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学不会媚骨天成,便不配做本宫的女儿。”(1/1)
妖界,怡红轩。
冷雨如断弦的琵琶,噼啪敲打着雕花窗棂。门外老鸨的咒骂混着指甲抓挠门板的刺响,像毒蛇般游进她耳中:“小贱人!莫要以为顶着神族名号就能端着!今夜贵客云集,若再误了时辰——”
南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一双眼尾含媚的鹿眼,扯着僵硬的嘴角将一个淬了毒的银簪藏到袖子里。
今夜是怡红轩拍卖姑娘初夜的日子,那铜臭浸透骨缝的老东西,纵使知晓自己是神族帝姬,也免不得会动心思拍卖出自己初夜。
一阵冷风吹过,腕间金链随战栗相撞,在满室胭脂香里荡出细碎呜咽。铜镜映出少女单薄身影,新裁的艳红纱衣下,纵横交错的鞭痕正渗出点点血迹。
南熙指尖抚过腰间尚未结痂的伤口,恍惚又见母妃执鞭时扭曲的面容。
那日瑶池水榭,金线绣就的广袖拂过她渗血的唇角,九尾凤钗在云鬓间簌簌作响:“学不会媚骨天成,便不配做本宫的女儿。”
神界九重宫阙的檐角在她记忆里泛着冷光。
神帝抚过她头顶时,龙纹扳指硌得生疼,那双手曾执掌三界生杀,但还是却任由她被按在梳妆台前,看着仙娥用朱砂笔在她眼尾勾出妖冶的弧度。
明明是父女,却又陌生的像仇人。
最疼的是大哥被送去冥界那日。
玄铁镣铐在地面拖出蜿蜒血痕,而他最后留给她的笑比瑶池莲花更清透。他说:“熙熙,哪怕折断傲骨,碾碎尊严,也要等到黎明破晓那日……”
至于二哥,他跟天后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南熙永远记得他当时把玩着玉如意的模样,羊脂白玉映得他眉眼如霜雪,仿佛被押着送走的的并非同胞兄长。
“三、二......”门外开始倒数的刹那,南熙猛地扯断腕间金链,飞溅的玉珠滚落满地。她还是在最后一秒扯出僵硬的媚笑打开了厢门。
“作死的蹄子!”老鸨进来后抄起妆台上的犀角梳狠狠砸来,她偏头躲过,梳齿擦着耳廓嵌入雕花屏风。
“三娘别生气,熙熙只是刚刚睡着了而已。”她将唇角弯成新月的弧度,锁骨处未结痂的鞭痕从纱衣裂口透出血色,给她添上一丝媚意。
“是吗?”老鸨春三娘攥住少女手腕,“及笄女子上拍卖台是轩里的铁律,哪怕你血管里淌着神血——”殷红蔻丹刮过南熙眼下晕开的胭脂,“今夜只需让人验明,九重天的公主媚骨究竟几两重即可。放心不会叫人瞧了你去。”
金链在掌心勒出血色,“熙熙都听三娘的。“可在她眼波流转间,鹿眸已漫起江南烟雨般的雾气。
不就是听话嘛,她最会装乖顺了。
春三娘见状给身后的四个婆子使了使眼色。
四个婆子铁钳般的手掌按着她梳妆,金步摇戳进鬓角,唇瓣被粗鲁的染上口脂。
“遮好了。”老鸨冷笑着给她戴上镀金面具,“若叫人瞧见神族公主沦落风尘,你那好父君怕要降下天雷。”铜镜里倒映着女人涂满丹蔻的手指,正恶意摩挲她后颈。
南熙盯着镜中满头珠翠的傀儡,忽然低笑出声。笑声惊得案上烛火摇曳,在墙壁投下扭曲的影。
多可笑啊,九重天上最尊贵的血脉,此刻却被凡尘脂粉装扮成待价而沽的货物。
腕间尚未愈合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染红了缠枝莲纹的束腰。
妆成后,龟奴拽着她穿过挂满红绸的回廊,他们所经之处尽是淫词艳语,喧嚣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拍卖台上箜篌泛着幽光,南熙走上台时的每一步都是凌迟,当琴弦沾上她手上的鲜血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灵魂碎裂的声音。
台下顿时哗然,无数贪婪目光穿透轻纱,有人颤声喊出要用灵石千斗换她足尖一只银铃。
“本公子要她腕间那串金链!”
