后神女授予神职,神官一律效忠长生殿,且神女还代掌审判台的重案裁决的一柱。由于灵族灵力纯粹至极,且秘法独步六界,每年更是遴选六界翘楚扩充灵兵,是维护六界秩序的绝对存在,故被称作独立于六界之外的“第七界”。

而混沌虚空界悬浮于六界与灵境仙踪之外,天地未分,混沌一片,这里是万物起源之地,裹挟着鸿蒙未判的原始气息。混沌之中,空间法则失效,形成一片虚无,而其中孕育出的独特生灵,形态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