“南海夜明珠千斛换她一夜。”
靠窗的玄衣公子突然开口,修长手指转着青玉酒盏。南熙闻声看去,只见他眼尾朱砂痣在烛火中忽明忽暗,喧闹的大厅骤然寂静,老鸨手中算盘啪嗒落地,檀木珠子滚进阴影里。
丫鬟附耳低语:“妈妈且应了吧,那位既能将人送来,自是默许......”话音未落,玄衣公子袖中飞出一道流光,夜明珠堆满的金丝楠木箱已重重落在台前。最大的那颗明珠里,隐约可见龙魂游弋。
“主子怎么......”玄衣公子旁的侍从震惊的问道。
“寻琴,寻方待会儿从厢房里出去,让暗卫们活捉那几人,记住他们进来时不得出声哦。”玄衣男子扫了春三娘那边一眼,接着抿了一口茶后温声开口道。
果不其然,春三娘真就把她推进了天子厢房里,她紧紧握住藏在袖中已淬了鸩毒的银簪。
门栓“咔嗒”落锁。玄衣公子倚在湘妃竹榻上,狐狸眼在烛光里泛着琥珀色的涟漪,眼尾朱砂痣比她唇上胭脂还要艳三分。他生着双天生含情的狐狸眼,眼尾上挑的弧度像蘸了蜜的钩子,烛光给冷白的面容镀了层金边——这样浓烈的美色,倒衬得她鬓间孔雀金步摇都黯然失色。
南熙走上前,半倚在男子身上,冰冷的指尖划过他喉结。“公子好香。”她故意让唇瓣蹭过他下颚,舌尖试探性地舔过那两片薄唇。对方睫毛突然颤了颤,喉结在她掌心滚动出蛊惑的弧度。南熙趁机加深这个吻,唇齿间溢出幼猫似的呜咽,藏在袖中的银簪却一寸寸滑向掌心。
玄衣公子悬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但还是克制的没有触碰南熙的腰,却在南熙捧住他脸颊时僵住。
少女的吻像沾了蜜的刀尖,从唇角游弋到耳垂,染着胭脂的齿尖轻轻叼住他玉雕般的耳骨——就是现在!
簪尖破空的瞬间,南熙眼底的迷离尽褪。
“姑娘的杀意比琴声更动人。“沈温言轻叹着截住她手腕,簪尖离咽喉仅剩半寸。
窗外惊雷炸响,南熙反手将凶器对准自己心口。沈温言广袖翻卷打落发簪,而后指尖在她掌心画出月华纹路:“沈某是应南公子之托,前来救您的。”
而后他从广袖里拿出一把短刀,“这是南公子给沈某的信物。”
南熙踉跄后退,这确实是南星礼的。
“你究竟——”她喉咙发紧,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痕。
只见那人慢条斯理抚平袖口褶皱:“殿下莫怕。”他抬手斟了盏茶,指尖推着青瓷盏滑过桌面,“在下沈温言。”
南熙盯着茶盏里晃动的倒影,忽然笑起来:“南星礼他人呢?”
烛火在沈温言眼睫下投出细密的影:“也在妖界。”他抬眸,温润的笑着说:“但在离开前,可想亲手剜了春三娘的眼?”
金链在桌面上磕出脆响。南熙再次狠狠将指尖陷进掌心,疼得清醒——这人分明在笑,可那温润嗓音里淬着比冰更刺骨的寒意。